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道之极限

　　岁月沉寂，时间轮梭。
　　转眼间，从李太平进入死域已经过去了三年的时间了，这三年里，他没有再遇见过任何一个巨人，甚至于连星球都没有看见，这里有的，只是无数的碎石，就好像是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地方一样。
　　应该说，无愧为死域之称吗？
　　自李太平进入到远比死域深处更为寂静的区域之后，他便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静静地前行着。
　　即使途中经过了四大仙王大战星空巨人的痕迹时，他也没有停留下来看过一眼。
　　星空璀璨，但再美好的景色，历经多年之后，也只会令人厌恶。
　　众生无形已经变作了光，在星空中不断地穿梭着。
　　不过，哪怕按照这种速度下去，再这样历经数万年，他依旧无法来到死域的深处。
　　然而，便在此时，星空一阵摇晃。
　　黑暗冰冷的死域深处，一个巨人的头颅撞碎了宇宙的壁垒，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在它的身上，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原始的美感。
　　“这是……什么？！”
　　李太平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不在犹豫，神识凝聚成一线，之后在经过了增幅器的加强后，直奔死域核心而去。
　　神识以无限倍光速前行，途中所经历的一切都被它掀起的恐怖风暴给吹翻了。
　　李太平知道他这么做会惊动巨人，但他别无他法。
　　然而，奇怪的是，神识一路前行，却没有遇见意料之中的巨人，而是径直地跨越了他与死域核之间的巨大差距，去到了那里。
　　他看见了一片哀嚎的无数巨人，它们被一根又一根的毛发刺穿，扎根在星空之上。
　　空间破碎成一片片不规则的镜子形状，哀嚎响彻天际。
　　巨人身上的神血黯然成斑，洒满了那里的每一寸空间，看上去，已经流干了一样。
　　也就是李太平的神识来到的那一瞬间，盘膝而坐在那里的，数万亿兆兆光年大小的巨人终于睁开了他的双眼。
　　他的一个睁眼，整个宇宙都随着旋转起来，明亮起来，就像是整个宇宙都是以他为中心一样。
　　他的嘴唇开合间，无数的宇宙风暴就此形成，充沛着整片星域。
　　“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
　　李太平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威压在瞬间到来，碾碎了已经变成了光，几乎不可能被破坏的特制机甲众生无形。
　　“把自己装在一个小笼子里，这又是何必呢？”
　　巨人的眼眸深邃，广大闪耀如星海。
　　在他的眼中，一个人影，平静地悬浮在那里，漠然地看着他。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宇宙星空随着震颤起来，就像是在欢迎着它们的王。
　　“龙时幻。”
　　人影轻声开口。
　　他迈出一步，刹那间，同样巨大的神体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于瞬间构建形成。
　　巨人咧嘴一笑：“刻克隆。”
　　两人相对而坐。
　　“你来自哪一个宇宙，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脑海里修改器中的天命道果终于再次q融入了李太平的肉身里，也就是在那时，那股掌控一切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不过，也就是在此时，他才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他的神识无法脱离死域。
　　换句话说，整个死域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宇宙的时空。
　　在那时，他便想明白了巨人所做的这一切目的是什么。
　　“你在将这里改造成适合你们宇宙生命生存的地方？”
　　“是啊，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嘛？”
　　巨人呵呵一笑。
　　“你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什么？”
　　巨人摇头：“我在宇宙空域漂泊了不知多久的岁月，终于找到了一个宇宙，自然想借此创造属于我们种族的空间。”
　　“毕竟，我已经寂寞太久了。”
　　巨人的眼中有些许的悲伤之色。
　　“可在我们看来，这是一场侵略。”
　　“李太平”轻声道。
　　“人只要活着，那何时不是在侵略呢？”
　　巨人毫不在意地呵呵笑道：“呼吸之时侵略空气，修炼之时侵略灵气，哪怕只是单纯的活着，都同样有可能是在侵略其他人的利益。”
　　“我不想和你玩诡辩那种东西。”
　　“李太平”抬手，无形的波动扩散。
　　“你不是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了吗？”
　　巨人的脸依旧平静：“在来之前，我早就看见了结局。”
　　“什么样的结局。”
　　李太平沉默。
　　他说的不错，在进入死域之后，他也已经有了冥冥之中的那种预感。
　　因此，他刚刚才能以神识凝聚为一线，窥视宇宙星空万物。
　　“你必输的结局。”
　　“不然我也不会来，不是吗？”
　　巨人微笑。
　　“是吗？那我倒是要看看，我怎么必输？”
　　“龙时幻，你为何能够存活到如今？”
　　自此刻起，无尽时空分支中的宇宙星空都齐齐震动起来。
　　无数的龙时幻浮现。
　　每一个的身上，都具备着令人绝望的强大力量。
　　巨人眼睛微微眯起：“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将改变了宇宙的全部大道法则，你应该不可能穿越宇宙壁出现在我们这里才对。”
　　“时空，命运等诸多大道被你所改动，但那又如何？”
　　“李太平”开口，他的每一个字都令围绕在死域异宇宙的时间长河跌宕起伏。
　　“正如世间的构成一样，物质是永远逃不开的事物，力量与规则也是一样的，不管怎么变，它们依旧都逃脱不了它们的本质。”
　　“原来竟然是如此。”
　　巨人站起了身：“不过，那又如何，那依旧改变不了你落败的本质。”
　　刹那间，星空的力量被逆转了。
　　死域宇宙忽然与原来的宇宙星空脱离，向着远方逃离而去。
　　“这便是你的目的？”
　　“李太平”微微皱眉。
　　“因为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想做什么，我都尽数知晓。”
　　巨人呵呵一笑，与仙祖级对等的境界力量也浮现了出来。
　　自无尽时空而来的无数龙时幻面前都多出了一个与他相对而视的巨人。
　　“你想做什么？”
　　“李太平”问道。
　　“我们的境界，都是道之极限，即使打下去，也必不可能分出胜负的。”
　　“但你不一样。”
　　看穿了一切的巨人说道：“虽然你号称天命仙祖，但可惜的是，你早已死去，而这，便是你的弱点所在。”
　　“换句话说，如今的你，不过只是一道残念而已。”
　　“你说的不错，所以呢？”
　　“李太平”脸上并无动容。
　　“虽然你只是一道残念，但如果你想要复活，恐怕早就已经复活了吧，对于道之极限的人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生或死的概念。”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所以，你这道残念，便是你最大的破绽。”
　　巨人残忍一笑。
　　“杀！”
　　无尽时空中的巨人尽皆齐齐一动，无数的大道在他们身上展现，对于龙时幻冲了过去。
　　轰隆隆！
　　随着他们的动手，无尽时空的一个又一个宇宙被破灭。但龙时幻只是一个抬手，它们又被尽数复原了。
　　不过，正如巨人所说的一样，对于道之极限的人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什么胜负，生死之分。
　　他们之间不会被数量所压制，也不会被力量所击溃。
　　这样交战下去，他们恐怕能够交战到宇宙破灭，时间长河尽头。
　　巨人握紧拳头，龙时幻同样握紧了拳头。
　　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洞悉了它的肉身之道，以天命之道令自己拥有了与之完全对等的身躯。
　　两人的对撞余波毁灭了无尽的时空宇宙，它们破碎后再度重塑，宇宙之中的所有人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便又历经了一次次的死亡与重生。
　　但这些都不具备任何的意义。
　　因为……
　　只要他们之间的战斗没有停止，那么，宇宙的崩坏便同样不会停止。
　　一条大道的能力在一个个他们的身上体现，无穷无尽，周而复始。
　　“这样对于我来说，可没有任何的意义，但对于你来说，可就完全不同了。”
　　“毕竟，你只是一道执念，一道为了某个目的而行动的执念，也正因为如此，一旦你长时间没有按照你的自身先前所给出的指令来行动，那么，你便会被毁灭。”
　　“而且，”
　　巨人脸上的笑容变得阴恻恻的：“就算没有被毁灭，你的这道执念，也仅仅只能保持你全力出手一次而已，你不可能与我就这样僵持下去的。”
　　“确实如此。”
　　龙时幻轻叹一声。
　　仙祖境，又或者说是道之极限，乃是三千大道的尽头。
　　正如条条大路通罗马一样，三千大道，无论修行的是什么，最后到达的，都是同一个尽头。
　　哪怕你掌握了三千大道，但最后，你所站的地方，依旧只是尽头。
　　修行便是行道，道路已经到了尽头，便意味着已经无路可走了。
　　因为前方并非是没有路，也并非是墙壁，而是……什么都不存在了。
　　倘若是一片前人未曾踏足的荒野，那还可以开辟出新的道路。
　　倘若是什么都没有的平地，也依旧可以建造出一条新的道路来。
　　可惜的是，根本连存在都没有。
　　因此，道之极限，便是一切修行者的道路。
　　也正是因此如此，无论掌握了多少条道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没有人能超过其他人，因为他们都已经无法前行了，再怎么前行，都是只能原地踏步。
　　这也正是巨人洋洋得意的一点。
　　道之极限，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
　　但……
　　“李太平”的眸子微冷。
　　“可是，你算错了一件事情。”
　　“一件事情？”
　　巨人蹙眉：“什么事情？”
　　“道之极限并非是完全不会消失的存在。”
　　某个时空的“李太平”眼神异常冷漠。
　　只要是存在的事物，便会消失。
　　他转身。
　　下一刻，无止尽的黑暗以连他们都无法感受到的速度吞噬而来。
　　“什么？！”
　　“你算漏了一个东西的存在，不过也是，你算不到他们的存在才是正常的。”
　　“因为它们本来就不是可以被感知到的存在。”
　　“又或者说，一旦察觉到它们的存在，哪怕只是类似直觉一样的念头，也会被它们瞬间所吞噬，这才是我为何会保持残念存在的原因。”
　　李太平轻声叹息道：“哪怕如今的我们已经超越了可以操控时间的四维生物，已经达到了不知多少纬度的高维存在，但依旧没有办法脱离它们。”
　　巨人此刻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听他的讲解。
　　无尽时空中的他，此刻的眼中只有一片黑暗。
　　那是绝对的黑暗，在那片黑暗里，有着被喻为道外之道的道，也是被“李太平”他们视作禁忌之物——外神的存在。
　　在看见那片的黑暗的第一眼，它便已经完全沉沦了。
　　在它心中盘旋了数百万兆年的寂寞被驱散，它感受到了从前未曾体验过的恐惧。
　　在巨人宇宙出生之后，它的天赋冠绝整片星空，一路战天战地，同龄之人，乃至自巨人宇宙诞生时便一同诞生的巨人始祖，它在它们的身上都没有尝过败北的滋味，更别说是恐惧。
　　然而如今，在这片黑暗中，道之极限的他却是如实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仅如此，便连幸福，那种对于他来说过于奢侈的东西他也感受到了。
　　幸福……
　　实际上，它同样从未感受过这种事物。
　　作为应劫而生的最强巨人，它从未感受过任何东西给他带来的幸福。
　　亲情？
　　出生之时，父母亲人视它为异类，儿童时期，他们又将它视之为宝药。
　　友情？
　　作为远超一切的存在，它没有找到能够与它一齐前进的人。
　　爱情？连朋友都没有的人，又怎么会有爱情呢？
　　甚至于，它连拥有能够与它势均力敌的敌人的幸福感都完全不具备。
　　一路而来，它所面对的尽数都是已经成长起来，远高于它数个境界的老巨人。
　　它除了能够感受到在它身上的争斗，以它为棋局的诸多阴谋之外，便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然而，如今，在那片黑暗中，它感受到了美好。
　　不仅如此，它还感受到了之前从未感知的一切所有。
　　美好的、丑陋的，一切的一切。
　　于是，它沦陷了，无法自拔地彻底沦陷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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