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绮梦

“二少爷为何不看奴婢，是奴婢不够美么？”
  红鸾帐中，她身着单薄的亵衣，肌肤似雪，眼如秋水含烟，哀怨地看着他。
  “没、没有，我、我只是——”陈子安喉头耸动，艰难地回过头去：“我们这样，总是于礼不合。我不能——”
  背后她的幽幽道：“公子既如此说，那奴婢便走了。”
  陈子安突生悔意，连忙回头，可床上早已经冰冷一片，空荡无一人。
  “哈哈哈，二弟，快看，这是我新得的美人！”
  身后骤然响起大哥得意的声音，陈子安蓦然回首，只见方才还和他耳鬓厮磨的女子，已转而投入了大哥的怀抱。
  突然，场景变换，他们之间好似升起了一层水雾，他在水雾的另一端，眼睁睁看着大哥的手毫不在意地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摩挲着，然后看着旁若无人地和她欢好——
  不对，不对——陈子安陡然清醒过来。
  该死！又是这梦境！
  下一瞬，陈子安从床上睁开了双眼，冷着脸摇了摇床边的铃。
  屋外昏昏欲睡的昌荣骤然清醒，连忙下去备水，心中暗自腹诽：少爷这怕不是被妖精迷了魂？这个月也不知是第几回了。
  水很快备好了，陈子安独自入净室沐浴更衣。待整理好出来时，昌荣已帮他换好了床褥，桌上已经摆好了粥和小菜。
  今早的鸡丝粥炖得软烂入味，用过后陈子安觉得周身都暖了不少，心头的那块阴霾也消散了些许。
  放下碗筷，陈子安拿巾帕拭了拭嘴，吩咐道：“今日这膳房也算是用心了，昌荣你看着赏吧。”
  昌荣还没来得及回话，陈子安便听到一个欢悦的女声从一旁响起：
  “多谢二少爷！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不敢讨赏！”
  陈子安愣愣地看一个丫鬟从角落中快步走出，欢喜地跪在他的面前。
  松风院向来只有昌荣一个小厮，从未有过侍女，陈子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连连拿眼去瞧昌荣，用眼神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咳，禀公子，是昨日晚上王管家把人带来的，拢共有一小厮还有俩丫头，说是给您用的。我本想等您回话的，但王管家说公子您在温书，还是不打扰为好。奴才只好自作主张，先找地方把这些人都安置了。”
  昌荣尴尬地挠了挠头，地上的丫鬟的头也更低了。
  看来，今早这鸡丝粥，便是眼前的小姑娘做的了。
  陈子安无奈地挥了挥手：“估计是王管家怕被我拒绝，才直接把人扔在这里了。罢了，昌荣，就把人都带过来吧。小丫头，你也别跪着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二少爷，村里都叫奴婢二丫，还请公子赐名。”
  二丫低垂着头，有些羞涩地说道。
  “既如此，还需帮你仔细选个名字才好。”陈子安温和道：“劳烦抬起头来，让我认认你的脸。”
  二丫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大胆向自己的主子看去，顿时有些痴了。
  陈子安生得清俊儒雅，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淡淡的笑容中流露出世家子弟特有的优雅从容，好似画中走出的翩翩佳公子一般。
  她竟不知陈府的二少爷竟是这般俊秀儒雅之人！
  二丫心跳得飞快，内心突然忐忑起来。
  她之前在村里也算是长得不错的，若是收拾一下，说不定连村花也当得。若不是家里遭了灾荒，又要给哥哥凑彩礼，她定然也不会被卖到陈府做丫鬟。
  所以徐夫人挑中她时，她本也还算信心满满，想着凭自己的美貌定能把二少爷笼络住。
  可昨日，她见到大少爷房里的香荠时，才知道什么是仙女似的人物，顿时踌躇起来。如今陈子安又是这般神仙似的公子，又哪里会看得上她这种粗陋的丫头？
  陈子安不知道这个丫头心中所想，微微怔神地看着二丫。
  不知是否是今早的梦太过深刻，他竟觉得二丫的眉眼竟有几分像她。
  她就像一羞怯的月亮藏在乌黑的深夜中，却不知自己的光芒已照耀了他的心。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陈子安定了定心神，笑着说：“二丫，你因不得已离了故乡，想必是时刻惦念吧？便更名为‘明月’如何？”
  二丫心里反复念着这“明月二字”，越听越欢喜：“多谢少爷赐名！”
  正说着话，昌荣已带了一小厮和一丫鬟进来。
  “奴才望轩/奴婢彩月，见过二少爷！”
  陈子安略点了点头，便让二人起了身。
  他对彩月还有些印象，应是徐夫人陪房刘妈妈的女儿。
  另一个小童望轩则更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是刚入府的小厮？听你的名字，你父母该也不是普通人家，不知怎会把你卖入这陈府来？”
  望轩上前，略微别扭地俯下身子，有些感伤地将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曲折的身世不由得让众人都唏嘘不已。
  “竟还有这样的昏官，真是可恨！”陈子安愤然道：“不知望轩你手上可还有那豪绅害人的证据？若有需要，我可以代你击登闻鼓，向知府大人伸冤。”

  望轩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快到陈子安以为自己方才是看错了。
  直到很多年后，他才知道那个眼神中的真正含义。可那个时候，很多事情都已来不及挽回了。
  “多谢公子！可望轩不想再去告了！父亲死前早已把所有证据悉数销毁。他嘱咐我、不、嘱咐奴才，不要再为往事所耽，一切还需向前看。所以奴才已经不想再和那些恶人纠缠，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望轩脸上露出一副释然之色，看得众人暗自感慨。
  陈子安若有所思，又勉励了几句，才郑重道：
  “子安本不需人侍奉，然父母命，不敢辞。既然尔等已来了松风院，你我日后便当为一体，共荣辱，同进退。今后便由昌荣任松风院管事，一应事务皆由昌荣安排，可已知晓？”
  “是，公子。”
  陈子安又勉励了几句，便吩咐众人下去忙了。
  昌荣一夜之间升了职，自然喜不自胜，刚想下去，便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偷偷附耳到陈子安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什么！”陈子安大惊，才知道徐氏把彩月和二丫安排过来的用意，瞠目结舌道：“这、这怎么行！”
  “奴才也觉得不可！怎么就给大少爷安排香荠那样仙女似的，到了公子你这里，便是这样的，我都替少爷觉得不公！”昌荣挤眉弄眼道。
  陈子安掩饰的轻咳了一声，用书卷敲了下昌荣的头：“可快别胡说了！若是让大哥听到——”
  “哦？怕我听到什么？”
  门外，有一熟悉身影摇着折扇缓步而来，正是陈子盛。
  陈子安突然有些期望地望了望陈子盛的身后。
  果然，那身后，便是他的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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