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关于复读这件事

学校在市郊，公交车很少，离市里还有一段距离，因此学生们只有周末才会回家。

        程也除了周四会请假出去之外，周末也会和大家一样回家，而肖河这两周一直没有回家，只是在出租屋里自己学学习、写写作业地度过周末。

        下周就要月考了，程也以为这周肖河也会在出租屋学习，没想到肖河却主动提出和程也一起打车回市里。

        每到周五的放学时间，学校门口早早就会停满了私家车和出租车，想打车并不困难。

        本来程也还打算借此机会看看肖河家住哪，但程也家比较近，车回到市里之后没多久就先下了车。

        出租车缓缓驶过各大繁华的街道，又过了10分钟左右，肖河才下了车。

        面前是一片传统的居民楼，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格外的安静，像是电影中的画面。

        肖河还没走近，远远地就望见爷爷站在最左边的那栋楼前面。

        爷爷家在一楼，虽然每次都跟爷爷说不必出来，不过肖河大概猜到了老爷子肯定不听劝的，就像爸爸早就提过要帮二老换个新房子住，爷爷也硬是反对一样。

        肖河加快了步伐往爷爷那边走去，爷爷还是那副样子，老花镜挂在胸前，定定地站在那里，这副画面好像从肖河小学放学就一直持续到现在。

        看见肖河走近，爷爷向前迎了几步，等肖河走过来就轻轻拍了下肖河的肩，慈祥的声音道，

        “快进屋，奶奶给你切了西瓜”

        果然，肖河一推门，就看到客厅的桌子上摆好的饭菜和切好的西瓜，每次爷爷奶奶知道自己要回来都坚持要准备一番。

        晚饭的餐桌上。

        肖河听着奶奶不停地讲着最近的事情，什么谁家的女儿结婚了，谁家的夫妻又吵起来了之类的，忽然觉得学习后能回家听听这些家长里短的感觉也很幸福。

        吃过半饱，爷爷看看肖河带回来的行李，里面都是书和一些换洗衣物，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肖肖啊，这周也不回家住吗？”

        “家里又没人”肖河的语气平平。

        爷爷沉默了一下，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又劝说道，

        “一个家总没人回算什么样子，总该要有点烟火气的”

        肖河在心中顶嘴，这句话或许应该送给爸爸。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继续低头吃着饭菜。

        其实肖河的家就在离这不太远的公寓里，坐公交几站就到了。

        但即使这样肖河也能做到“三过家门而不入”，就算去爷爷奶奶家的路上会路过自己家，也不会进去看一眼，原因很简单：

        家里没人。

        不是短暂的没人，而是一年半载地也少有人回去。

        小时候爸妈总是出差，一出差就是半年起步，哪怕是回来，也只是短暂地歇息几天，于是从小肖河就待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

        初中一年级，肖河才发现爸爸妈妈早已离婚多年了，而妈妈也早就组成了新的家庭。

        自那之后，妈妈就再也没在肖河面前出现过，而爸爸起初还会出于对自己的照顾时常回来一次。

        但近两年，应该也是在外地组成新的家庭了吧？除了每月的抚养费按时到账，便也很少回来了。

        慢慢地

        肖河对家的概念也就不那么清楚了，或许自己在爷爷奶奶身边就足够了。

        爷爷见肖河不说话，便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试图拉近一下肖河和爸爸之间的距离，“你爸说了，你先好好准备高考，等你考完他一定回来帮你好好庆祝”

        又是这句话。

        等你考完、等你拿到好成绩、好好学习，爸妈就会回来了

        小的时候，肖河还会相信这句话，努力把一切都做的很好，很乖。

        到了现在，肖河依然习惯于把一切做的很好，但是却不会再抱有什么别的期待。

        肖河没有对这个话题作出回应，转而问爷爷，

        “您身体怎么样了”

        爷爷见肖河这样回避，轻叹了一口气。奶奶就顺势接过话茬，“挺好的，但药还是得吃，明天我们就去取药”

        爷爷的血压不太稳定，一直靠着饮食和药物调理。肖河这周回来主要也是想看看爷爷的状态，于是就懂事地跟爷爷奶奶说，

        “明天我去取吧，你们歇着就好”

        周六，肖河难得睡了个自然醒。

        虽然他成绩好，但实际上肖河是非常厌恶早起的，所以在学校的时候也是能晚起就晚起。

        在爷爷家吃过午饭、写过作业之后，就已经差不多下午三点多了，这个时候去医院取药刚刚好。

        医院差不多在市中心的位置。

        外面有很多卖水果和杂货的小商店，来往的人很多，里面也是排着长长的队，休息区的座位上坐满了人。

        肖河此时就在交款的长长的队伍中，等好不容易排完了之后立马目的明确地去了药局所在的4楼。

        4楼的人没有那么多，整个楼层都很安静。

        顺利地取到药之后，肖河来到电梯面前准备下楼，却发现有一个坐着轮椅的阿姨想进电梯，但似乎没控制好方向，卡在了电梯前。

        肖河赶紧上前两步帮她把轮椅推进了电梯。

        在肖河按下1楼之后，坐在轮椅上的阿姨连忙道谢，

        “小伙子，谢谢你啊”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开始用这个，还不太习惯”

        刚开始？

        这个阿姨还是挺年轻的，看起来也就40岁左右，衣着打扮虽然很随意，但肖河能感觉到很端庄干练的气质，是个典型的事业女性。

        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医院吗？

        想到这，电梯也正好到了一楼，肖河对着阿姨礼貌性的笑了下，问道，

        “您去哪，我送您吧”

        阿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接受了肖河的好意，指着医院大厅另一边的一个小售卖点，

        “就那边，我儿子应该在那”

        看来阿姨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有儿子在照顾她

        这种母子关系肖河从没体验过，小的时候自己生病一直是爷爷奶奶照顾，等长大了就随便吃点药，同样的，父母生病的时候肖河也看不见，而他们也不会跟肖河说这些事情。

        肖河一边飘着思绪，一边推着阿姨往前走。

        还没走到地方，就见迎面走来一个松松垮垮的身影，一件白色的t恤配着条黑色的运动裤，虽然带着顶鸭舌帽面目有些看不清，但总觉得挺眼熟的。

        “妈！我不是让您等着，怎么还下来了”

        那人边走边说着，等走近了忽然愣了一下，接着又是一脸惊喜，

        “cp额肖河？！”

        肖河终于认清了迎面的人，居然是程也？

        起初程也看到推着妈妈走过来的人还有些不敢认，等到走近了才发现真的是肖河！

        平时已经习惯了肖河穿着校服的样子，现在在校外穿着休闲装，倒是显得更加惹眼了。

        “你怎么在这？生病了吗？”

        程也走近，围着肖河左看看右看看，还试图把手放在肖河的额头上测体温。

        “没”肖河马上打断了程也这一系列动作，解释道“我帮爷爷取药”

        没想到程也听到肖河的回答后却突然捶了下手，“哎呀！药让我忘了”接着把手里买的东西匆忙地放在妈妈的轮椅上，

        “你先陪我妈待会儿，我去去就回啊”说着，便闪身带着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留下肖河和程也的妈妈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肖河只好把阿姨的轮椅推到了休息区，自己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

        “原来你就是肖河呀”

        阿姨率先打破了沉默，温柔地对肖河道。

        听见肖河“嗯”了一声之后又道，“我儿子总跟我提起你，说你成绩好长得又帅”然后用甚是欣赏的眼神看着肖河，“现在一看还真是”

        肖河被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眼神不知道该放哪里好。

        但紧接着阿姨的目光收了回来，两只手随手握住程也刚才买的水，脸上有些担忧地问，

        “小也他在学校还好吗”

        家长问到孩子在学校的状态，无非就是想问有没有好好学习。

        回想了一下程也的学习状态，肖河如实答道，

        “嗯，他学习挺认真的”

        “不”阿姨却微微地摆摆手说“我想问他的心情怎么样？有没有不开心？”

        不开心？

        肖河怎么想都没法将这三个字和程也联系到一起，感觉他每天的课下状态除了玩就是乐，简直快乐似活神仙

        “放心吧阿姨，这一点上，您真不用担心”

        听见肖河这句话里坚定的语气，阿姨的脸色才稍微放松了些，“我是怕他复读压力大”

        说着，顿了顿，又不经意地轻叹了口气道，

        “唉，说到底还是怪我”

        肖河有点不太明白，复读难道不是因为程也自己没考好吗，怎么也不应该怪到阿姨头上啊…

        “你可能不知道”

        程也妈妈抿嘴笑了笑，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奈说，“高考的第二天早上，我突然病倒在家里，小也急着送我去医院，错过了那天的考试”

        肖河沉默。

        从没听程也提过这些事，原来程也复读的原因竟然是缺考

        “说来也惭愧”程也妈妈看肖河好像异常亲切，不自觉地吐露了很多心声，“从小我们给小也的关心就不够，如今又要靠他每周请假来照顾我”

        请假？

        程也每周四下午请假是为了照顾妈妈？

        即使如此，回学校的时候还依然给同学们带了许多东西吗？

        平时程也总是嘻嘻哈哈，谈到复读的事情也总是一脸潇洒的随口带过，现在听到阿姨说了这些，肖河心底忽然有种说不上的感受。

        酸酸的，总之很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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