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君臣有别

那夜向他说了我送他短刀的理由后，他愣神很久，抽搐的嘴角半天未抿上，他将将回过神，将将要道谢之时，却是将将飞过来一个黑衣刺客，将将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刺客将将向父皇说出一番豪言壮语做威胁时，他也将将把刀刺向了刺客的胸膛。

        刺客面色霎那间苍白，横在他脖子上的大刀落地，‘咛’声震耳。自那时起，我就没再见到那把弯刀，此时突然出现在眼前，委实震惊得很！

        “你···你干什么？”我朝床内侧缩了缩，死死盯着他不断靠近的身子和那把依旧泛着蓝色冷光的刀面，难不成想趁此机会送我见佛祖去？！

        “陛下觉得我拿着刀能做什么？”庞晔走至床边，虽是和我说着话，眼睛却一直放在我右手臂上。

        那眼神很是深邃，像是见到了什么厌恶的东西，时不时散开一层冷光，我再次往床内卷着身子，试探的问：“你不会是···想砍掉我的手吧？”

        音落，他瞳孔微缩，手指轻抖，“砍掉陛下的手，微臣还能苟活于世吗？”

        我愣神，喏喏的将他一望，他眉角勾起，手起刀落。

        只见得眼前恍惚一下，我的半只袖子就飘飘然落下，露出了半截红涔涔的被他的白色衣绸裹住的手臂，突然丢失了遮挡的东西，我不自然的把手臂放置背后，有点不解也有点生气：“你就想目睹一下伤口的惨象？”

        庞晔收回刀，眉头纠结了片刻才道：“天气渐渐热，如果伤口不通风，会恶化得更快。”

        “哦？···哦···”

        “陛下可介意微臣上床？”

        “啥？”闻言，我心头一跳，抬头道，“找出口乏了身子想要休息？”他额头的密汗消失了不少，不过忙活了半天，身子也应是累了。

        他不置可否，只道：“陛下可允？”

        “自当应允，只是君臣有别，况且我还没有纳妃君，这名声污···”

        话只说了一半，他便撩了衣袍作势上床。

        “哎——”我惊诧，抬脚起身准备下床，谁知腰间多了一只手用力向回一拉，我惊呼，仰躺到了他身上。“庞晔，你放开我！”

        大袁律法第一条：君臣有别，君臣有别，君臣有别，强调了整整三遍，特别在后面加了备注：尤其是女帝，应更加注意。母后临去莱山的那年，又当着我的面在其后面加上——最是未纳妃君的女帝，万不可放纵行为、引来口实。写完放下笔，她捏着我的脸道：妖娆从小就被小祥子带上歧途，如今一定要好好改过自新，不可沉沦美色、误了国事。虽然当时我心里一直叫嚣着我大部分都是偷看她背着父皇私藏的小黄书才了解到男女之事的，不过父皇当时立在她身边，我只能瞪着眼睛、忍着！

        “妖妖，此时我为庞晔，你是妖妖，不是君、不做臣，况且这密室中除了我们两个人，你要装给谁看？”庞晔抬起我的右手臂，口中淡淡热气喷到了伤口上，被包裹得皮肤有些痒。

        “我···”

        他按住我不断挣扎着想要离开的脑袋，“别动，碰到伤口会痛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啊？”

        “上药。”

        我一怔，停住了动作。

        他张开手臂，手心躺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绿色瓷瓶，原来他当时在胸口掏的是这东西。

        “这药没有麻痹痛经的作用，会很痛，你忍一下。”他坐在床内侧，指尖抬起我的红色蔓延的手臂，打开了缠绕在上面的白绸。

        放下白绸，他拧开手心那个翠绿色瓷瓶的瓶盖，将里面的白色粉末轻轻洒在伤口周围的位置，一股灼痛感被彻底激发。“嗯！——”我闷哼，只感觉额头有冷汗接连着冒出。

        庞晔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轻轻将我的头靠在他胸前低语出声：“妖妖，可还记得你初见我的那一年？”

        我咬着牙齿轻哼了一声，半是因为伤口传来的疼痛，半是对他提及这件事的回应，怎么会忘——那种囧事，还有那番模模糊糊的承诺，约莫是童年里印象最深刻的几件事情之一了吧。

        “妖妖，给我讲一遍吧。”

        “那天我正捉蛐蛐来着···一跳···撞到了你的···”边回忆，边诉说，疼痛感被忽略了不少。

        他绕了我的发丝，轻声道：“那是你初见我的场景，我初识你，却是在父亲的口中。”

        “庞老丞相？”

        “父亲说，陛下命好，身下来就是帝王的命，可恨是一女儿身，柔弱性格必定会引来不少阻碍。”

        我扯了嘴角，但是笑不出声：“是啊，他一朝老臣培养了一个最大的阻碍送给我。”

        庞晔没再说话，而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包扎好，只是没了言语，又感受到了伤口泛起的一圈一圈蚂蚁啃食的痛感，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受这种钻心的疼痛。

        密室没有窗子，又是荒废了很久的地方，估计是天暗了，室内漆黑一片，我握了握左手上半截残烛，在他浅浅的呼吸声中睡了过去。

        ······

        我睡觉从来不曾老实过，这是母后说的，所以六岁那年，她们两个就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倾凰宫。倾凰宫很大，有一扇连地的窗，窗前中种植了不少桉树，无论春夏秋冬，总会被风吹得刷刷作响，绰绰形影打在窗子上，如同一个又一个张牙舞爪的鬼魅般，我不敢入睡，只得窝在被子里露出眼睛盯着那不断摇曳的东西，虽然第二日清晨依旧会发现被子枕头掉落在地，但是入睡的时间被推到了后半夜。

        此刻头顶被一团冗重的东西堵着，还散发着难闻的书卷霉气味道，我拱拱身子，那像是沉积了千年的霉味更加浓重，再往上拱时，却有了湿热的气息极有规律的打在脸上，我倏得睁开眼，委实吓了一跳，映入眼帘的除了眼前庞晔的睡颜，还有立于石室中间的周洛倾。

        我“腾”的一声坐起身子，生生扯疼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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