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半夜的时候，戚小小醒了，渴的。躺床上放空了会儿，才坐起来，没防备接触了冷空气，打了个哆嗦，顺手拿了椅子上的羽绒服披着去外面倒水，口干舌燥的，咽口唾沫都嗓子疼。

　　去倒水的途中，戚小小又试着咽了几次唾沫，还是疼。她很怕疼，她觉得只有疼才能克制疼，疼是会麻木的，所以，牙疼的时候她就反复用舌头挑着那颗疼的牙，头疼的时候就用手背拍着头，哪里破了伤了，就反复按压，嗓子疼了，就反复咽口水，虽然到最后都只是更多地体验了疼，没起到半点缓解作用，她也乐此不疲，就像一些让人尴尬的瞬间。

　　去厨房倒了杯水，在客厅沙发上坐着，铺天盖地的黑暗里，只有她一个人，无比清醒。

　　水太烫，还不能喝，戚小小端着暖手，出来的时候她看了下，炉子的火没埋好，已经熄了。

　　空旷黑暗的环境特别适合思考，尤其还静谧无声，从她那句唐突的“以为有呢”开始，事情的走向就已经一步步偏离正道，贺岑的存在，贺岑送的手链，贺岑的背影，贺岑的气息，还有，贺岑的吻，所有的所有，都不是应该在她世界出现的，可这些，都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曾经那些模棱两可的情愫，在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现之前，还可以自我逃避，当一切都昭然若揭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她想靠近贺岑，邀请他来家里写作业，她又不能太过靠近贺岑，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俩都被沉默笼罩着，即便夜空星星多么闪耀，也不会有任何一颗属于她，她从来都知道。

　　外面风声一如既往令人心颤，发了半天呆也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倒是冷了不少。戚小小喝了水就回房间躺着，翻来覆去又睡不着，她已经经历了睁眼到天明的一晚，看来今天晚上注定是昨天晚上的复制了。

　　贺岑到最后也没能帮周建补齐没了的啤酒罐，因为周建说补了也得进他嘴里，想了想确实是，最近有点儿没节制。

　　回了宿舍也没什么睡的欲望，躺床上跟周建聊着，天南海北扯了半天，最后扯回了眼前人身上，周建难得没占据说话主场，静静听他说着，偶尔应一声，让他不会觉得自己是自言自语。

　　他其实不太喜欢把自己的事儿外露，也没什么机会露，只是周建已经知道太多了，有时候比他还了解他自己，他也想说会儿话理理思路。

　　“贺岑，你多大了？”

　　“啊？17”贺岑头枕着两只手，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正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他，说着戚小小，说着最近的事儿，冷不丁被周建打断了，有些怔愣。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却发现成长已慢慢接近……”

　　周建听他说完没理他，自顾自地哼起歌来，一些伤感的情绪涌上心头，那些关于时间，关于过去，关于未来，关于身边的人的情绪。

　　贺岑想，多少年后，他的身边，还会不会有这些人的身影，对于高中这一时期的经历，会有哪些留存在记忆里，因为他想了下他的小学和初中，也就这么点儿时间，那些人，那些按部就班的日子，他已经回忆不起什么了。

　　“大好青春啊！马上要结束了。”

　　贺岑感觉周建翻了个身，是啊，青春啊，他的青春都在瑟缩中度过了，难道最后的时光，就不能有些属于自己的热烈？

　　他有些明白戚小小的想法，因为他或许也是那么想的，有些话，他们都没有明说，也不打算明说，确实有些时候，他们一样的懦弱，以为这样往后都不至于情绪波动太大，但他们都忘了，他们所出的年纪，最明媚，最无畏，也最应该肆无忌惮的年纪，青春啊，什么色彩都不应该索然无味。

　　“谢了。”

　　贺岑闭了眼对周建说，对面已经传来轻微的鼾声，衬得夜晚更加静谧了。

　　“走呗，你也没事儿。”

　　吃完早点回来，贺岑收拾着书包，挑挑拣拣，看哪本有需要。

　　“不去，怕我幼小的心灵受伤。”刚吃了早饭回来，周建直接瘫在椅子上养膘。

　　“真不去？”贺岑单肩挎着书包看着周建“唉！亏奶奶还一直说想你，今儿就告诉奶奶都白想喽！”贺岑边走边说，手正要碰上门把手，后面就响起周建的声音“去就去！先说好，我没看书你回来不能念叨我。”周建收拾书包收拾出了打架的动静，随便抓了几本扔包里，拎起来提了提，又拿出来一本来扔桌上“好了，走吧。”

　　“这还差不多。”

　　“啧，不识好歹，给你俩创造二人世界的机会非要拉我。”

　　贺岑退一步搭着周建的肩“我们机会多着呢，不像你，小可怜。”语调轻扬，任谁都能听出藏不住的笑意。

　　可惜现实依然不遂贺岑愿，本来是找戚小小来学习的，结果现在的情况是，他坐在餐桌写作业，周建坐对面玩着手机，还忍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贺岑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

　　早知道，他进门的时候就应该跟奶奶说他是来找她下象棋的，而不是还没进门就嚷着是来学习的，虽然这是他此行的目的，但他实在不习惯，自己写作业的时候，旁边有这么热切的目光盯着他，他转头冲奶奶笑了笑，又踢了周建一脚。

　　戚小小这两天怎么这么能睡，从昨天见她就没醒过几小时。睡那么早，都这个点儿了还没醒，他都怀疑戚小小跟他们有时差了，还说让他过来一起学习，结果呢，她一个人裹着被子睡得香甜，连炉子都得奶奶自己生，还好他们过来能搭把手，贺岑写着写着，草稿纸上就遍布了戚小小，回过神儿来想撕下来，动静太大，就翻了一页。

　　贺岑慢慢进入了学习状态，周建玩了会让手机觉得没意思，摆着书本也看不进去，就彻底自暴自弃去找奶奶看电视了，奶奶放着电视，看会儿贺岑，看会儿电视，挺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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