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恺撒大帝（下）

西西摆出防御姿势，原地不动，左手横至胸前，右手提着木棍，手臂后张，棍尖自然下垂，两手肌肉微微颤抖，因为稍微绷紧积蓄力量的缘故。

没想到丧尸也不动，而且甚至突然停止了一直持续的嘶吼，转而又后退了一步，而且竟举起它唯一左手，貌似做无害状。

这时西西回想起刚才这头丧尸竟然是用手挡掉自己棍子的。

“懂得用手，这么高的智商吗，怪不得没受什么损伤，仅仅是左臂被击飞了几块碎肉。”

感觉有些复杂，如果都是这样，西西想人类的情况比想象中可能更加困难。

那举起手的丧尸，忽然做出不可思议的举动，它竟然咧开嘴扯出一个笑来，有点难看。然后发出稍微浑浊的声音。

“你好人类，伟大的未来丧尸君王对你十分欣赏，其实吾早就闻到了你鲜美的血肉味道，但吾更想和人类沟通交流，乃至建立合作关系，以便深入了解人类。因为刚诞生不久的关系，还有些难以压制本能，希望理解。”

“嗯？”西西平静看着它，不置可否。

其实她的内心掀起不小的波动，之前灾难刚刚发生时，半天时间中，通讯尚未断绝，而最后一次新闻通告中，也介绍了政府紧急初步研究的部分成果。称之为丧尸的物种，主要靠听觉行动，其嗅觉比较微弱。对于没有流血的人类，基本不能靠嗅觉发现，至于鲜血则十分极度敏感。

而视觉则暂时不详，因为还没看到详细介绍电视就花屏了。

而现在至少眼前这个站着的生物给了她一个“惊喜”，嗅觉敏锐，因为自己完全没有任何伤口。听觉且不说，视觉也不像微弱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并非靠本能行动啊，他竟然是有智慧的，甚至保留了作为人类时的说话能力。

况且深入了解人类？为什么深入了解？

它自称什么未来的丧尸君王，如果真的，那它了解人类是为了更好的灭绝人类吗？

该死！一个有智慧有野心的丧尸，不能让它活着。

但是要小心，出手之前尽量不被察觉才稳妥。

他谨慎地又开口道“吾已经说明是怎样发现你的并吐出攻击行为的原因，该是你展现诚意了，我们可以谈一谈吗人类？”

西西有些意动的样子，稍垂眼帘思索，一秒，两秒。

她垂下眼帘的同时，丧尸又退了一步，到了墙边，并一边一脸没有威胁的样子看向低垂眼帘的她。

一秒钟过去，悄悄用脚掌无声蹬住身后白色墙壁，然后，猛地用力，在身后留下一道乌黑带红的鞋印，以及墙上欶欶落下的粉尘。

两秒，举起的左手亮出五根坚硬黄黑，长达两三厘米的指甲，带着冲锋的势头砸向此时恍若认真思考的女孩，好像已经看到眼前看起来娇弱美丽的肉体破碎开来，那会是多么美妙的滋味啊。

愚蠢的人类女性，这么轻易就相信了。

它简直将要咧开嘴露出一口乌黑发臭的牙齿笑起来。

然而它没看到少女平静的面容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竟然有些清美。

就在此时，西西毫无征兆地一支腿向右前方探出，以此腿为重心迅速下蹲，向侧后方闪过。

丧尸收势不及，打在空处一个踉跄，勉强伸手按住墙壁不得摔倒。而西西此时已在丧尸身后，举起棍子，极秀气的眉轻蹙，但用尽十二分力气，不留半点余地地对准后脑，重重落下。

“砰！”地一声重响。

西西站在地上，警惕看着一米之外躺在地板上的生物，竟还未死！

上去照着头连忙又补了七八棍猛的，眼看头都塌了一半。

看着它外套里果然有一件T恤，污秽染脏了原本洁白的棉T，乌黑殷红的一片，竟还夹杂着明亮的青紫色，透出点点金色来。

看起来好像染房里的布缎，有种怪异的美感。

“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在骗你，其实要偷袭你？”丧尸临死了却平静下来，西西默然。

“吾已经没有危害你的能力。生而为此，对人类尚无恶意之前，本性就决定了彼此水火不容的命运，挣扎不过枉然。

吾本立下大愿，誓统一此世，毁灭所有。

在临死前满足一具毫无生存意义的尸体可怜的好奇心都不肯吗？”

它仿佛豪迈笑道，不过因为断断续续而显得有些傻。

西西默然，只是拎了拎手里煞气逼人的粗木棍几棍砸下。

眼疾手快把它藏于身下，露出锋利指甲，准备关键时给致命一击的左手打断。

又给头再来了两棍。

“你…！”

它仿佛有点悲愤，鼓足力气发出一声嘶吼。

终于倒下。

“吾名恺撒，必将征服世界。”

它断断续续说道，又把手颤抖着伸向空中，隐约间看不太清晰，但仿佛泪眼朦胧，看到了一束光般。

这光温暖而坚定却带一切生命走向冷寂。

“这就是死亡吗？”

言毕，手摔下，“噼”的声音是撞击大理石地板，这声音荡开，渐渐远了。

此尸终于死去。

西西面无表情用棍子以十二分力狠狠地向恺撒头部进行劈砍，果然，已死的恺撒想要闪避，却不及其快速。凶猛棍子实实地砸上去，“钝钝”，闷响的声音的声音连续响起三声，确定巨大的力量甚至导致其肌肉皮肤组织已经基本毁坏大概仅剩一半头骨保护的头部又发出数声令人牙颤的骨碎声，头部完全破碎了。

以此头为中心，红的白的黄的紫的金的一股脑涌出，有些凝固的样子，还有部分散落在尸体周围。像在地上形成了一幅抽象画，看着好不凄凉。

这次看来是真的死了？

西西站在原地三秒，转身就走，依然毫无动静。十步之后又迅速回转，踏踏的轻快脚步声显示现在才稍微放松的心情。她蹲在在尸体前，用棍子拨弄着死去的脑袋及其残留物。

“哼，狡猾，死有余辜。东东，你说是不是？”

西西有些好奇，为什么这种腐烂了的尸体有这种超常的表现，要说真有什么异常，那么是有相当大可能性出在在大脑的。果然，拨着拨着在柔软稀烂的组织中触碰到了一枚硬硬的东西。

用棍子把这不知名事物弄出来，在地上拉出了一条短短的，由污物组成的痕迹。

初步观察，此物大概西西大拇指大小，呈现出十分规则的菱形球状，色泽很是奇异瑰丽，是深邃的暗金色，流转中透出丝丝紫色。

虽然周围环绕污血，但它上面却毫无沾染痕迹，就着楼道拐角窗户透进来并不太亮的光，神奇地竟然感觉十分洁净。

西西思索了一下，站起了身。平静看着这个神奇的敌人，肃颜轻声道“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会察觉到你的偷袭意图，其实我并没察觉，只是有了你我两人必有一死的觉悟，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你。”

顿了顿又道。“一是你是我的第一个敌人，毁灭你对我自己内心振奋与信心鼓舞有一些帮助，还有坚定要活下去的内心和自身力量的信心，”又补充道，“这让我不能放过你。”

“二则我的生命，可以选择的话，是定然不能放在对你的，对一头丧尸承诺的信赖上的。如果你只是权宜之计，那么主动权几乎完全在你，你有多种选择，尾随呼唤同类围攻，另找机会潜伏埋伏我，甚至只是惦记着我，我便寝食难安。当然，如果你是真心，那很抱歉。”

“相信之前先怀疑，我一直这么做着，自然反应，况且事实证明并非如此。这恐怕算作你，没有放过我。”

“至于第三，我们人类曾有一位伟大人物说过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不知道其他的同类是否也如你般，但至少高智的你是个威胁。而且，在我看来威胁极大，除掉你和人类共同利益相符。这些就是我的真实想法，也就是说即使你不攻击我，我也会计划着杀掉你哦”。

言毕，迟疑一下，秀气的眉尖轻轻垂下些，“可能我还是有些紧张，看书上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还说只有死人是最安全的，我都相信。阴沟翻船，毫厘之差满盘皆输的例子有很多，所以你先前边凄凉边装可怜边问我时我也没有回答你，这便算是问题解释”。顿了顿，又认真道“行百里者半九十，没有完成就不能松懈，一件事越接近完成就越可能意外崩塌，这可是爸爸以前一直教我的。”用手摸了摸帽子，又放回左侧，指尖微曲，拇指与中指相接，搭桥以做祭奠。

“姐，你一个人对着一堆烂肉浪费口水是不是有点傻啊？怪怪的，”东东插话道。

“嗯，是嘛”西西呢喃道，她又想起爸爸了，不过不太伤感，习惯了。

时间会磨平一切，而有些感情会平复下去，直至消失，也有些感情虽然安静，但一直存在，好像手上的伤疤，成为一种铭刻。后者显于肉体外表，前者囿于心间。

年纪越大往往越会懂得，欢喜苦郁到头来都是可贵的东西。

“又想老爹啊，早没了。”

“好了闭嘴东东，”秀气眉梢微敛，佯怒道。

安静下来，休息片刻，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

“该进行第一步了。”西西用纸巾捡起那暗金色物体，擦干净后换一张纸巾包着放入裤子口袋。

奇怪的是第一次见学甚至另一种意义上杀生，西西却仿佛并无不适。

洁柔，百花香味。

人类工业文明中不起眼的一丝小浪花。但有了此时纸巾散发出的淡淡的香气，连带着感觉口袋里东西虽然出处在大脑但是却也不觉得脏了。

“探明附近情况。”

然后西西走下楼梯一边把手里擦血迹的纸巾抛进垃圾桶一边想道。

“应该保持安静，否则说不定会引来麻烦。”背着黑色双肩包继续向外走去，悄悄出了这栋楼。

“西西，你快看，那边跑来了一只，两只，两只丧尸哎，怎么办咯~”

东东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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