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皇帝和王子们 1

万寿节到了，鲁道夫皇帝的生日宴会邀请候选妃们出席。这件事让除了王尔德小姐外的所有人都紧张兴奋，这是我们第一次觐见玛尔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为此，总管允许我们额外订做一套新礼服。我便趁机做了套日常装，因为我那些被洒过染料的衣服经过清洗后，还是留下了颜色印子，虽然不太明显，但雷斯特夫人不让我穿，说是会丢脸，同时会显示她作为我的服装总管失职。可丢掉它们就太可惜了，我便托阿方索先生把衣服拿去给快递公司工作的女孩穿，据说收到衣服的女孩们非常高兴。几个月前，如果我收到这样一条裙子，我也会高兴疯的，现在却不可以穿了。哎！我都不敢回头看以前的自己，一看就想流眼泪。

        这几天，美女们认为受到欺骗，更加处处针对我，例如，我的“金色女神”在送到洗衣房后仆人突然发现衣服被损坏了，这回衣服被剪成一条条，完全不能穿。我每一天度日如年，只有艾洛蒂坚定的站在我身边，这种环境下，友谊更显珍贵。

        埃拉回避我一天以后，终于开口和我说话：“王子不喜欢香水，是真的吗？”

        真假已经不重要了吧。我嗤笑：“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埃拉睁着纯真的蓝眼睛望着我：“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我相信你。”

        我被打败了，叹了口气：“是真的。”

        埃拉便笑了，拉起我的手：“我知道你从不骗人。”

        我也会心笑了。至少，在这座冰冷的宫殿里，我仍然感受到一丝温暖，否则，这种日子我一定坚持不下去。

        今年的万寿节比较简朴，因为刚刚结束的选美和授勋掏光了国库，还从皇家内帑借贷了一大笔，老皇帝的腰包现在有点干瘪，所以今年皇帝的生日宴只邀请了帝国最上层贵族和军政大员三百多人，相比往年，全国上下大小贵族齐聚京城贺寿的盛大场面，今年算得上冷清多了。

        我们从午饭后便开始准备。我的“蓝色女神”被艾洛蒂看中拿去，所以我只剩下一件白裙子可穿，这件裙子不暴露肩膀，款式保守些，我很喜欢。然后挑选首饰，这让我犯难，我的几套首饰，例如黄宝石项链，它们固然美丽而且价值连城，但我不想戴着它们，太醒目太奢华了。我不想出风头。

        正在这时，大总管忽然到来，从他的大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李女士，这是你今晚戴的首饰。”我打开看，只有一条珍珠项链，珠子不大，虽然很好看，但相比硕大的黄宝石就显得太朴素、甚至有点寒酸了。这其中的意思很明白，王子要求我在宴会上保持低调，不希望我出风头。我本来就不想出什么风头，如今正合我意。不过，我洒了点香水，这会让我泯然于香气四射的贵夫人中，不显得特立独行。

        王子今天也很早回宫准备，接上他的妃子们。大家集合后才发现一个可笑、尴尬而且严峻的问题——撞衫了。几乎所有候选妃都从派崔克夫人那里订做了一套“金色女神”，虽然派崔克夫人着实花了些心思，所有款式都不相同，但颜色和风格完全一致，乍一看就像某种制服似的。女孩们便对彼此非常不满，其他人干嘛都穿与自己一样的衣服呢？王子见了反而笑了：“不错，一看就知道都是我的人。”于是，大家便带着一点郁闷上路了。

        王尔德小姐抢着和我同一辆车，上车后，她把我堵在角落里，硬声命令：“脱下来，把你的衣服换给我。”我一开始不想理她，但看看自己，金光灿灿中一点白，太显眼了，便把裙子脱给她。“算你识相。”王尔德小姐冷哼。她立刻穿我的裙子，穿了半天，却发现根本穿不上去，她的腰比我粗，这让她气急了！我憋了一肚子笑。结果，我仍然穿回自己的裙子。

        长长的车队从温泉宫出发，一路由军队开道，徐徐驶入美神宫。整个美神宫今晚全部被各种彩色的电灯妆点起来，树木和花丛也不例外，一片灯火辉煌，明亮得连天上的星星都失去光泽模糊不清。

        这是我第二次进入美神宫，已经失去了左顾右盼的好奇。顺着花园大道向阿波罗宫——皇帝的宫殿走去，一路上碰到不少达官贵人，女孩们不时发出轻轻的惊呼，普通人一辈子里恐怕也见不到这么多以前只能在报纸上看到的贵人。

        维拉?芬克小姐指着一位非常美艳的夫人叫道：“看，那是崔斯特侯爵夫人，她被称为帝都最美的寡妇，不知道她会不会邀请我们参加她的沙龙？”

        总管不满意的制止：“这种话不要说出来，您是候选妃，崔斯特夫人应以受您邀请为荣。”

        王尔德小姐嘲讽的笑话：“永远改不了小家子气。”说着还走开一点，与我们拉开距离，仿佛同我们站在一起羞辱了她似的。

        我向那位崔斯特夫人看去，她大概不到三十岁，模样风流妩媚，正众星捧月般被一群绅士围绕在中间讨好，扇子掩面咯咯娇笑。她发现奥古斯塔王子，马上分开众人向我们走来，行礼道：“晚上好，我英俊的殿下。”说着，眼眸流转，勾魂摄魄的瞟着王子。

        竟然当着一大票候选妃的面勾引王子！女孩们登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凯撒小姐和海华丝小姐立刻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护卫在王子身边。崔斯特夫人象没看见这两人的动作一样，完全无视掉她们：“殿下今晚有合适的舞伴吗？我是否有荣幸？”

        王子笑道：“是我的荣幸。”然后王子侧身看向身后的女孩们，“夫人，请容许我向您介绍我可爱的妃子们。”他第一个叫出海尔斯小姐，“这是我的宝贝艾瑞娜?海尔斯。”

        崔斯特夫人一看海尔斯小姐，脸色猛然一变，酸溜溜的说：“殿下果然好福气，全帝国最美丽的女人都已经被您收进温泉宫。”然后便讪讪走掉了。

        女孩们嘻嘻笑着聚拢到王子身边，对王子一心一意守着自家田地自豪不已。我暗自撇了下嘴，自家田太多了，还没有犁完，哪有闲心惦记别家的地？总管又在盯着我了，我连忙摆出一个同样自豪的微笑。王子扫了我一眼，嘴角轻轻挑起一个微小弧度，丢给我一抹嘲讽。

        一个浑身泥土的五六岁小男孩忽然从花丛里冒出来，跌跌撞撞的跑，一下子摔倒在石子路上。“摔坏了吗？”我急忙上前扶起小孩。女孩们朝小孩方向看了一眼，拎着裙子躲开泥猴一样的孩子。孩子的手摔破了，也不知道喊疼，两眼愣愣的看着我。我四下找，这是谁家的小孩和父母走丢了？“宝宝，你妈妈是谁？”我轻柔问。孩子还是愣愣的看着我。

        “这孩子看着象傻子。”艾洛蒂走过来说。我仔细瞧了瞧孩子的眼神，确实没有同龄孩子的灵动活泼，不由得有些心疼。我拉起孩子的手：“走吧，姐姐带你找妈妈去。”孩子虽然全身玩得很脏，衣服的料子和剪裁却不同一般，不可能是宫内仆人的儿子，估计到了晚宴上，所有人都在场，肯定就能找到孩子的父母了。

        我领着孩子回到队伍里。王子向孩子扫了一眼，严厉道：“彼得，你在这里干什么？”孩子小手一颤，吓得紧紧抓住我的裙子。艾洛蒂嘿一声：“你这孩子，太淘气！”孩子沾满泥巴的小手在我的白裙子上留下两个小黑手印。女孩们见了嘿嘿笑，幸灾乐祸。我向艾洛蒂摆摆手：“别说他了，没关系的。”

        大总管走过来向孩子弯下腰：“殿下，您的侍从呢？今晚您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位小孩竟然是位王子。可是，作为皇室成员，不是应该给皇帝贺寿吗？为什么不允许他出现在公众场合呢？因为这孩子是弱智，觉得丢了皇家的脸，就得把孩子藏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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