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满堂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奉德二十年四月初一，会试重考最后一场结束。楚珺没有问曾鸿情况如何，曾鸿也没说，两人似乎对结果心照不宣。

        四月十五日，会试发榜，曾鸿高居榜首。借住东宫的其余二十一个黎川书院考生亦全部榜上有名，皆入殿试。

        楚珺知道后，笑问曾鸿道：“你可是如秦先生一样，不为三元及第誓不罢休？”

        曾鸿也笑着答：“学生可没有先生那么大的心力，能蒙陛下看重，点为进士，就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你心里这么想的才怪！本宫不知道你，还不知道秦先生？他看重的学生，肯定跟他一样傲气，若不是一甲才看不上。”

        曾鸿笑道：“殿下这样说，若是学生在殿试中没得到一甲，哪还有脸见殿下？”

        楚珺脸色严肃了些，“本宫不妨跟你露个底。本宫问过会试阅卷的几位考官，从会试发挥来看，应该没有人比你更好。但也不排除万一有藏拙的，会试里不显山不露水，殿试一鸣惊人。这样的可能虽然不大，但也不能排除。”

        曾鸿脸色也一整，向楚珺一揖，“学生明白，一方面要有信心，一方面又绝不可懈怠、小瞧对手。殿下告诫，学生记住了。”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楚珺赞许地点头，“好。本宫等着你雁塔题名、三元及第。”

        殿试定在了五月初。在这之前，楚珺为皇六女青璇请封。皇帝没有怎么犹豫就应了，封号乐定。封号为“定”的公主自是没有封号为“安”来的尊贵，但青璇生母柳嫔商贾出身，位分又不高，青璇得这个封号，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左右她自己是不在乎这些的。

        元墨珏与卫瑛的婚期定在了殿试之前几天，两头都已经开始准备了。皇家那头不用说，自有太常寺和宗正寺负责操办。卫家这边，因为卫瑛的母亲段氏已经去世，府中又无其他女眷，楚珺虽然是长嫂，但身为太女，自然不能去做这种事。

        卫朗本想请族中亲近一些的旁支命妇来操办，卫珩则提议不如将此事交给沛国公之女、兵部尚书韩增之妻段希昙，也是他和卫瑛的姨母。

        这些事都是喜事，没什么忧心的。另一件让楚珺觉得不省心的事，是之前一直在云台山祈福修道的祯妃冯氏，已经启程返回，即将抵达平都。

        武国公府。

        卫瑛正在试嫁衣和凤冠，段希昙一边帮她看着，一边帮她整理腰带和凤冠上的流苏。卫珩和楚珺在一旁坐着，低声交谈。

        “……当初祯妃离宫，正是二皇姐离京前后。她倒聪明，知道那会儿能避则避，留着指不定被谁当枪使。现在可好，二皇姐和荣安侯回来了，她也忙不迭地往回赶。”

        卫珩道：“冯氏的母家，是山南道梁州冯家，其弟是梁州都督。冯家的根基不在平都，按理说，她回来也没有太大作用。”

        楚珺道：“那她这么着急忙慌跑回来做什么呢？”

        卫珩边想边道：“惠贵妃掌管六宫，她在宫里也做不了什么。如果祯妃不是知道盛安公主回京、才回来凑热闹的，那关键就还是在外朝……”

        楚珺托着下巴，“万一她真是回来凑热闹的，我们就白琢磨了。”

        “应该不至于。我想想……祯妃母家冯家，荣安侯府老夫人冯氏……当年盛安公主与荣安侯结亲，好像就是这位冯氏老夫人点了头……”卫珩皱了皱眉，“这些事我也不太清楚。”

        祯妃和荣安侯老夫人都是上一辈的人了，卫珩又是男子，对这些后宅女子的事肯定不清楚。楚珺道：“没事儿，这种事我来打听，你别费神了。”

        段希昙的声音打断两人谈话，“小珩！”

        卫珩抬头，“姨母？”

        段希昙先向楚珺蹲身行礼，楚珺忙去扶她，她还是执意拜下去，起身后笑着道：“殿下，礼不可废。”

        楚珺无奈笑笑。

        段希昙转向卫珩，“小珩，让你来是帮着你妹妹看看这衣服合不合适，半晌了你一眼都没瞅过你妹妹。”

        卫珩了解他这位姨母的性子，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调侃道：“都瞅了十几年了，再好看也没什么稀奇的了。嗯……这衣服倒是不错。”

        卫珩是开玩笑来着，可这下却说错话了。卫瑛眨眨眼，对楚珺道：“殿下，长兄看了我十几年就腻了，以后还要看殿下几十年，这可怎么办？”

        楚珺配合地瞪眼，声音低沉：“阿珩？”

        卫珩一笑，“你是别人家娘子，瞅十几年算久了。自家娘子，自然是多久都好看的。”

        “啧啧啧……”卫瑛摇头感叹，“我原不知，长兄也能把哄人的话讲得这么溜。”

        段希昙呵呵笑道：“成了亲就是这样，小瑛以后的夫君也会如此的。”

        楚珺适时反击，“我瞧着，我长兄如今哄人的功夫可比阿珩好多了。”

        卫瑛脸一红，卫珩则哈哈大笑。

        一室欢馨。

        四月二十九，宜娶嫁，皇长子南襄王迎娶武国公嫡女为正妃。南襄王自王府亲迎，太女也到场参加。所有仪式都热闹而隆重，华贵非凡。

        太常寺和宗正寺的人都不傻，知道南襄王是太女一派的皇嗣，卫瑛又是太女的小姑子，现在太女势头大好，讨好点总没错。就算以后不是太女……那谁也不能拿他们办了个隆重的婚礼说事吧。

        五月初一殿试，楚珺也被皇帝点名到场。延英殿，元文谡坐在上首，史迁、周缙包括新上任的吏部尚书蒋约在内的七位考官坐在左侧，右侧则是楚珺。

        楚珺充分扮演了打酱油的角色，并不怎么开口，更没有对皇帝和七位考官的评定发表意见。她这时候表现出对任何人的赞赏都不美，而且根据她看到的曾鸿的表现，三元及第应该是没什么悬念，那就更不用她画蛇添足了。

        楚珺所料不错，殿试中，皇帝亲点楚州贡生曾鸿为一甲第一名。不过，因为曾鸿已为状元，所以另一位本可以居探花的黎川书院学子，便被降为二甲第一名。

        其余参加殿试的黎川书院学子，中二甲有四人，三甲有十余人。按照各地上榜比例，这个人数已经很逆天了。但看曾鸿等人面上似乎并无半分惊喜之色，楚珺暗道，这对于黎川书院来应考的学子来说，好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啊……

        殿试后两天就是楚珺的生辰，现在该称作千秋节了。楚珺连着上了数道折子，奏请今年取消自己的千秋节，言辞恳切，述之有理，皇帝终于准许，只在东宫设宴就是了。

        虽然没有设宫宴，但谁也不会以为这是太女不被看重。新科状元是太女宾客，会试前借居东宫的学子里，有十几个进士、同进士，剩下的也都是举人，以后成为进士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的太女，用炙手可热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所以东宫设宴，能被邀请到都成为一种殊荣。史迁、朱茂等人在朝中都多收了不少笑脸和奉承。不过楚珺有言在先，送来的礼他们是一概不要。

        五月初三东宫设宴，曾鸿和黎川书院其他学子都在。楚珺少不得要鼓励没有考中进士学子下一届春闱还有机会。

        一片笙箫歌舞中，楚珺对曾鸿道：“这次大概与往届一样，你应该会被任命为翰林院修撰，说是修改史书，实际则是观摩政事。本宫会为你争取参与起草诏令的机会，三年后调任，你何去何从，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曾鸿拱手，“谢殿下提点，学生明白。”

        楚珺又转向坐得离自己比较近的韩胥，也就是这次二甲第一名的那个考生道：“虽然二甲要经过一次礼部考核，合格者方能授职。但父皇与本宫心里都清楚，你本该是一甲进士及第，只为平衡各地学子屈居二甲。所以礼部考核对你来说不过走个过场，过后你应当会破格被授职在翰林院。这个地方看着品级不高，其实在朝中地位不用本宫再多说吧。”

        按理说，除了一甲三人，其他人是进不了翰林院的。韩胥听闻楚珺这样说，心中的激动自然难以言表。虽然极力克制不在楚珺面前失仪，但声音都还有些颤抖，“谢陛下厚爱，谢殿下看重，学生明白！”

        楚珺话锋一转，“不过，眼下东宫诸职多空缺，你若有意，本宫可向父皇请奏，让你为东宫属官。”

        韩胥一愣。

        太女已经告诉他，他入翰林是已经定下的事，在皇帝看重的翰林院和太女的东宫两者中，看起来当然是翰林院更甚一筹。东宫属官多为闲职，翰林院虽品级不高，但那可是出重臣的地方，新任吏部尚书蒋约不就是出自翰林院吗？

        但往深了想，现在太女领尚书令这样位高权重的实职，东宫属官自然不会是闲职，而且，由东宫迁任翰林也是升迁惯例之一。

        如果再往深想一层，太女若即位，东宫属官大多都会以东宫恩而成为重臣；当然这是有风险的：若太女出了什么差错甚至被废，最倒霉的还是太女底下的人。史迁朱茂这样的朝臣跑得掉，东宫属官是肯定跑不掉的……

        楚珺见韩胥一时没有说话，知道他有所考虑，便道：“本宫不用你现在就答复。离礼部考核还有几天，你只要在礼部考核前答复本宫就行了。”

        怕韩胥有所忌惮，楚珺又补了一句，“你自己考量，应不应全凭你自己的意愿。你也不必担心拒绝入东宫，本宫会给你下绊子。你选择入翰林院的话，本宫一样会找机会提携你。”

        韩胥看到楚珺极为真诚恳切的神色，不由动容，当时就要开口。

        楚珺抬手止住他，“不要因为此刻感动而做出影响你未来的决定。本宫要的是你经过深思熟虑、绝不后悔的决定。”

        韩胥神色一整，心中却对楚珺越发钦佩，“是，学生明白了。

        题外话

        请不要吐槽我以火箭般的速度就将卫瑛小盆友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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