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他没有来

她看着这酒瓶，觉得有些好笑。想起那次在马屿岛的海滩，她也是这样往他手里塞了一瓶酒。

        不过，她那时是装醉，他却是为了别人而真的醉了。

        心中泛起苦涩，她仰头猛喝了一口，借以压下那苦涩的滋味。

        “好，爽快！”他笑着，自己也仰头，又灌下了半瓶。

        “冷萧然，”她摇头：“你就算把自己给灌死了，季雪如会来到你身边吗？”

        他没能听懂她这么长的话，却独独听进了“季雪如”三个字。

        迷醉的眸光因此而陡然一亮，“雪儿”他无比温柔的唤出这两个字，脸上不自觉的，就带了笑意。

        黎静美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倒不如打个电话让季雪如过来，还能让他少一点幻觉。

        她这样想着，也正准备起身，整个人却被他扑抱住了。

        “雪儿，别走”他的气息带着浓烈的酒精味从她耳后传来：“不要走求你。”

        求你！原来他也会这样哀求别人，只是为什么，当她哀求他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过？

        哎，她真不能这样想了，爱情这种事，本来就不能与别的事情一概而论。

        她又何必苦苦强求他，反而苦了自己。

        “我不走，”他既然以为她是季雪如，她就好事做到底吧，“你可不可以不要喝酒了？”

        “不喝酒？”闻言，他窝在她肩头笑了，笑声停住，他的声音又嘶哑了：“雪儿不喝酒，怎么能忘了你”

        也就是说，只要你是清醒的，你的心就会想着季雪如，对吗？

        黎静美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不够，又深吸了好几口，才勉强压下了又要冒头的心痛。

        “那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她顺着他的话说，“回去以后，我们再喝，好吗？”

        “那你得陪我一起喝，才行！”他还会撒娇，当他以为自己面对着季雪如的时候。

        黎静美顿了数秒，才道：“我陪你一起喝！”

        于是，他终于愿意离开那个位置了。

        在酒吧服务生的帮助下，她将他扶上了车，又在酒店服务生的帮助下，她让他躺在了酒店的大床上。

        服务生比较有经验，还提醒她说：“这位先生醉得很厉害，您一定要小心呕吐物堵塞了他的喉咙！”

        这么说来，她还得整夜守在这里？！

        她不会这样做的，他凭什么？！

        她打算拿起自己的东西就走，却被他拉住了衣角。

        天知道刚才还昏昏沉睡的他，为什么突然又能翻身过来。

        “雪儿，你别走”原来是意识到，他的季雪如要离开了，“你答应答应我一起喝酒你陪着我”

        黎静美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微颤的身形示意她正忍耐着一切本不可忍的情绪。

        片刻，她睁开眼，冷声警告：“放开我！”

        他不可能放，因为他以为自己留住的人，是季雪如。

        “放开我！”她再次警告，提高了声调。他依旧没有松手，嘴里还喃喃念着：“雪儿你留下雪儿喝酒”

        猛地，她举起了随身包，狠狠的就朝他的手臂砸去。

        那包上的金属扣刮在皮肤上，痛得他浑身一颤。

        但是，他仍然没有放手。

        “你放手啊，冷萧然！”她怒了，“你听到没有，我根本不喜欢你，不爱你，我心里只有黎乔烨一个人，你不要再这样了，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爱你的，你明白了没有，你”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与其是说给他听，还不如说是自己情绪的发泄。

        他像是听到了，因为他渐渐的仰起脸来，半睁的醉眸看了半晌，都没有落点。

        最后，只模糊的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他辨不清人，他只是用被酒精麻醉的意识在想象，想象着季雪如正站在他面前。

        他大抵能感觉到，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单独见面了。

        以后，她在黎乔烨的身边，他再想要这样单独与她相处，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他不愿放手，他不舍放手。

        无论如何，让他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吧。

        清醒的时候他不可能说，只有失去理智的时候，才能让自己轻松一点：“雪儿，我等着你无论如何，我等着你如果他对你不好，你你记得还有我”

        终于说出来了，他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终于放开扯住了她衣角的手。

        他好累，头好痛，现在让他好好的睡一觉吧。

        但是，雪儿怎么还在说话，她说：“冷萧然，你这样对我，我有那么好吗？”

        其实他不想说话了，酒精连他的脸也给麻醉了，他的舌头有些不太灵活。

        但是，既然雪儿问，他还是要回答：“你你最好”话音落下，耳边忽然就安静了。

        他有些慌张，难道雪儿走了吗？他使劲想要看个清楚，无奈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他只能尽力呼喊着：“雪儿雪儿雪”

        声音陡然被堵住，他一愣，感觉到柔软的唇瓣吻住了自己的。

        一种好闻的芬香随之扑入鼻中，好熟悉，是雪儿吗？

        他没办法思考了，因为这柔软的吻已从他的脖颈滑落，顺着他的腰腹而下

        “不要”这是他最后的理智了。

        然而，却听到温柔的回答：“为什么不要？萧然，我要你。”

        然后，世界也旋转了，一把炙热的火从他的脚底燃烧至心底。

        他猛地翻过身来，将这柔软又调皮的身体压在了自己身下，开始了无尽的占有

        滴答滴答这什么声音？

        像是水龙头没有关紧时的滴答声。

        仔细一听，才知道是床头钟在往前走。

        窗外的天光，亦会随着这滴答声越来越亮，当他醒来，她要如何面对他？

        黎静美，你又错了。

        何必要面对他，他至始至终，不过是把你当做另一个人而已。

        至于黎静美这个人，在他心里，昨晚已经彻底的甩掉了。

        所以，何必再让他们有牵扯呢？

        他们，没有可以牵扯的东西。

        即便是她付出了宝贵的第一次，他也没有正眼瞧过她，何况只是昨晚，醉后不清醒的胡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是古代的女人，即便是古代的女人，失去了贞、操不也一样能够嫁出去吗？

        哎，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滴答声似乎走得更加勤快，身边的他呼吸渐渐均匀，应该已是酒醒了，正在熟睡状态。

        这样的状态，最容易随时醒来。

        所以，她该走了，何必留在这里，面对他厌恶的眼神？！

        这一晚，就当又做了一场梦吧，什么都没发生。

        这样对他，还是对自己，都是最好的选择。

        心里泛起有些凄冷的感觉，是因为她又流泪了吗？她伸手往眼角一摸，没有，干干的，没有泪水。

        昨晚她就说过，从此不再为冷萧然流一滴眼泪。

        她真的做到了！

        她当然可以做到，她是谁呀，她可是黎静美！她还有比这更勇敢的时候呢！

        坐在飞机的窗户前，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繁华的都市就在眼底，爱情，她已经体验过了，她还可以享受的东西，多着呢！

        再见了，冷萧然！

        再见了，T国。

        再见了，那个傻傻的，黎静美！

        窗外的城市越来越小，她再看了一眼，然后躺回自己的座位，睡觉！

        ***

        今天对然然来说，比节日还要快乐。

        早上起来的时候，妈咪就告诉他，因为今天爹地会来，所以她已经帮他给幼儿园的老师请假了！

        也就是说，他也可以和妈咪一起等爹地，并在第一时间就能看到爹地！

        他高兴极了，吃过早餐后，他就抱着小皮球去了花园，而且在距离花园门最近的地方玩儿。

        这样，如果有陌生的车子来，他就可以马上与爹地见面了！

        可是，爹地的速度好慢啊！

        他从中午一直玩到下午，都忍不住想要打瞌睡了，还是没有看到爹地的身影。

        他打着哈欠，抱起小皮球往家里走，走到门口了，还是转头来往外瞧。

        以为爹地就会在这个空挡出现，然而花园大门外，还是空荡荡的，没有车，更没有人。

        他失望的转身走入客厅，只见妈咪正坐在沙发上。

        而餐厅里，则传来阵阵食物的香味。

        他为之精神一振，“妈咪，可以吃饭了吗？”他的小肚子都咕咕直叫了。

        季雪如转过头来，微笑着冲他伸出双手：“宝贝，到妈咪这里来！”他扑入妈咪的怀抱，心里也明白了什么，“妈咪，是不是要等爹地来一起吃饭？”

        闻言，季雪如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不是的。然然肚子饿了，妈咪陪然然先吃好不好？”

        然然抬手揉揉疲惫的双眼：“还是不要了。我再等一会儿爹地吧。”说着，他将小脸粘入她的怀抱，非常想睡了。

        季雪如将他抱起来，拿过沙发上的毛毯将他包裹：“那你先睡一会儿，爹地来了，妈咪就叫你。”

        他点头，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嘴里还是要把没说完的话说出来：“那妈咪不要忘记”

        季雪如怜爱的亲亲他，再抬头，眼神却充满迷惘。

        乔烨，今天你真的会来吗？

        什么时候来？

        我打你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的，你是不是已经在飞机上了？

        还是，其实是我记错了日子？！

        时光一点点流逝，窗户的明亮渐渐为暮色代替，餐桌上精美的食物也慢慢冷却了。

        然然在她的怀中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妈咪，爹地来了吗？”季雪如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

        她不忍心说出——还没有——三个字，无论是对然然，还是对她自己。

        “爹地也许晚上才能过来，”她只能这样安慰然然，又欺骗自己，“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然然心里是不太愿意的，却抵不过胃的叫嚣，只好点点头。

        但是，吃饭的时候，他乖巧的没有把菜翻乱，而是小心翼翼的夹着边上的一点。

        用他的话说就是：“妈咪把菜做得这么漂亮，如果不让爹地看见，就白费功夫了！”

        连然然都知道，她为了给他一份惊喜，到底有多费功夫呢！

        可是，他为什么还不来呢？就算有事不能及时赶到，为什么也不给她一个电话？

        明明，今天是他自己约定好的日子啊！

        “小羊依靠自己的聪明，回到了羊群，回到了羊妈妈的身边”

        故事还没说完，然然就已沉沉睡去。

        他今天是真的累了，否则不会舍下最爱听的故事。

        她伸手，轻抚着他的小脑袋，看他，睡着了还皱着小眉头，一定是因为今天没有等到爹地，所以非常失望吧。

        “宝贝”她出神的凝着这张与他相似的小脸，“妈咪跟你一样伤心呢！”

        从儿童房出来，她再次来到了客厅。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即便是搭乘下午来T国的那趟飞机，这时候也应该到这里了。

        也许，他是乘坐私人飞机而来？她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片刻，却又摇摇头。

        这样的理由根本无法将自己说服。

        他若有心来，不必这么晚。

        又或者可怖的想法倏地窜入脑海，她皱紧眉心，有些坐立不安了。

        想来想去，还是再给他打个电话吧，即便他还在A城没有出发，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求个心安也好！

        于是，她赶紧拿过手机拨下了他的号码。

        长时间搜寻信号的静默，她的一颗心也随之高悬

        然后，没有接通。

        和上午打过去的反应一样，用户正处在关机状态。

        她该怎么办？

        他告诉她的，只有这一个私人号码，还说无论什么时候，这个号码都能够找到他。

        可为什么，他会关机？他既然没来，必定料到她会拨打他这个电话，所以才关机的吗？

        她摇头，不敢也不愿去想，他真的是故意关机！

        可是，她还能怎么办呢？想要问到他的行踪或许不是难事，打给瞿天泽，打给诸子篱，或者打给夏蕊，也许都可以探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可是，她为什么要问？问到了又怎么样？

        他若是故意爽约，她还能怎么办呢?

        就像五年前，他说走就走，她一样是毫无办法。

        他们之间，她似都处于被动，她永远都是等待的那一个。

        一阵凉意从心底涌升，她不禁将自己紧紧环抱。

        是啊，她永远都是等待的那一个，只因为你给我等待的希望。

        所以，乔烨，你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对不对？

        你让我等，我就继续等待。

        我给你时间，给你履行自己承诺的机会。我给你。

        “妈咪，今天爹地没有来吗？”从幼儿园回来见到她，然然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妈咪，今天爹地有没有来？”因为昨天得到了妈咪否定的回答，今天然然的问话声显得有些热情不高了。

        “妈咪今天晚餐吃什么？”到第三天，然然便不再问了。

        小小的他都看出来了，妈咪回答他那个问题的时候，其实非常不开心。

        “今天吃”季雪如失神的看着他，像是想不起来晚餐准备了什么，忽然，她又转开了话题：“然然，你和保姆阿姨在家里，妈咪去找爹地，好不好？”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浓烈，终于，她忍不住说出了口。

        然然愣了一下，然后重重点头：“嗯，妈咪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

        如果说她把这个决定告诉然然时，心里还有些犹豫，但现在，得到了然然的支持，那些许犹豫立即被一扫而空。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妈咪一定找到爹地，一定给然然带来好消息！”

        “妈咪加油！”然然抬起小手，与她的手掌有力的碰了一下。

        于是，她现在握有的，其实是两份勇气。

        临下飞机前，她再次将这只手放在了心口，感觉到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她才起身，拿着自己不多的行李走下了飞机。

        一样的机场。

        六天前，她才从这里离开，带着美好的期待离开，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孤单的回来。

        在飞机上，她曾问过自己无数次，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他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或许是给她的什么暗示。

        是什么暗示呢？

        暗示她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暗示她那短暂的幸福已经结束？

        还是暗示她，其实那一切根本就是她的一个梦而已。

        她应该做的，是一个人独自忘记。

        她能做到吗？也许，她是可以的。

        一个人暗自舔息着血淋淋的伤口，直到不再流血的那一天。这样的经历，她并非没有。

        但是，她不甘心啊！

        尽管她不知道自己该要怎么做，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但她就是不甘心！

        她拼命的往前走着，不过也只是找一个出口，让那翻滚的心痛得到些许的停歇罢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回到了A城，媒体记者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加上她精心的伪装，直到走出机场，也没人认出她来。

        但是，她仍然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

        身处这个圈子那么久，她对媒体的镜头已经非常敏感了，以前就算她伪装得再好，每当到了公众场合，还是能感觉到有搜寻的目光。

        但今天走出机场的时候，她没有一点类似的感觉。

        也就是说，尽管她消失了几天，媒体也不太关注她的行踪了。

        又也许，她不在A城的这几天，又发生了什么更劲爆的娱乐新闻，所以将媒体的吸引力转移了。

        是什么劲爆的新闻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来到酒店后，连墨镜也没取，就将酒店的电脑打开了。

        她只是快速的搜寻到了本地新闻，连继续寻找的功夫都没费，一张照片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照片的背景是一场盛大的慈善舞会，各界名流云集，但照片着重突出了两个人——黎乔烨与季昕然。

        她极力忍住手腕的颤抖，点开了这张照片——

        黎乔烨夫妇恩爱出席慈善舞会，与小三传言不攻自破—

        红色的标题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才有继续往下看的勇气。

        一张张照片，都是他们在舞会上的亲密。一起跳舞、他为她端着自助餐的盘子、在座位上的亲昵藕语

        他的笑容一直很温柔，她的表情则充满幸福。

        屏幕继续往下移动，但季雪如已经看不清配在图片旁边的那一行行小字了。

        心中的刺痛一阵一阵，让泪水将双目模糊。

        她紧紧的闭上了双眼，任由泪水滚落，冲刷着那心痛，这样她才好受了些许。

        然后，她慢慢的睁开眼，继续往屏幕上瞧去。

        这时，屏幕正好移动至最后一行，新闻结尾处，明确的标注了日期。

        她怔怔的瞧着，再也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那个日期，正是他对她约定的，要去T国接她的那一天！

        她和然然在家里苦苦的等待，她的担心，然然的期待

        他原来并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他只是，非常快乐的与妻子一起，参加着慈善舞会而已——

        慈善舞会结束后，黎乔烨与夫人季昕然在场外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当有记者问道之前，黎乔烨在A1电视台演播厅外，为季雪如挡住了记者的围堵，并发表爱的宣言一事时，黎乔烨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而黎太太则笑着反问了一句：季雪如小姐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票房，好像不是很好哦？

        一时间，众记者对这句话反应不过来，但片刻之后，记者们发出了一阵笑声。

        其实，演艺圈炒来炒去，真真假假大家早已很难分辨。

        黎乔烨先生身在这个复杂的圈子里，却有一位如此明白事理的太太，不得不说是一种难得的福气——

        原来，是为了拉高票房的炒作啊！

        是了，她怎么忘记了，那部电影他的公司总挂着合作的名誉，他怎么可能看着那么低的票房置之不理？

        小芯说因为那句话，他瞬间成为了她心中的英雄。

        看来，相信了他的人，也不止她一个呀。

        到底，是他演技太好，还是她太容易被骗？

        黎乔烨，之前的一切，在公寓里、在海边别墅里、在酒店房间里的一切，你都是骗我的吗？

        不，我不相信，求求你，不要让我相信。

        之前你不是说过，五年前我的不辞而别，让你非常痛苦吗？

        这一次，我不会再那样了。

        除非你亲口对我说，除非你面对面告诉我，否则我不会相信，你是骗我的。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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