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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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李沉壁。
傅歧就觉得他越神秘。
他的那双眼,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露出那样绝望到极致的苦楚。
傅歧打横将他抱到了床榻上,李沉壁即使在睡着,他的眉眼却依旧紧皱,在睡梦中也不得松快。
李沉壁的胸膛缓慢起伏着,傅歧吹灭了蜡烛,抬脚离开了帐子。
谷雨和谷阳候在外头,傅歧朝谷阳招了招手,“去把邹光斗叫过来。”
傅歧站在营帐前,插着腰,等半天,就见谷阳一个人走过来。
还没等傅歧发话,谷阳倒豆子似的就全说了,“老斗子说啦,主子您的这个病人不听话,他医了也是白医,他懒得费这个功夫。”
傅歧冷笑,“我给他吃给他住,到头来让他医个病人他还要推三阻四,我看这个老头子是不想在北境大营里待了!”
傅岐一脸怒容地去了邹光斗的营帐。
还没走近,傅歧就听闻到了一股酒气。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谷阳,“我不是吩咐下去,不给这老头子喝酒了吗?”
邹光斗嗜酒如命,去年刚入冬那会他喝了酒,从马上摔下来,差点把腿摔断,那阵子军营里头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要将士上门排队。
麻烦的要死。
经此一事后,傅歧便下了严令,再不准邹光斗碰酒。
还有谁敢邹光斗酒喝?
谷阳嘿嘿一笑,“那不是,花红玉从辽东回来了嘛……”
果然,傅歧一掀帐子,就见邹光斗手上拎着酒壶,喝的红头满面,背对着傅歧的赫然是他手底下的女将花红玉。
傅歧眉心一跳,他侧头小声问着谷雨:“花红玉怎么这么快就从辽东回来了?我不是让她多待一阵子?”
“大帅那边的新阵研究的差不多了,花红玉想走,大帅总不可能扣着人不放……”谷雨小声解释。
不光是他家主子,军营上下,谁不怕花红玉啊。
这半年花红玉去了辽东协助辽东大帅调整新阵,整个北境大营都‘安静’不少。
特别是花红玉手底下的花三营,花红玉不在,没人揍他们,那些新兵蛋子比过年归家还高兴。
正在和邹光斗说话的花红玉扭头,见谷家两兄弟一脸麻木,啧了一声,起身走到她两身边,一人给了一拳,然后揽着他们的肩,“臭小子,姐姐回来连个招呼都不打!”
谷阳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花红玉。
他嘿嘿陪着笑,“哪儿能呐,玉姐这一趟辛苦了,又去辽东大帅那儿干苦力,到时候定要让将军好好犒劳犒劳你!”
花红玉踹了谷阳一脚,“臭小子,油嘴滑舌!”
谷阳捂着小腿,脸皱成了一团,“哎呦,姐我这是说什么错什么啊!”
后头几个人打闹成一团,傅歧瞅了眼桌上的酒,笑眯眯地看着邹光斗。
眼神中尽是威胁。
邹光斗‘哎’了一声,赶忙把傅歧往外推,生怕傅歧把他冬天喝醉了从马上摔下来的事情告诉花红玉。
他站起来一拍脑门,扬声道:“将军,走走走,咱们给小殿下看病去!”
傅歧慢条斯理走在邹光斗身侧,“给我好好看病,要不然,我就把你喝醉酒从马上摔下来的事告诉花红玉,你看她以后还给不给你带酒喝。”
邹光斗:呔!被拿住了。
走在后头的花红玉和谷阳嘀嘀咕咕。
具体如下:
“将军着急忙慌带着老斗子去哪儿呢?”
“肯定是去见那个狐狸精!”
花红玉瞪大双眼:“哎呦,我不过是离开半年,主子就往军营里头藏姑娘啦?”
“既然如此,咱们是不是能吃喜酒了?”
谷阳:你来晚了,没赶上热乎的席面。
新娘子早就进门了。
花红玉跟了傅歧快五年了,就没见主子身边有过什么小娘子,谷阳嘴里问不出什么好话,谷雨又不是一个爱多事的,她走的飞快,就想去傅歧的帐子前看个热闹。
傅歧和邹光斗走得急,花红玉望着傅歧的背影,嘟嚷道:“瞧咱们主子那架势,像是看心上人似的。”
谷阳一副吞了屎的表情,心里想着,姑奶奶,您可歇着吧!
被主子听到这话,您又该被扔回辽东去了。
棉帘掀开又落下,花红玉瑶瑶一瞥,只能见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徐晃而过。
营帐中,李沉壁已经醒了,正摸着黑找茶喝。
他没有穿鞋,赤着脚站在帐中,白莹莹的脚背格外晃眼。
邹光斗摸着胡须直摇头,念叨着‘寒从脚起’‘寒从脚起’啊!
傅歧神情不悦地望着李沉壁。
“你这身子,还经得起几回糟蹋?”
李沉壁拎着水壶,在帐子里头转半天了没见着一个喝水杯子,冷不防听到傅歧开口,一个晃神,手中一松,水壶咕噜噜地在地上滚着圈。
脚背上被热茶烫红一片。
傅歧眼疾手快,立马走到他跟前,一脚踹开了打翻在地的水壶,顺手将李沉壁捞了起来。
站在外头的谷阳和谷雨听到动静,担心出了什么事,着急忙慌地就掀开棉帘往里头冲。
花红玉紧随其后。
就这样,李沉壁和傅歧纷纷抬眼,同闯进来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就……
很安静。
冷风灌了进来,李沉壁打了个哆嗦。
傅歧怒目骂道:“全给我滚进来!”
“哦。”
三个人老老实实,站成了一排。
李沉壁尴尬地指着不远处的椅子,“其实,我能自己走。”
他搓了搓被烫红的指尖,侧头和傅歧说话时一缕黑发散了下来,擦过傅歧的脸颊,他一直待在帐中,就连头发丝上都沾染着浓郁的药香。
发尾划过脖颈,傅歧觉得身上痒。
他抱着李沉壁,又觉得心上痒。
“娘嘞……”
安静的营帐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李沉壁循声望去,只见谷阳和谷雨两人中间还站着一名身着劲装的女子,只见她一身飒爽红装,长发高高挽起,利落潇洒的马尾衬的她格外干练,眉眼间俱是英气,身量虽然不高,站在那却是比谷阳那小子还要英气。
李沉壁盯着她,默默想着这应该就是北境四大名将中的‘千机变’花红玉了。
大周自上到下崇尚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世家文官,总会把‘三纲五常’挂在嘴边。
大周没有女人的位置。
上至帝王下至百姓,女人就是被豢养在高阁中落了灰的明珠。
李沉壁之所以知晓花红玉,是因为他的好友秦望曾经亲口赞过这位在当今世人眼中已是‘异类’的女将军。
阊都最热闹的酒楼中,秦望三碗黄汤下肚,当着一众自诩文官清流恪守正道的理学人士之面,放言——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1
秦望秉性洒脱,最爱阮籍嵇康风流之士,三年前花红玉在北境一战成名亲手斩下插汗部大君的头颅时,秦望还在太学教书,彼时他课上到一半,听到北境捷报,抱着手中书卷,放声大笑,其状似疯似癫。
后又留诗一首,直言夸赞‘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2
自古英雄多风流,可花红玉作为北境四大兵备使成名至今,仅有秦望一人为她提诗。
李沉壁望着这个站在帐中带给天下女子以震撼的将军,由衷敬佩。
好女子,也当留史册,颂万世。
大概是李沉壁的目光过于专注,花红玉默默靠近谷阳,轻声道:“将军怀中的美人一直盯着我瞧,你觉着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她若看上我了,那我如今岂不是在和将军抢人?哎,你觉着我对上将军,有几分赢面?”
谷阳皮大为震惊。
“我的姑奶奶,你可看看清楚呐!一,将军怀中的不是美人,那是当今太子的幼子,皇孙殿下。二,就算殿下看上你了也没用,他如今可是咱们府才过门的小王妃,生是咱们王府的人,死是咱们王府的鬼。若他看上你,那可是要浸猪笼的!”
李沉壁直勾勾地望着傅歧,一双狐狸眼尽是戏谑。
傅歧:“……”
简直没眼看。
这些蠢货他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谷雨!”
“在!”
“把谷阳和花红玉带出去,盯着他们,马场里头的野草没有拔干净,都他娘的不准给老子吃饭!”
人走了,帐子又安静了。
“那个……”
“咳咳咳!”
傅歧不耐烦地瞪了一眼邹光斗,下意识骂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邹光斗:“???”
“不是……不是你将军你让我过来给殿下把脉的吗!”
邹光斗翻了个白眼,扭头就准备出去。
“哎,回来。”
傅歧简直头大,在心里暗骂道‘一群蠢货’,搞得他脑子都不清醒了。
马厂中,正撅着屁股拔草的谷阳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鼻子,嘀嘀咕咕:“谁骂我?”
谷雨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老实拔草吧,一张嘴没把门,尽天说些蠢话。”
“哎,我觉得阳阳有句话没说错,咱们世子帐子里头那位,可真是个狐狸精啊!”花红玉躺在野地上,叼着根野草在砸吧,“阳阳,按你所说既然世子如此厌恶那位皇孙殿下,又怎么容许他睡在自个儿帐子里头呢?”
谷阳:“……”
不好意思,这他也不晓得了。
男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呢。
“傅歧。”
“做什么?”
李沉壁眨了眨眼睛,捏了捏被抱得发酸的脖颈,有些许尴尬地开口:“其实,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不用……一直抱着我。”
他被傅歧抱在怀中,一动不能动,挺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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