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孤独的深渊

会议室里，一群人神色凝重地开着在线会议。

        陈博焦躁地转着笔，林宇哲和几个同事轻声商讨解决方案，两个行政小姑娘轻轻打开后门，把一袋盒饭和饮料放在门边的椅子上，又悄悄退出去。

        穿着围裙正往锅里下腊肠的林安安看着手机，眉头一皱，她看了眼灶台上已经备好的菜，关掉火回复信息。

        “没事，你先忙，记得吃点东西”

        她把手机放进口袋，重新开火翻炒，不一会儿，腊肠炒芹菜弥漫着香气出锅。她撕了两个保鲜袋，把丸子和虾仁装好，放进冷冻室，踮着脚从柜子里找出陈暮的保鲜盒。

        砂锅里咕嘟咕嘟炖着鸡汤，水池里清水稀里哗啦地冲洗着保鲜盒，门外传来隔壁的乐乐迎接妈妈下班的欢叫声。

        林安安叹了口气，用厨房纸把保鲜盒擦干净，开始烧剩下的菜。

        随着砂锅下的小火熄灭，厨房又恢复了一片干净整洁。

        灶台上两个保鲜盒装了满满的菜，两个小保鲜盒装了满满的米饭，还有一个最大的保鲜盒正被一勺勺鸡汤慢慢填满。

        林安安把它们放到塑料袋里，系了个死结，拿到玄关装进纸袋里。她回厨房盛了一碗鸡汤，坐到餐桌前开始吃晚饭。

        “你好，闪送。”

        饭刚吃到一半，门铃声响起来，林安安打开门，风尘仆仆的闪送员接过纸袋。

        “里面有汤，麻烦小心点哈。你送到放门口给我拍张照就行，取件码到时候我发你。”

        “好的，放心吧。”闪送员打开袋子看了一眼，“这盒子不会漏吧？”

        “不会的，密封的保鲜盒。”林安安笑着说，“谢谢，元宵快乐。”

        “元宵快乐。”

        闪送员小心地拎着袋子转身离开，林安安回到餐桌前继续吃饭。

        一个人的元宵节，糯唧唧的汤圆似乎也没有印象里那么香甜。

        诺大的小区一片寂静，零星几间房子亮着灯。

        林宇哲打着哈欠走到家门口，蹲下身拎起门边的袋子。

        他坐到岛台前，把纸袋里的塑料袋解开，拿出保鲜盒。

        “安安，我到家了，吃的拿进来了”他看了眼时间，犹豫了几秒，还是发了出去，随后又加上一句：“谢谢，晚安”。

        虽然饭菜早已经凉透，但他还是忍不住拿起一片腊肠放进嘴里，瞬间感觉疲惫都扫去了一半。他拿出小碗舀了一碗鸡汤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倚靠在一边望着岛台上的袋子发呆。

        往后的两周，林宇哲陷入近乎007的状态。林安安按照定好的计划，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情，也重复着相同的情绪波动。

        2月没有如希望的一般迎来什么值得欢呼的改变，如果硬要称得上需要庆祝的，那也许是林安安的粉丝突破了500，有两个工作机会联系了她，虽然给了简历后不了了之。

        待业后，每个月的第一天都是林安安最难熬的，如果正巧碰上是周一周二，那就更煎熬了。

        前同事们纷纷在群里聊着近况，有的考试延期，有的找了过渡的工作，有的抓住了心仪的岗位，有的准备收拾东西回老家，更多的还是在“灵活就业”，比如林安安。

        她翻着招聘网站，看着那些熟悉的岗位，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忽然许久没有联系的小雨发来了微信。

        “安安姐～”

        “怎么啦”

        小雨是她在第一家公司带过的团队小伙伴，平时除了朋友圈偶尔互动和节日问候，已经很久没有联系。

        “你在忙吗？有件事想请教你，你有时间吗？”

        “嗯，你说～”

        对话框里显示了好久的正在输入，随后一段又一段话发了过来，林安安趴在屏幕前认真地看着。

        “大概就是上面说的这个情况，我很纠结，想请你帮我看看怎么选会好点”

        “稍等啊，你一会方便语音吗”

        “方便的，我快到家了”

        “那我15分钟后打给你哈”

        “好滴”

        原来是小雨想换工作，拿到了两个offer，工作内容、薪资福利都差不多，明天就要给答复，但目前还在纠结中。

        林安安打开网页开始搜索两家公司的情况，又从几个平台上了解了下员工的评价，随后打电话给小雨，询问了她的面试过程、直观感受和未来规划，便说了自己对于两个岗位的看法。

        “我想你应该也了解了比较多，也问了一些人，我也只能是和你说说我个人的看法啊，最终选择还是得看你自己。”

        “我明白的，安安姐，谢谢你啊。我之前都没有想过那么仔细，我会再好好考虑考虑的，反正还在职，我也可以再看看其他机会。”

        “嗯，现在大环境不好，最好是拿到书面offer再提离职，保险点。”

        “知道啦，安安姐你什么时候回杭州啊？”

        林安安话都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啦？”

        “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吃一家新开的烤肉店，特别好吃。”

        “好，到时候叫上柳叶和秦风也一起。”

        “嗯嗯，我也好久没见他们了。”

        “ok，那到时候约，我先挂啦，还有点事。”

        “你先忙，拜拜。”

        “拜拜。”

        林安安望着窗外回想起自己带小雨的时候，她才刚毕业，当时还因为设计资源协调掉过眼泪。

        忽然很想念那些日子，那些曾经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日子。

        那天，林安安拿着杯子去茶水间，昏昏沉沉的脑袋因为通宵赶报告一阵一阵地疼着。

        “小雨，怎么了？”

        她听见脚步声，走到门边看见拿着水杯耷拉着脑袋走过来的小雨。小雨抬头看见是她，慌乱地抹掉眼泪。

        林安安放下杯子，拉开小雨的手，看着她哭红的双眼，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雨瘪着嘴低下头不说话。

        林安安打开手机约了会议室，抽了叠吧台上的纸巾，拉着她走了出去。

        “怎么了？私事还是工作的事？”林安安带着小雨在会议室的角落坐下，把纸巾递给她，“你刚才是去找小新沟通h5的设计需求，对吗？”

        “嗯……”小雨强忍着眼泪，抬头和林安安说，“小新说有紧急需求插入，这两天没时间做我的需求……”

        “什么紧急需求？”

        这样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小雨不是第一次碰见，但流眼泪还是第一次。她知道小雨虽然不像柳叶和秦风一样老练，可也不至于敏感娇弱。

        “应该是何清的活动图，小新说早上临时接到通知，好像是杨总找他老大沟通的，让小新先做她们的图……我和他说，排期有变化应该及时通知我们，他说我们都是一个部门的，以为我们内部确认了……”

        小雨越说越委屈。

        “而且……而且他说最早周五开始做我们的图，时间来不及，漫画要减少……可这样会影响整个视觉效果的……”

        林安安摸摸小雨的头，“这个问题不是很常见吗？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不像我们小雨啊？”

        “安安姐，这是我第一个独立负责的项目，你们一直在帮我改方案，我不想它出问题……”小雨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我看见何清来找小新，我问她，为什么没有提前和我们沟通，她知道我们这个项目时间很紧的，她和我说，她们的也很急，谁的重要先做谁的，让我有问题自己去找杨总……”

        “安安，我就是觉得其他部门抢资源也就算了，可我们都是同个部门的，她们知道我们项目很紧急啊，为什么就不能先和我们说，而是直接找设计老大让小新支持，小新一直在做我们的需求……”

        小雨扯着手上湿哒哒的纸巾，越说越生气。

        “这个事情我去沟通。”林安安看着桌子上一堆湿哒哒的纸团和小雨哭花的妆说，“你在这待会，我让柳叶给你拿点纸巾。”

        “你看哭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林安安打趣着。

        “可我有点忍不住……”

        小雨瘪着嘴，强忍着眼泪开始收拾桌子。

        林安安笑了笑，转身离开会议室。

        她给柳叶发了微信，让她带着纸巾来会议室找小雨。随后依次去找了小新、杨总、设计老大重新协调设计排期，午休时总算是把事情解决了。

        设计资源、开发资源、审批流程……每个项目都要遇见各种重复的问题。

        工作这两年，她已经习惯了这些问题的存在，但每次都要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在沟通和协调上，让她觉得很疲惫，甚至厌倦。

        她回到工位，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去。

        回忆总是容易让人跌入孤独的深渊，林安安关掉电脑，换了衣服，戴上口罩，下楼来到花园。

        她一圈又一圈地走着，耳边是夜跑的人急促的呼吸声、结伴散步的人愉悦的交谈声，还有孩子撒欢的玩闹声。

        看着身边经过的这些陌生人，她觉得人生真的深不可测，自己竟然在这已经住了近三个月，或者说，一个人在这躲了近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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