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问道

宁鸿跟着纪玄一路前行，半个时辰后，进入了一片山林。

        顺着山林中的小路行进，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山林内一处空旷的盆地。

        四面环山，郁郁葱葱的树木，教人看了顿感心旷神怡。

        盆地最中心，有一座小湖，湖水清澈，可清晰的看到湖内有鱼在游动。

        小湖最中心的位置，有一座孤立的小岛。

        岛上并无树木，却也有绿油油的一片草地，精纯的天地灵气形成淡淡的雾气，将整座小岛笼罩，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去岛上。”

        纪玄转头看了宁鸿一眼，而后轻轻一跃，眨眼间，便降落在小湖中心的小岛上。

        宁鸿也跟了上去。

        落地的瞬间，一股新鲜的气息扑面而来，阵阵清脆的鸟鸣声，也从四面八方传来，教人身心愉悦。

        宁鸿稍稍放松了警惕。

        这片区域，实在太过纯净、光明，对寻常人而言，是天堂，但，对暗魔教的那些恶人而言，反而是难以忍受的炼狱。

        纪玄却是一副享受的样子，顿时让宁鸿做出判断，此人心地不坏。

        砰！

        突然，纪玄猛地一脚跺在地面。

        轰隆隆！轰隆隆！

        下一刻，地底深处传出阵阵低沉的轰鸣声，整座小岛剧烈的摇晃起来。

        周围平静的湖水，也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层层浪花向着周围翻滚。

        两个呼吸后，宁鸿脚下的地面，竟突然爆发出一团璀璨的白光，散发出一股圣洁的气息。

        “净化阵法。”

        宁鸿喃喃，再度确认了纪玄之前所说的，收集怨念，只是为了解救那些怨念。

        砰！

        纪玄并未多言，低喝一声，紧接着，手中那杆白色旗幡，狠狠插入地面。

        地面爆发出的白色光芒更加强盛，彻底覆盖整片空间。

        呜呜呜……呜呜呜……

        阵阵鬼哭声，从旗幡内不断传出，此起彼伏，不过，给人的感觉，却不像之前那般，教人感到毛骨悚然。

        “好了。”

        纪玄伸了个懒腰，嘴角浮现一抹欣慰的笑容，道：“这些灵魂得到了阵法的安抚，便不会带着那恐怖的怨念进入轮回。”

        “宁鸿，你愿意相信我了吗？”纪玄突然转身，神色凝重的看着宁鸿。

        宁鸿笑了笑，道：“相由心生，见到你的时候，我便是信任你的，否则，你早已成为我的剑下亡魂，我只是不解，你为何愿意做这种事情？”

        净化亡魂、怨念这种事情，毫无疑问，是善事，可增加人的气运。

        但，这种事，看似简单，实际上，风险无数！

        因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并非所有人都是善良的，定然有少数人恶贯满盈！

        善人形成的怨念，自然可轻易净化。

        恶人却大不相同。

        恶人的怨念，完全是恶上加恶，怨念不重还好说，若是怨念过重，可就不仅是净化困难了，怨念很可能会趁着被净化的过程，进行夺舍，占据给他们净化的人的身体！

        宁鸿的精神力足够强大，不畏惧夺舍，纪玄的精神力却弱了许多，一旦被怨念夺舍，定然危及生命。

        “你是在想，我会被夺舍吧？”纪玄道。

        他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又道：“你猜的没错，我精神力并不强大，若是被怨念夺舍，很可能会就此陨落，可是，我必须这么做。

        毕竟，恶贯满盈的大恶人终究是少数，岂能因为少数人，而让多数人承受更大的痛苦？”

        宁鸿微微点头，道：“若你知晓其中利弊，我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路是你选的，所有的后果都需要靠你一个人去承担。”

        嗞啦……

        话落，宁鸿猛地一用力，在衣服上扯下一块，递给纪玄：“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义之士，也无心和你一样，****夜夜以净化亡魂怨念为业。

        若你想要与我合作，恕不能奉陪，不过，你我既然相见，也算是缘。

        这块布条，上面有我的一丝精神力，若你遇到危险，可用精神力触发，我会立刻确定你的方位，若是离你足够近，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话落，宁鸿便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扑通！

        几乎是同时，纪玄突然跪在了地面，请求的目光，死死盯着宁鸿。

        “有话便说。”宁鸿淡漠的道。

        纪玄深吸了口气，犹豫许久，最终还是狠狠一咬牙，道：“宁鸿前辈，我虽毒域之人，却也听说过你在剑域的事迹。

        你一身剑术了得，单凭剑术，即便圣境强者也难与你争锋，我……我……想拜你为师。”

        “我并不会随意收徒。”宁鸿淡漠回应。

        上一世，和纪玄情况类似，想要拜他为师的人多了，他可以指点两句，却从不会随意收徒。

        师徒两个字，可不是摆在那里好看的。

        一旦收徒，便要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前世的宁鸿，是没那个闲情逸致天天教人练剑，这一世，仅仅是他如今的处境，就不允许他随意收徒！

        所以，即便是林玉杰，宁鸿也从未口头确定和对方之间的师徒关系。

        “师父，我天资愚笨，可我有毅力，不管承受多少苦难，我都能坚持下去！”

        虽说早就想到了会被宁鸿拒绝，但，纪玄还是万分不甘。

        “有毅力，能坚持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都要收他们为徒？”宁鸿反问。

        他有些不耐烦，若非纪玄心地善良，他早就直接离去。

        “我……我……”纪玄有些急了，担心自己的固执惹怒宁鸿，但，他也实在不想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宁鸿前辈，我想变强，是因为我想帮助更多的人，我不愿看着那些无辜的人，一个又一个死在暗魔教的人手中。

        那凄惨的场景，我曾亲身经历过，所以，我能理解那些人的痛苦。”

        纪玄急的眼眶都红了，宁鸿却依旧不为所动，淡淡的道：“剑之一道，想要有所成就，必须要有纯粹的剑心才行，你以杀人或救人为目的，便是剑心不够纯粹。”

        “可是！”

        纪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身子猛地颤了两下，竟吼了起来：“难道，难道修炼，就真的只是为了修炼吗？所谓强者，所谓强者，不应该是心系天下吗？

        难道我学习剑道，是为了惩恶扬善，这也是错？”

        “并非对错，而是剑心。”

        宁鸿淡淡回应，随后，他也懒得多说，腾空远去。

        直至宁鸿身影消失，纪玄依旧跪在地面，神色显得茫然。

        过了许久，他双眸突然睁大，闪过一丝坚定之色。

        纪玄右手也猛地用力，紧紧攥着宁鸿送给他的那块布条。

        离开了山林，宁鸿继续赶路。

        但，他行进的速度却明显慢了许多。

        “为何，我会有这般不安的感觉？”宁鸿皱了皱眉，有些烦躁。

        他实在没想到，纪玄简单的一番话，还是那种广泛流传的大道理，竟让他的心动摇了。

        “难道……我错了？”宁鸿喃喃。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但，他却感受到，内心深处，一直在告诉他，他在剑道一途上，走了一条错的路。

        “为何会这样？”宁鸿愈加不解。

        难道努力修炼，就应该为了所谓的惩恶扬善，拯救天下苍生？

        若是如此，世间不公之事数不胜数，又如何管得过来？

        若是如此，那些恶贯满盈之人，还不是一样会成为立于巅峰的强者？

        “何为道？”

        宁鸿正想着，突然间，一道如雷音般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回响起来。

        下一刻，他便感觉自己的脑袋巨疼无比。

        “哪里来的声音？”

        宁鸿心中猛地一颤，瞬间提高警惕，此刻，他竟感到毛骨悚然。

        他很确信，这周围并无任何人，可是，他却感受到了一道真真切切的声音。

        “难道是天道？”

        宁鸿眉头紧皱，心中窜起一团怒火，觉得很可能是天道的力量，又想阻止自己得到某些信息。

        但很快，他眉头又舒展开来。

        宁鸿细细感受了一番，最终确定，那道声音的感觉，并非源自天道！

        “何为道？”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

        宁鸿的脑袋更疼了，甚至，剧烈的疼痛，竟让他差点昏厥过去。

        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眼前似是出现了薄薄的雾。

        宁鸿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薄雾中，隐约可看到一只巨手。

        “是他！”宁鸿心脏猛地一颤。

        那只巨手，他再熟悉不过，在东林帝国皇城的时候，他曾进入过顿悟状态，那时，便看到了那只巨手。

        巨手高高在上，只手遮天！

        只是，宁鸿实在难以理解，为何这巨手，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

        “何为道？”低沉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更加低沉，透着一丝严厉，似乎，这次是在质问宁鸿。

        “我心即是道。”宁鸿淡漠回应。

        简单的五个字，正是一直以来，他对道的感悟。

        “非也……”

        低沉的声音做出回应，拖着长长的尾音，似是在叹息。

        “若不能明悟，九玄界危矣。”

        那低沉的声音，似是更加失望，留下一句话，便彻底消失。

        宁鸿眼前的薄雾也跟着消失了。

        但，他的神色却变得前所未有的迷茫，愣愣的站在那里。

        “何为道？”

        “何为道？”

        宁鸿内心，似是有一头被激怒的洪荒猛兽，不断嘶吼，质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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