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黛.六

听完秀娘所说，小彤惭愧的低下了头，带着些许歉意同秀娘道歉道“对不起小姐，都是我不好。”

        “我当时以为只不过是一些点心罢了，却没想会让小姐你带了这么多苦恼。”

        放下团扇，转身拉过小彤的手，秀娘安慰她道“好啦，你也别自责了。”

        “我并非是要怪罪你什么，只是以后啊，你可再不能随便替我接下别人的东西了。”

        听小姐说没有怪自己的意思，小彤心里倒也放松了些。

        但归根到底自己也还是有错的，于是仔细想了想，小彤便与秀娘保证道“小姐您放心，小彤下次再也不会犯这样的事了。”

        “以后没有小姐的允许，小彤保证再也不随便接下别人送的东西了。”

        听见小彤的保证，秀娘笑笑，打趣她要是平日里也能这样听话，倒也就不用老让自己数落了。

        夜色已深，明月高挂，待小彤离开以后，秀娘便也早早歇息了下去躺在床上。

        直到黎明时，她才被外面的一阵哭闹声惊醒。

        “夫人，我求求你了。”

        “离开了这儿，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啊！”

        外面的哭喊声惊动了床上还未起身的秀娘。

        顾不上其他，慌忙拿起一件外衣披上，推开门刚一出院落，秀娘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祈求苏母的厨娘。

        淡青色的素衣，两行滑落的泪珠，跪倒在苏母面前的厨娘看着尤为可怜，但苏母却是一点也不为所动。

        “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赶走厨娘呢？”

        大步走到苏母跟前，秀娘看着跪在哭泣的厨娘，心里也是十分不好受。

        可苏母却是不为所动道“这么些年在苏家，自问我们也并非亏待过你的。”

        “如今不过是想放你自由，怎么得你还不乐意了？”

        面对苏母的话，厨娘不知该如何作答。

        当年在秀娘赎下她时，那卖身契便是由苏母保管的。

        如今她将这契约交还与她，按理本应该是件好事。

        但对此刻的厨娘来讲，却并非是如此。

        “夫人，您是知道的。”

        “我那夫郎他好赌成性，在将我卖出以前，他并未将休去。”

        “如今离开了这儿，我也只能再回夫家。”

        “可是夫人，我夫郎并非是什么良人啊。”

        “如今要是我回去了，那就是再入虎口啊夫人。”

        对于厨娘所说，其实苏秀娘多少也是有些自责的。

        当年自己年幼，对人口买卖这种行当自然是不清楚什么。

        只以为是给了钱就能帮她脱离那些人的魔爪，却殊不知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门道。

        望着无助的厨娘，秀娘也帮着她向母亲求情，希望母亲可以留下她继续在苏家帮工。

        但苏母态度坚决，不管苏秀娘如何求情，她始终是不肯松口。

        而且还训斥苏秀娘这一大早就衣衫不整，实为有损苏家颜面。

        一番训斥之后，叫来几个丫鬟，不顾苏秀娘的反对，苏母便叫丫鬟强行将秀娘送回了房间。

        此外还对一旁的厨娘道“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嚎了。”

        “回去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去账房领二两银子就去吧。”

        “免得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苏家亏欠你的呢。”

        甩甩手中帕子上的尘埃，由丫鬟搀扶着，苏母便打算回房去找苏父说一声。

        免得一会儿，那丫头又借题发挥，不依不饶的求着自己留下这女人。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在离偏房不远的书房内，正教导苏子胥四书五经的董升，此刻还在滔滔不绝的对着苏子胥讲述这论语其中的含义。

        沾着墨汁在纸上无奈的书写，苏子胥虽心中不愿，但奈何自己老爹可是给他下了死命令。

        若今个抽查他再答不上来，那可就真要挨柳条鞭子了。

        大步来到父亲书房，秀娘见母亲也在，没有太多避讳，一进门秀娘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爹爹，求求您让巧儿姐留下来吧。”

        “若她就这样回去了，那她那夫郎一定会再将她给卖了的！”

        对于秀娘所说巧儿的夫家，其实苏父也是略有耳闻的。

        这不，听说最近那女人的丈夫又欠了赌坊一屁股债，好像就连自家的祖屋都已经抵给了人家来着。

        默默叹了口气，虽对巧姐的遭遇颇有同情，但考虑到自己夫人所顾虑的。

        苏父也觉得苏家不能再继续留着巧姐了。

        面对秀娘苏父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与她母亲的顾虑。

        想当初，在赎潘巧儿回来时，苏父曾问过她是否已被夫家休去。

        可当时的潘巧儿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故意隐瞒。连隔多日苏父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最后还是苏母派人去查了才知道，这潘巧儿压根就没被夫家休去。

        这按理她既未被夫家休去，那苏家自然有反悔的理由。

        但怎料这潘巧的夫家也是个无赖，那赎她的几锭银子早就被他挥霍一空，哪还来的余钱呐。

        而所谓的卖身也只不过是为奴还债罢了。

        故此，无论出于同情，还是利益，最终苏家也还是留下了潘巧儿。

        只不过或许也是因为如此，苏母对待潘巧儿的态度从未好过，自始至终都没一天正眼瞧过她。

        而且连带着就连苏秀娘在苏母眼中，也成了一个让她不顺眼的存在。

        “秀娘啊，实话和你说了吧。”

        “其实在这些年里，陆陆续续的，你爹可帮济了那潘巧儿不少了。”

        “而这些钱可都够请好几个帮工的了。”

        听到母亲所言，秀娘还想同她力争一下，但曾料苏父此刻却道。

        “行了，秀儿你也无需再多言，这件事就这样吧。”

        “想我苏家这些年一直也待她不薄，这事儿你就不要再管了，以免惹火上身！”

        见父母双亲态度决绝，秀娘知道多说再无益处。

        正趴在门边偷听，突然门被从里面打开，这让小彤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小，小姐，您出来啦。”

        一言不发，秀娘没有回答小彤。

        看得出是巧姐的事儿没被老爷同意，跟在秀娘身后小彤也不敢胡乱说话。

        直至走到门口，见自家小姐要过去，小彤这才拉了秀娘一把。

        “小姐您别去了，这件事我觉得您还是听老爷的吧。”

        见小彤如此说话，秀娘也没理她，直径推开大门便看见了还依偎坐在门口的潘巧儿。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是老爷肯留下我了吗？”

        听到她的问话，秀娘有些惭愧，刚刚自己还答应她说无论如何都会劝爹爹留下她，可现在她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了。

        望着秀娘面色难看的表情，潘巧儿似乎也猜到了结果。

        忍着心中那股说不出的苦楚，潘巧儿倒也没有要怪秀娘的意思。

        “小姐，您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握着手里那几两碎银子，潘巧儿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对秀娘致谢道“说实话，当初要不是小姐，我可能也活不到现在了。”

        “苏家这些年待我不薄，我知足了，真的，小姐。”

        带着悲伤的情绪，潘巧儿不再多言，将那几两碎银子硬塞给秀娘，便要准备离开。

        “巧儿姐你这是做什么呀，这几两银子本就是你应得的。”

        “你现在这是做什么呀。”

        面对潘巧儿硬塞给自己的这二两银子，苏秀娘说什么也不肯接受。

        但潘巧儿却道“小姐您就收下吧，我知道小姐您不差这点银子。”

        “但我那夫郎您也知道，就算我将这银子拿回去，他也不会善待与我的。”

        “与其这样，倒不如将它交于小姐，也算是我最后能为小姐您做点事了。”

        看着潘巧儿这一脸苦笑，秀娘心里也十分不舒服。

        这些年里她一直对自己很好，平日里都是喜欢做些自己爱吃的东西。

        就连偶尔很晚时自己想吃些汤羹，她也是从来没有抱怨过，总会勤勤恳恳为自己备着。

        “对不起巧儿姐，到最后我还是没能说服爹爹将你留下。”

        看见秀娘满是自责的和自己道歉，潘巧儿抹了一下眼角，对她道“嗐，瞧小姐您说的。”

        “在这苏府我从来就没有怪过您和老爷，哪用您同我说什么对不起的。”

        安抚着秀娘叫她将银两收好，潘巧儿也不再多做停留，以免让别人看见了影响苏家的清誉。

        握着肩膀上不大的包袱走在街巷里，潘巧儿清楚的听见秀娘在后喊着。

        “巧儿姐，这银两我会帮你保管着，以后若有需要你随时可以找我。”

        泪水从潘巧儿的脸颊滑落，她加快脚步想要赶紧离开，不想秀娘看见自己这幅落泪的样子。

        久久站在门口望着她离开的街巷口，握着手中银两，秀娘也不知道此刻她回了夫家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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