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郭奉孝

顾雍当年在游学的时候曾经到过长安，不过今日所见到的长安城与印象中的长安城差别很大，让顾雍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几乎不敢确定自己是到了长安。巍峨的城墙，宽敞的街道，车水马龙的场景更是显示着长安作为大汉都城的繁荣。

        顾雍心中暗自一对比，忍不住微微摇头，江东的秣陵几乎就被比的没影了。二者压根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孙权上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布在秣陵建城，名义上的理由是为了更好的防备朝廷水军，确保江东的安全，但作为知情人，顾雍知道孙权想要在秣陵建城的理由只有一个，便是相士于吉告诉孙权，秣陵有龙气。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孙权真有机会登基坐殿，那支持孙权的顾家也会因此得到好处。只是看了眼前的长安城，顾雍不由开始担心顾家与孙权走得有些过近了。这一路过来，顾雍清楚意识到此时的大汉百姓并不厌战，相反由于朝廷这些年施政得当，许多人更是将投身军伍视为改变命运的机会。

        江东有长江天险，又有天下战力第一的精锐水军，可朝廷的水军后来居上，即便经验稍逊一筹，可从人员素质以及装备来看，迟早会后来居上。而且更让顾雍感到忧心的，便是孙权为一己之私将周瑜宣布为了江东的叛徒。先不论此事的真假，这江东水军的内情，周瑜可说是知之甚详，如今周瑜归顺了朝廷，那就意味着江东水军的短板也叫朝廷知晓，但愿新任水军都督吕蒙能够意识到这点，做出及时调整，否则将来一旦开战，江东水军就未战便先输一半。

        “老爷，咱们先去哪？”随从的请示打断了顾雍的沉思。

        顾雍略微想了想，吩咐道：“先去驿官报备，随后准备一份礼物，随我前去拜见恩师。记住，礼物不必尊重，但必须要雅致。”

        “是，老爷，小的明白。”

        去驿官报到是肯定要的，作为江东使者，来了长安不通知朝廷，那出了什么事朝廷也不会负责。为了安全起见，顾雍第一时间前往驿官报到。等确定了住处以后，趁着朝廷还未决定何时召见自己，顾雍带着礼物去了蔡府。

        蔡邕如今过得挺悠闲，与大多数朝中老臣一样，挂着一个闲职吃着朝廷的俸禄，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蔡邕好书，而且喜爱那些传世的孤本，尤其是在一次跟刘协闲聊时得知这世上有许多孤本典籍被人当做陪葬品带到地下以后，那颗盗墓的心就一直在蠢蠢欲动。当然盗墓的名声不好听，蔡邕也不能为了找古书就去刨人家祖坟，但为了抢救那些古文典籍，蔡邕便将目标放到了古物市场上。

        盗墓这一行若是要算出现的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最早的盗墓贼是个姓名已经不可考的奴隶。作为墓主的陪葬，被活埋在了地宫之中，但他后来逃出来了，逃走的过程中还顺手牵羊带出了几件陪葬品，这算是盗墓这一行的开山祖。

        古玩这东西，有人要就有价值，而没人要，那就是一文不值。蔡邕想要购买古文典籍，只是让人放了个风声出去，立马便有人拿着真东西送上了门。蔡邕大喜，重赏了那些人，但刘协知道后立刻阻止了蔡邕。

        不像话啊，花那个冤枉钱！

        一道圣旨，蔡邕便多了个大汉考古队领队的职衔。你不是想要挖墓搜寻古籍吗？没问题，给你国家的许可，但也有条件，大汉时期的墓穴不许动，有主之墓也不许动，挖墓所得的一切必须归公。找到的古籍可以抄录一份保留，但同样也必须归公。

        蔡邕没打算靠挖墓发家，他所求的就是古文典籍，对刘协所提的条件，满口答应下来。而刘协也为此专门设立发丘将军、摸金校尉之职，招募民间能人异士，听候蔡邕的差遣。

        顾雍来得还算赶巧，蔡邕也是刚从外地回来没几天。正在家中整理这次的收获。闻知顾雍前来拜访，连忙吩咐下人将顾雍领进花厅待茶。

        “父亲，此番去见顾雍，最好谨言慎行。”蔡琰一边帮着父亲整理书案一边提醒道。

        “昭姬，此话怎讲？”蔡邕闻言问道。

        “父亲，顾雍此番来长安，身份是江东使者，他此时前来拜访父亲，目的恐怕不纯，父亲如今远离朝堂，对当今圣上的心思并不了解，若是说错了话，反倒容易打乱圣上原有的计划。”

        “那昭姬觉得为父敢如何招待顾雍？”

        “不谈国事，只论私谊。”

        “唉~可惜昭姬你是女儿身，若是身为男儿，即便是在朝堂上也必有你一席之地。”蔡邕有些遗憾的说道。

        “……父亲，女儿不着急。”

        “可为父急呀，你都三十多了……哎~别走啊，怎么为父一说这个你就跑啊？”蔡邕郁闷的冲扭头便走的蔡琰喊道。只是蔡琰却头也不回，径自离去。

        看着女儿的背影，蔡邕不由摇头一叹。只后悔当初对蔡琰太好，没有树立起作为父亲的权威，相比起出嫁多年的二女儿，这大女儿太不听话了。这些年不是没给她介绍过年轻俊杰，只是蔡琰一个都没瞧上，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是单身一人。

        蔡邕倒是养得起这个女儿，可也不希望这个女儿孤单一辈子，只是蔡琰不愿再嫁，他也不好强迫，真要是逼急了，蔡琰就离家出走去好友甄宓那里住上十天半月，蔡邕也不好有异议。

        眼见又惹女儿不开心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又会是几天的冷战，蔡邕都已经快要习惯了。不过想想应该已经在花厅待茶的顾雍，蔡邕简单收拾了一下，先去花厅。

        “恩师，多年不见，一向可好？”顾雍见到蔡邕，急忙大礼参拜。蔡邕呵呵一笑，伸手扶起顾雍道：“元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今日你我师徒重逢，值得庆幸。管家，吩咐下去，摆宴，某要好生款待元叹。”

        “是。”管家应声而去。

        顾雍赶忙道谢道：“多谢恩师款待。”说完顾雍拿出自己带来的礼物，双手奉上道：“顾雍知道恩师不爱金银，故选了件还算雅致的礼物，还请恩师收下。”

        “好好，元叹有心了。”蔡邕笑呵呵的收下了顾雍的礼物。

        师徒重逢，蔡邕有了女儿蔡琰之前的提醒，所以与顾雍只是叙旧，回忆一下过去，绝口不提对待当前天下形势的看法，而顾雍也看出了蔡邕的态度，知趣的没有再提那类话题。师徒二人说着说着便提到了郭嘉，这个与顾雍算是同门的小师弟。

        ……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在长安最大的风月场所千金一笑楼内，刘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而坐在他对面的郭嘉则是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满的问道：“为什么不行？我都答应归顺你了，难道连这点小小的忙你都不帮？”

        “不是不想帮，是不敢帮啊。你家那口子发起飙来太过生猛，我就算是当今天子也不敢掠起锋芒啊。再说了，你想要娶蔡姐姐，那你打算怎么安排蔡姐姐？准备休妻扶正？还是让蔡姐姐为妾？”

        “休妻？我要是敢说这话还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那你是打算让蔡姐姐作妾？那我敢跟你保证，你去了蔡家就别想再出来，蔡师能把你活埋在自家后院做花肥。”

        “所以这不就用到你了嘛。”

        “不行不行，我要是下了这道旨，蔡师就该提着刀来找我谈心了。”刘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

        “你听我说完呀，我也不是想让纳蔡姐姐为妾。”

        “……那你打算怎么办？”见郭嘉如此说，刘协不由纳闷的问道。既不是休妻也不是纳妾，难不成是做平妻？可即便是做平妻，以蔡邕的暴脾气，跟纳妾也没什么区别。蔡琰虽然嫁过一次人，但她的家世以及自身的才学，嫁过去那就必须得是正妻，而郭嘉如今已经娶妻，真不明白他为何要痴心妄想。

        郭嘉生性风流，放荡不羁，满朝文武里也就只有他有胆子敢请刘协来风月场所消费。而刘协也是个胆肥的，接受了郭嘉的邀请，两个人一同来了这由刘协做后台开起来的千金一笑楼。

        刘协开这千金一笑楼倒不是想要玩个新鲜，而是青楼历来便是消息情报最汇集的场所之一，不客气的说，有许多事情在别的地方压根就打听不到，唯独在这里，才有可能知道。

        既然是自家的买卖，刘协自然要表现的正经些。当然这也不排除这里有甄宓、赵雨那几个娘们安排在这里的眼线的缘故。好在郭嘉请刘协来此是有事相求，陪酒的歌女一个都没叫，只是两个大男人对坐小酌。

        “主公可知娥皇女英之典故？”郭嘉替刘协倒了一杯酒，出声问道。

        刘协上下打量了郭嘉一番，看得郭嘉浑身不自在，就在郭嘉要忍不住再问一遍的时候，刘协幽幽的问道：“看来你想娶蔡姐姐的心意甚坚啊，连主公这两个字都愿意喊了。我说，你到底看上蔡姐姐哪一点了？”

        郭嘉脸色微红，他明白刘协话里的意思，虽然随着曹操一同归顺了朝廷，但郭嘉始终与刘协保持着距离，对待刘协也一直是以君臣之礼相待，从不曾对刘协有过逾矩的表现。而现在为了让刘协答应帮他忙，连主公都喊上了。

        “哎~问你话呢，你到底看上蔡姐姐哪一点了？”见郭嘉低头不语，刘协催问道。

        “……主公应该知道，郭某的恩师乃是蔡邕先生吧？”

        “啊，知道，怎么了？”

        “郭某自幼父母双亡，来长安拜师求学时年纪尚小，那时候是蔡姐姐一直关心照顾郭某……”

        “哦，我明白了，你就是从那时开始盯上蔡姐姐的。”

        “……对，郭某就是那时候希望将来可以娶蔡姐姐为妻。只是蔡师糊涂，把蔡姐姐许配给了卫仲道那个短命鬼。”为了不给刘协借机取笑自己的机会，郭嘉爽快的承认道。

        “……那当初你人在长安时为何不去跟蔡姐姐表明心意？那时候蔡姐姐单身一人，而你那时又未娶妻。你要是那时候说，说不定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你为什么那时候不说呢？”刘协好奇的问道。

        “我那时是个俘虏，怎么好考虑儿女私情。”郭嘉瞪着刘协说道。

        刘协见状不满的反驳道：“哎~说话要凭良心啊。你摸着自个的良心说，你在长安的时候，那待遇是俘虏能享受到的待遇吗？除了不许你私自出城，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好东西？”

        “可那些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与曹公同甘共苦。”郭嘉瞪眼叫道。

        刘协同样不甘示弱的反瞪回去，大声叫道：“啊呸！你真当我傻，明知道放你回去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还放你回去？”

        “那你当时为何不杀了我？”

        “因为杀了你太可惜了呀，你的才智放到天下也能排进前十，有个这么聪明的脑袋，不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岂不是浪费了。”

        “……难道你放曹公一马的原因也是这个？”

        “没错，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饶过曹操？真当我吃饱了撑的。”刘协白了郭嘉一眼道。

        “难怪曹公对你这次的安排无有异议。……我们今日来此是要谈这些事吗？”郭嘉忽然反应过来，看着刘协问道。

        “是你开的头，别想把黑锅甩给我。”

        郭嘉：“……”

        ……

        “楼里那个姓郭的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放开你怀里的姑娘，老实给我走出来！”就在郭嘉准备跟刘协继续有关蔡琰的话题时，楼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吓得郭嘉不禁一哆嗦。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刘协鄙视的看了郭嘉一眼道。

        “你是没挨过她打，不知道她的厉害。怎么办？”郭嘉不服气的反驳了一句，随即无助的看着刘协问道。

        “还能怎么办？跑呗。”

        “哦。”

        “你冷静点，这里是三楼。”刘协一把拉住准备翻窗逃生的郭嘉道。三楼啊，从这跳下去不死也残了。

        “不从这走从哪走？”郭嘉此时明显脑子退化了，傻乎乎的问刘协道。

        这时一女子走过来低声向刘协说道：“这位公子，本楼留有后门，请随奴家来。”

        “嗯，头前带路。”刘协点点头，拉了郭嘉一把，带着他从后门溜走了。而前来抓奸的荀小妹在警告无果之后也带着娘子军进来拿人。她这时候才进来，自然是找不到郭嘉，只得悻悻的收队回营。

        侥幸逃过一劫的郭嘉再没心情跟刘协讨论有关迎娶蔡琰的问题，与刘协拱手一别，神情泱泱的往家走。刚一到家门口，荀小妹就冲了出来劈头盖脸的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我，我方才陪圣上去体察民情了。”

        “体察民情？哼！体察民情需要去千金一笑楼吗？”

        “我没有。”

        “你有，我亲眼看到了。”

        “你胡说。”

        “我没胡说，我亲自带着人进去拿你。”

        “你……你见到了我吗？”郭嘉忽然反应过来，抓住媳妇话里的漏洞问道。

        荀小妹被问得一愣，随即也明白了过来，是啊，去捉奸没捉着啊。

        “你在千金一笑楼遇见我了吗？”郭嘉又问了一遍。

        “……没，没有，可，可是……”荀小妹的声音小了点。

        “没有什么可是，你没有见到我，那说明我没去。”郭嘉说话的声音不由也大了一些。自觉的理亏荀小妹眼珠一转，伸手一拉郭嘉的衣袖，撒娇道：“夫君~妾身知错了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哼，这时候你又知道自己是妇道人家了？你看看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老实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偏偏要去担任什么鸾卫营的校尉。去也就罢了，可你竟然带着部属去千金一笑楼捉我，你让我的脸面往哪搁？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到……”

        “你听到了什么？”荀小妹原本低着头一副老实挨训的样子，听到这忽然抬头冷声问道。而郭嘉也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但他有急智啊，听到荀小妹质问，赶忙继续说道：“听到有人议论说有女子带着大队人马去捉奸的事情时，第一时间就想到是你，而且不光是我，就是当时与我一同在街边歇脚的圣上都猜到了是你。将我好一通笑话，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

        “夫君，妾身知错了。”荀小妹的头再次低下，在荀小妹看不到的角度，郭嘉轻松一口气，暗中佩服自己的急智，总算是把话圆回来了。

        为了避免言多必失，郭嘉没有再数落荀小妹，轻哼一声仰头回了家，荀小妹理亏，低眉顺眼的随着郭嘉进了门。只是才一进门，郭嘉命里克星便跑了过来，一见郭嘉就期待的叫道：“爹爹，答应孩儿的礼物呢？孩儿没告诉娘亲爹爹去千金一笑楼的事情。”

        “……吾命休矣。”听到身后重重的关门声，郭嘉不由大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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