第四百七十章：夏虫不可语于冰

“你，你这是挟私报复，你这样对得起你人修少主的身份么……”独孤行显然没料到叶冷秋居然会一口承认，反倒被堵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就许您老的手下，要绑我回去拷问秘密，您自己到医馆来挖我墙脚，抢我女人，还不兴我报复了？别人拿这话质问，那也就算了，就冲你自己这些行径，你也来质问真的好么？”叶冷秋冷冷一笑，神色不动的反问道。

“我，我……”独孤行为之语塞，好一会这才颓然坐回座位上。

良久之后，独孤行似乎醒悟了过来，冷笑一声道：“哼，叶大少主，这报复怕只是你的借口吧。你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压下我，扶独孤颖那丫头上位，进而一步步掌控我独孤家族，才是真的吧。你连长孙家的人都可以放过，我那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还能叫您起心报复了？你还真是好算计啊。”

“嘿嘿，啥意思，你是说我在图谋你们独孤家？”叶冷秋不觉哑然失笑。

“难道不是？你敢说不是？”独孤行冷笑着反问，目光却如恶狼般，盯在叶冷秋身上。

叶冷秋淡淡然一笑，轻捋茶盖，缓缓言道：“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正欲进食，鹓雏过之，仰而视之曰：吓！独孤世子，您这是打算也拿着独孤家来吓我么？”

“你，你什么意思，你，你这是把我独孤家族当成了腐鼠了么？”独孤行一开始愣怔了一下，没回过味来，沉吟了一阵，这才想起，这不是庄子南华经的记述么，只是稍加改动了。他脸色也因此难看起来，不为别个，只为这叶大少主把他们独孤家族当成了腐鼠，而把他当成了鸱鸟。

“就你们独孤家前段时日的奇葩表演，便称一声腐鼠有何不可？不止你们独孤家族，以叶某观来，整个玄天圣地，都是一块烂到了根子的朽木。便是送与我，我都懒得要，还谈什么我借独孤颖，掌控你们独孤家族，可笑至极。”叶冷秋嗤笑一声说道，言语之中满满的是轻蔑。

“你……”独孤行脸抽动得有点变形，他心里的愤怒，是无法描述。合则，他一直努力想要取得的东西，在这位叶大少主眼里，就是个什么也不是敝屣。这话说的，也太打击人了。

“你，你好心机，拿这话糊弄我，你觉得我会相信么？身为男人，哪个不想要权势的？你说你对独孤家族没兴趣，甚至对玄天圣地没想法，那你之前敲打玄天圣地又是为哪般。还有，在纯阳宫勾上龙雨晴，你可别告诉我，你那不是为了以后掌控孚佑仙境做准备。”独孤行迟疑了良久，忽的冷冷一笑，自以为洞察一切的反驳道了。

“哎，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夏虫不可以语于冰。以你那蠢笨之脑，岂知我辈之追求。”叶冷秋淡淡看了独孤行一眼，摇了摇头，颇为感慨的叹了一句。

“还在那里装模作样，你以为本公子会信么，收起你那套吧。还是直说吧，你到底要拿我独孤家怎么样？”独孤行自觉已经看穿了叶冷秋，又是一阵连连的冷笑说道。

“你可知道我现在几岁么？”叶冷秋目注着独孤行，忽然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话语。

“呃……应该二十出头吧，眼下说正事了，你提这个做甚。”独孤行愣了，有些奇怪。

“你猜的不错，这跨年过来，我刚二十二。那你可知我现在什么修为么？”叶冷秋继续发问道。

“这，这，听说你，你已是元青境后期了……”独孤行呢喃着说道，声音有点低。没办法，谁叫他的修为和叶冷秋相比，相差了那么多。而且对方年纪还比自己轻那么多。

“没错，我现在是元青七品了，你的消息倒是蛮灵通的。一个年纪只有二十二岁，但修为已经是元青境后期的修者，我请问一下，你觉得他最该想的是什么。掌控天下，纵横这凡尘俗世，然后在一百来年后，化成为一堆枯骨？如果真做这么选择了，那这个人真是枉其踏入修行之门了。”叶冷秋轻啜一口茶，淡淡然的说道。

“你，你的意思是……”独孤行脑子确实不太灵光，但叶冷秋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想不明白，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就真的笨到家了。

“修者，求真求自我，超脱凡尘俗世，不坠轮回之苦，得长生之法门，才是真正大道。舍此不求，反而去汲汲以，凡尘间无用的权势，名利，地位，岂非舍美玉而取废石。”叶冷秋瞟了独孤行一眼，轻笑一声说道。

独孤行沉默了，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和这位叶少主根本不是站在同一个层面上在看待问题。对他而言，独孤家族便是一切，失去了之后，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因为，他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家族，源自于他的身份。可叶冷秋不一样，他虽有轩辕门传人的身份，却从不以此为喜，反而一直摭摭掩掩，不愿承认。因为，他的一切，来自于他的自身，相反这人修少主的身份，反而是他的一种负累。

“登仙台设在三大隐修之中，每隔六十年开启一次，这点独孤世子，应该很清楚。此次人妖通道打开，所以登仙台的开启之日，也只能顺势延后。也就是说，这次的登仙台再次开启，得在二三十年之后。你觉得，二三十年后，叶某能不能突破到天紫境，从而踏上登仙台了。对了，有一事，给你提醒一下，去年此个时节，叶某还是准元青境，而现在呵呵……”叶冷秋淡笑的说道，神情中充满了无比的自信。

独孤行神情又是一黯，到这一刻他似乎也有所明悟了。他发觉，之前对这位叶少主的设想，完全是错的，而且错的离谱。一个心心念念想要到达天界，去追求更高境界的人，会在乎世间那些权势名位么？就算让他掌控了整个人间修界，挥斥方遒，莫敢不从，那又怎么样，能带到天界去么？显然不能，也就是说，一切毫无意义。既然毫无意义，还劳心劳力去折腾干么，费力不讨好不说，还耽误修行！

他忽然明白叶冷秋那句夏虫不可语冰的意思。这就像一个人，会在意地上一群蝼蚁在争抢的一粒饭粒么？自然是不会的。而他就是那只蝼蚁，他所视若性命的独孤家族，甚至玄天圣地，就是那一粒饭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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