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下班前十分钟，我接到林洁的电话。

        林洁是的林赫然的姐姐，早在五年前嫁到了外地。

        她说，方音听到林赫然伤了的消息之后，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突发急性脑溢血，现在刚刚抢救过来，想要见我一面。

        想到前两天还气冲冲跑去我家闹事的方音，现在却在病危之中，我的心情有些沉重，于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我给季孝安打了个招呼，就独自去了医院。

        从盛景集团到医院，地铁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到达，我在医院门口买了一些营养品和水果，找到了方音的病房。

        林洁正站在病床边，帮方音擦脸。

        “大姐。”

        我看着林洁佝偻的背影，轻轻唤了一声。

        林洁只比林赫然大三岁，也是正当好的年岁，可是过早的操劳让这个女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十岁不止。

        “诶，岚之来了呀，快坐。”

        林洁拉着我在一旁的陪护椅上坐下。

        她的性格和方音、林赫然都不相同，更像她的父亲，诚恳热情、老实本分。

        “妈现在一会清醒一会儿迷糊的，一个劲儿的说，赫然有今天的下场，是她造的孽。她对不住赫然，也对不住你。”

        我笑笑，没有说话。

        方音的情况，的确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而且情况这么严重，我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所以我还给方音准备了一千块钱，虽然不多，但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正想着一会儿如何开口，方音缓缓睁开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微微颤颤的伸出手，要来抓我。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握住了方音的手。

        “岚、岚之……是我们林家一直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方音带着氧气管，脸色苍白，双眼的浑浊，毫无生气。她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断的颤抖。

        听见她的这些话，这几年的委屈和难过，都缓缓的涌上心头，我忍不住红了眼眶，别过头不去看她。

        “赫然、赫然现在这个样子，我林家、林家也算是遭了报应了。岚之……求求你，就放过赫然吧……”

        方音的每一句话说的都很费劲，像是要用尽最后一口气息。

        “当初、当初那个孩子，其实并没有死，而是被我送人了。说到底，那也是、是一条小生命的，我下不了手。”

        我愣住了，猛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方音被我的动作拽了一下，顿时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急促的大口喘气。可她仍旧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咳咳……”方音一阵咳嗽，气息微弱，她张张口，声音轻的像是一阵风。“你答应我放过赫然，我……我告诉你那个孩子的下落……”

        当初的事情本来就是林家做错了，现在居然还想要跟我谈条件？！怒火冲上心头，对方音的愧疚也随之消散。

        我后退了一步，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方音。

        “你威胁我？”

        方音的呼吸已经变得很微弱了，甚至心电监护仪器的警报声也‘滴滴’响个不停，她固执的看着我，似乎必须要得到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林洁在身后我拽了一下我的衣服，哀求的看了我一眼。她的眼里都是悲痛和泪水，像是一根针在我心上扎了一下。

        我僵硬的点点头。

        林洁轻轻拍了一下方音的手，柔声安慰。

        “妈，岚之答应不会再为难赫然的。我已经叫了医生，马上就来。剩下的我和岚之说，你就放心吧。”

        方音这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个空档，医生已经赶过来了，林洁盯着病床上的方音看了一会儿，才拉着我出了病房。

        “岚之，谢谢你愿意让妈没有遗憾。”

        这句谢谢，其实我承担不起。之所以会在方音面前点头，是因为林洁的话。她那么说，肯定是知道我女儿的消息。

        透过房门上的玻璃，我看着病房里忙来忙去的医生护士，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心底的波澜。

        “大姐，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林洁在墙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佝偻着身体，整个人都散发着颓败的气息。

        “你早产的那个孩子，赫然是要下手的，但是妈不忍心，就让我带走，找了个福利院送过去了。”

        我难以置信的看向的林洁，眼泪就这么直直的落了下来。

        “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女儿还活着？！”

        林洁有些不敢看我，扭着头避开我的眼神。

        “岚之，我知道你很看重那个孩子，可是、可是你也知道，早产的孩子身体状况都比较差，所以……”

        满心的惊喜，瞬间又被林洁的话打碎。

        我整个人都愣住，不敢顺着林洁的话往下想了。

        林洁看看我，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我后来去过一次福利院，她……福利院的人说，肺炎，没能坚持过去。”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气阴沉的想要下雨。

        我木然的在马路边走着，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林洁的那几句话。

        呵……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让我在女儿早产活下来的惊喜之后，又浇了我一桶冰水，告诉我她是因为身体虚弱病逝的！

        “美女，酒吧新店开业，全场八折，要不要进来看一下？”

        一个年轻的女孩，跑过来塞了一张传单给我。

        我抬头扫了一眼，看向那女孩，“全场八折？”

        “对。就在这里，我带您进去看看。”

        我跟着女孩往里走，躁动的音乐，狂热的人群，让我心底生出一种孤独来，这个世界，似乎对我格外的残忍。

        坐在吧台上，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我摆弄着眼前的酒杯，脑子里的意识却愈发的清醒。

        如果当初我聪明一点，察觉林赫然的反常，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又或者，当初我坚持看一眼我的孩子，是不是林赫然的谎言就被揭破，我的孩子也不会被送到福利院，更不会去世？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太蠢，太没用！

        护不住女儿，护不住双胞胎！

        我盯着杯子里的液体，忍不住想。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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