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流氓 3

回到房间里，发现脚踝肿得更高了，脚疼得不敢踩地。但是紧接着还要去上课，今天是室外课——骑马，可可看着我的脚劝我请假，我才不要让大总管幸灾乐祸的嘲笑我，所以我装作没事的样子穿着汤玛斯男爵夫人送我的骑马装上课去。

        马场上，一位少校军官带领一队士兵正在给马匹做最后的检查，确保马鞍、嚼头都装好。我一看见那些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就心里发怵。艾落蒂和埃拉早到了，艾落蒂小心的朝一匹马伸出手，想摸一下，马打了个响鼻，吓得艾落蒂连忙缩手。埃拉便笑话她。

        那年轻少校长得非常英俊，浓浓的剑眉英气逼人，柔和向艾落蒂道：“没关系的，这匹马很温顺，女士您可以摸摸它。”艾落蒂再次伸手，军官紧紧抓住缰绳让马保持不动，艾落蒂顺利摸到，“它的毛好滑！”喜滋滋的，立刻变得对骑马跃跃欲试。

        身边风动，我扭头看，艾瑞娜?海尔斯站在我旁边。她望着艾落蒂和军官的方向，脸上忽然涌现激动的表情，美丽动人的眼睛宝石一样光彩夺目。这时，军官看过来，见到海尔斯小姐神色一怔，呆滞了一秒，然后如梦方醒立刻弓下腰行礼。海尔斯小姐连忙还礼，快步走过去：“日安，齐少校，您近来好吗？”军官答：“感谢您的关心，海尔斯女士。”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我还有工作，请女士们原谅。”马上牵着马告退。海尔斯小姐的脸上顿时涌现巨大的失望。

        埃拉好奇问：“你们认识啊？”

        海尔斯小姐点头，闷闷不乐的答：“选美中他救过我。”

        女孩们陆续到达马场，大总管也来了，今天竟然穿着一身利索的军装，踩着长筒马靴，脊背挺直，倒衬出几分英雄气来。他走过来，以非常标准的军姿站在我面前，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真的和平时很不一样，仿佛变成另一个人，挺有男子气概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很好，冲大家露出愉悦的笑容。今天的马术课老师还是他，此外还有一个助手，就是那位齐少校。

        总管课堂提问：“女士们为什么要学习骑马？”

        西尔维亚小姐答：“骑马是一项广受欢迎的贵族运动。”

        总管摇头：“因为奥古斯塔王子喜爱骑马，而且他是马术高手，陪伴王子殿下骑马是候选妃的一项必须功课。”

        众人都开始认真起来，谁也不想在王子骑马的时候，自己只能站在一边吃灰，说不定骑马骑得好还会受到王子青睐。

        总管把会骑马和不会骑的女孩分作两班。能当候选妃的女孩果然不一般，多数都会骑，不会的只有我、艾落蒂、艾瑞娜?海尔斯和萨碧娜?塞尚。于是，总管一挥手，会骑马的女孩跑向马厩自己选马，敏捷骑上马欢呼着奔驰而去，齐少校连忙和几位士兵骑马跟在后面保护，剩下我们郁闷的继续听总管宣教。

        “女性骑马非常不容易，因为淑女们使用侧鞍，而不是象男性一样叉开腿骑在马上，这就要求更高明的马术……”边说边做示范，穿着军装、一脸英雄气概，却娇柔的侧坐在女式马鞍上。我忍不住噗的笑出来。

        我连忙把笑得一塌糊涂的脸扭开，心不在焉的四处看。艾落蒂和塞尚小姐听得很仔细。海尔斯小姐的眼睛一直看着那边，女孩们正在训练跳跃障碍，齐少校很认真的站在旁边指导。海尔斯小姐一脸羡慕。

        “现在上马吧。”总管道。

        我连忙回魂。几个士兵依次牵出几匹小马，那些马一看就知道很乖很温顺，让我放了点心。

        给我的马毛色乌黑发亮，脸孔狭长，非常漂亮。等马被士兵牵到我面前，我才发现，虽然是小马，长得还是蛮高大。我抓着马鞍，把一只脚伸到马蹬里使劲往上爬，但是受伤的脚只要一用力就疼得要命，使不上力气，我忍住疼费了半天劲还是没上去，却疼得我冷汗直冒。脚底忽然被一双大手托住，那双手轻轻向上一送，我的身体腾空而起，而后落在马鞍上。我一看，是总管站在旁边，他看向我的脚，我连忙用裙子遮盖伤脚，但汤玛斯夫人的裙子真的太短了，根本盖不住。

        “疼得厉害吗？”总管问。我咬着嘴唇，一脸倔强，才不要被这个恶人笑话。

        总管没再问，牵起我的马缰，小马突然向前走动，我吓得惊叫一声，连忙趴在马身上，紧紧抱住马脖子。一声笑响起。我气呼呼的直起身，做出一副女英雄的模样。

        四匹小马被士兵牵着在马场上慢慢绕圈，我们都紧紧张张，小心坐在马上，动都不敢动。远远的，传来那些会骑马的女孩们的嘲笑。埃拉冲我叫道：“辛迪，加油！”说着，纵马灵巧跳过栏杆。狄蜜特万小姐甚至操控她的马在场地中踩着优雅的小碎步跳起舞来，看得我信心缺失。

        “只要多练习，很快会学会，这没什么难的。”总管抬起头来对我说，好象在安慰一条可怜虫。一会儿冷血，一会儿又温柔体贴，这人真让人捉摸不定，所以我更生气。

        僵硬的踩在马蹬上一上午，我的脚越来越疼，到了午饭时间，我疼得连饭都不想吃了，可见伤情严重。果然冲动是魔鬼，如果不是我非要逞能，哪会到这个地步呢？

        候选妃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出现在规定的地方，我这一缺席立刻让总管找上门来。他端着满满的餐盘，盯着我硬要我全部吃完。这人太讨厌了，我不想吃的时候非要我吃，想吃的时候，却故意饿我。

        “我不要吃了。”我丢下吃了一半的盘子，脚疼得直想哭，恨死这个恶人。

        总管叹了口气，没再强迫，蹲在地上捉住我的脚看了看，忽然把我抱起来朝外走，对雷斯特夫人命令：“拿上毛巾跟上来。”我脸红得不行：“你放我下来。”总管倒是一脸坦然。

        穿过一条全封闭的通道，隐约听见水花响，推开一扇沉重的大门，一股热蒸汽扑面而来。我们到了温泉浴场。

        温泉宫以温泉闻名。浴场里有许多单独的浴室，专供在温泉宫居住的贵人们使用，其中最大的一间属于皇帝和皇后。总管抱着我进入一间较小的浴室，里面有一方三米多宽的水池，池壁用光滑的玉石镶嵌，水池周围立着怪石和花卉盆景，热气滚滚，温暖的室温让那些花反季节绽放，姹紫嫣红，美如仙境。

        我却恐慌起来，大叫道：“不行！不行！”他一个大男人，进到女子泡澡的地方，这不是耍流氓吗！

        “泡一会儿脚，对伤势有好处。”总管把我交给雷斯特夫人，转身走出浴场。我长长舒一口气。

        泉水有点烫，我一点点下到里面，过了一会儿，逐渐适应了温度，而且感觉很舒服，仿佛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放松下来。我第一次泡温泉，感觉非常惊奇，舒服得不想出去，脚踝渐渐也不太疼了。“以后我要每天泡一次温泉，太享受了。”我说。

        雷斯特夫人笑：“那您应该晚上十点以后来，王子每天那个时候泡澡。”

        “你说什么呀？”我被雷斯特夫人的暗示吓死了，立刻爬出浴池。

        夫人马上关心的用大毛巾把我包起来：“小心感冒。”

        我被热水泡得全身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懒洋洋躺在一张躺椅里，决定下午的娱乐活动偷懒不参加了，懒得看总管那张臭脸和候选妃们敌意的眼神。正琢磨着让雷斯特夫人去帮我请假，总管竟然又明目张胆的跑进女浴室里，手里捧着一盒药膏，吓得我拼命包紧毛巾，抓起香皂朝大总管砸过去。

        总管利落躲过香皂炮火，蹲在地上，捉着我的脚，把药膏涂在我的脚上，开始细细按摩起来。

        我脸涨得通红，全身都僵硬了：“我要雷斯特夫人来做。”

        总管低声反对：“她不会做。”低头接着按摩，给雷斯特夫人下命令：“去取些护发的香膏来，王子喜爱李女士的头发，以后你要注意护理。”雷斯特夫人领命去了。偌大浴场里只剩下我和总管，我紧张的看着空荡荡的浴场。

        “怕什么？我是内侍，能怎么流氓你？”总管呵地笑出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里忽然有一丝凄凉，我心里骤然一软。我望着他低垂的脸，这真是一张非常英俊的脸，有晴空一样的眼眸。“为什么？”我忍不住问，却不敢问下去，觉得自己的问题仿佛一把刀。

        但他好象明白了我模糊不清的问题，道：“命里如此，没的选择。我很小的时候被卖到阿巴斯宫廷，净了身，然后，为了显示两国友好，和白驼一起被当作礼物送给玛尔斯皇后，就这么回事。”他抬头朝我笑了一下，很洒脱。

        能将自己悲剧的命运当作笑谈，这该有多么坚强的一颗心脏啊！我忽然觉得这个人没有我想的那么坏，而且觉得自己以前针对他的一些作为很幼稚。我朝他浅浅笑了一下。他立刻低下头，接着揉我的脚，手有点重，揉的时候有点疼，但被他揉过的地方便不再疼了。“谢谢。”我说。

        “不客气。”他说，忽然问：“为什么今天早上你要拒绝王子的爱意呢？”

        我猛一缩脚，慌张道：“不是那样！他、我……我们只是朋友！”奥尔这样说的，君无戏言。

        总管叹了口气，站起来：“你真是一点也不了解男人啊。”他的脸重新变得冷峻，仿佛刚才的那一点温柔和不经意让我触摸到的一丝友谊只是我个人的幻觉，他向我最后通牒：“李女士，你绝不可以再拒绝殿下，这是最后一次，否则……”。所以，以后我要是让王子不高兴，他就会不高兴，然后用更严厉的手段惩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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