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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婢女们带初夏来的是楼厌的专属浴池。

        四四方方的小池子,砌出石阶延伸到乳白色的温泉水里,氤氲的雾气缠绕着飘舞的纱帘,初夏蹲坐在浴池前,抓起篮子里的干花瓣往水里撒着,一肚子的愁肠百结。

        看似是拖延时间,事实上,她给自己挖了个更深的坑。

        鸳鸯浴啊,怪不得大魔头同意了。

        婢女们捧来换洗的衣物,搁在池边:“请姑娘入水。”

        “我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先出去吧。”初夏颓丧地说。

        婢女们真的听话地都走了出去。初夏起身,把四周的垂帘放下来,也不客气,脱得只剩下一件抹胸和一条亵裤在身上,趟进了池水。

        在榻上她毫无胜算,在这水里或许还可搏一搏。

        初夏入水后,走到池子中央。

        “少宫主。”婢女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都退下。”楼厌说。

        果真如初夏所料,这么好的机会,楼厌不会放过。屋门被推开的声音,伴随着楼厌沉稳的脚步声,透过重帘,跌落初夏的耳畔。

        初夏紧张起来。

        楼厌拂开帘子,行至池边,扫了她一眼。

        初夏大半个身子都在水里,双手抱着圆润洁白的双肩,护住胸口。抹胸浸透了水,贴紧她的身躯,胸口形状若隐若现。

        楼厌在池子前半蹲下,姿势优雅地握住袖摆,右手探入水中,指尖搅动着池水。花瓣在水流的推动下,吻上他纤长苍白的手指,当真是一幅极其优美的画面。

        ——若忽略他的恶魔低语。

        他说:“过来。”

        初夏不动:“你下来。”

        楼厌挑了下眉,颇感意外:“你说什么?”

        初夏手臂垂在水中,掌心藏着一枚兰花簪,昂首说道:“你脱光,下来。”

        她有衣服,等他脱光下水后,就趁机偷袭他。不信他还能光着屁股追她,堂堂离火宫的少宫主,大抵是做不出这种丢尽脸面的事。

        初夏想到自己的计划,压着唇畔险些扬起的弧度。

        楼厌并未受到初夏的诱惑,他收回了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初夏。

        初夏反应过来,她的语气过于生硬,不像是勾引,更像是在挑衅。她放软了嗓音,忍住一身鸡皮疙瘩,抖了抖双肩,做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我、我的脚好像抽筋了。”

        “只要我打开机关,池子里的水就会顷刻间流尽。”楼厌对初夏拙劣的勾引不为所动,嗓音微凉,明显是在警告了。

        初夏:“……”还有这招?

        初夏麻溜地滚了过去。

        “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初夏都快怀疑他有透视眼了,居然能看到她裹在掌心里的簪子。她的指尖不甘心地抚了下簪身,抬起手来,把簪子递给了楼厌。

        楼厌握住兰花簪,手指压着簪身。初夏眼皮狂跳,生怕他稍稍用力,就碾碎了她的兰花簪,连忙说:“你别动它。”

        楼厌把簪子插回她的发间,瞳孔如深不可测的黑渊:“下回刺杀我,不要用这根簪子。”

        初夏虽然不懂他为什么不许用这根簪子,簪子至少是保住了,松了口气。这根簪子是当初拜师时穆千玄所赠,对初夏来说,意义非凡。

        初夏摸着头上的簪子,突然问:“你真的要娶我?”

        “强扭的瓜不甜。”初夏等不到楼厌的回答,自顾自说道。

        “甜不甜,只有扭下来才知道。”楼厌轻笑了一声,“夏夏,不妨告诉你,我在乎的不是这个瓜甜不甜,而是这个瓜是不是我的。”

        “要是这个瓜既是甜的,也是你的,岂非两全其美。”

        “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不试试,怎知没有?”初夏握住楼厌的手,她的掌心湿漉漉的,在泉水的浸泡下,滚烫得吓人,抬起的胳膊水珠滚落,那一截膀子仿佛莲藕削出来的,白得晃眼,“你想要的这个瓜,现在是苦的,如果你强行扭下来,只会尝到满嘴的涩味。要是你精心陪伴,给她点风霜雨露,这个瓜总有一天会为你变甜的。”

        初夏扬起下巴,与他四目相对,那双黝黑的眼眸仿佛落了满天星辰,闪闪发光,有种说不出的魔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要真喜欢,就先追求我。”

        “追求你?”

        “对啊,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少宫主,不会不知道怎么追姑娘吧?”初夏踮起脚尖,上半身离开水面,渐渐向着楼厌靠近,“少宫主不会,我教你啊。”

        楼厌活了两世,还真没追过姑娘,前世的盛初夏和阮星恬,都是拿救命之恩自己凑上来的。

        开花结果,果子好吃,但花也很美。初夏所言,就是这个道理。

        “少宫主还没试过两情相悦的滋味吧。”

        “你的心上人是穆千玄,又怎会与我两情相悦?”楼厌扣住她的手腕,阴恻恻地开口,力道大得几乎将她从水里拎起来。

        他几乎沉溺在初夏的小把戏里。

        三言两语就将他哄得晕头转向,这种毫无底线的沉沦,简直太过可怕。

        “骗你的,我还没有答应穆千玄。”初夏的面颊被他毫无预兆的翻脸给吓得白了几分。这个大魔头真是喜怒无常,比后妈还刻薄,说变脸就变脸。

        “当真?”楼厌怔了怔。

        初夏狠狠点头:“师徒逆伦,我同意,奉剑山庄也不会同意的。”

        “穆千玄有这样对过你吗?”楼厌改为握住初夏的手。

        初夏摇头。

        “这样?”他的另一只手抚上初夏的唇,冰凉的指尖羽毛般划过她的唇瓣,勾得她浑身一阵轻颤。

        他的触碰让初夏想起竹林里的初吻。

        只有楼厌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初夏脸颊发烫,还是摇头:“我们并未越过雷池一步。”

        楼厌满意地松了手,胸口憋着的那股被人捷足先登的郁闷,尽数化解,散作了云烟。

        溯清这些日子没有由头的暴怒焦躁,楼厌自觉好笑,他什么时候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为着个姑娘家疯狂地拈酸吃醋。

        他急着占有初夏,是出于雄性的一种本能,在意识到初夏有可能被抢夺时,急着把初夏打上自己的标记,向着所有人宣誓主权。

        而现在,他不需要了。

        他承认,初夏提出的甜瓜理论,他动心了。

        反正这个瓜迟早都会是他的,他不介意多等些时间,等到时间酿出她说的两情相悦——他很贪心,他想要他扭下来的那个瓜是甜的。

        没了楼厌的虎视眈眈,初夏开开心心地沐浴了一番。此后,她就在暖阁里住了下来,楼厌把香雪派过来照顾她。危机解除的同时,初夏不免担忧,她这次被掳走,穆千玄肯定急坏了。

        以前两人是师徒,初夏纵有心思,都是压在心底,自从穆千玄向她表明心意,她才知道原来穆千玄也喜欢她。少年的喜爱总是狂热炽烈、不计生死的,以穆千玄的性子,肯定会把整个离火宫连锅端了。

        她既盼着穆千玄来,又怕穆千玄来。离火宫盘踞江湖几百载,如今还有楚绣绣和楼厌这样的高手,穆千玄就算天纵奇才,双拳难敌四手。

        她还是想办法自己先逃出去。

        先前穆千玄带她离开的那个地道入口她还记得,她打算从那里逃。

        一连晴了好几日,天寒地冻的,冰雪未见消融,初夏来时只有身上一套衣裙,楼厌命人给她重新置办了冬衣和厚靴,还叫人把库房里的狐裘拿了出来。

        这两日楼厌都不见人影,他并未限制初夏的自由,相反的,香雪主动提出带初夏熟悉离火宫,显然打着让初夏长期定居此地的主意。

        初夏有自己的打算,欣然同意,穿上楼厌为她置办的衣物,揣着个暖乎乎的手炉,出门闲逛。

        除了香雪,侍候初夏的还有四名侍女,这些侍女会些拳脚功夫,名为保护,说白了,其实是监视。

        香雪知晓初夏会是将来的少宫主夫人,为免初夏误会,解释道:“近日事务繁多,少宫主抽不开身,您别见怪。少宫主说,今晚他会赶回来陪您用晚膳的。”

        初夏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离火宫初夏只来过一次,那日逃走时还是黑灯瞎火的深夜,对于逃跑的路线,只有个大概的印象。她借着熟悉之名,用了三日的时间,找到了藏有密道的那间屋子。

        看着她身后的五条尾巴,她犯愁了。她的武功是穆千玄所教,再上乘的剑招,没有内力加持,一个打五个,且不惊动其他高手,难度系数有点高。

        初夏脑海中转过好几个念头,对香雪说:“我们去打雪仗。”

        香雪为难:“少宫主吩咐过,您玩什么都可以,不许玩雪。”

        有那火晶石伴身,初夏的寒疾许久没有发作了。但楼厌还是比较注重这个方面,特意吩咐过,不许让初夏受寒。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初夏把手炉塞进香雪的手里,招呼其他婢女,“来啊,一起玩。”

        婢女们面面相觑,她们不敢阻止初夏,更不会陪着初夏玩。要是惹得初夏不高兴,少宫主会责罚她们,枉顾少宫主的命令,罪上加罪。她们只好跟在初夏身后劝道:“初姑娘,少宫主马上就要回来了,您别为难我们。”

        初夏团了个雪球,见她们一脸快哭的表情,丢了手里的雪球:“我不玩了。”

        婢女们这才都松了口气

        “我们回去吧。”初夏兴致缺缺往回走。走了几步,摸了摸耳垂,“啊”了声。

        香雪忙问:“怎么了?”

        初夏说:“我耳坠丢了只。是少宫主送我的那只,他若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众人都觉得以楼厌的性子,确有这个可能。

        “难道是刚才玩雪的时候掉进了雪里?”初夏又说。

        前几日大雪,雪下了足有半截小腿那么深,耳坠要是真的掉进了雪里,可就难找了。香雪立时说:“大家快找,务必在少宫主回来前找到。”

        初夏揣着手炉,站在旁边看着她们五个在雪里翻找,指了指脚印最多的地方:“兴许就在那里,大家加把劲。”

        趁着她们五个聚精会神地找着耳坠,初夏悄悄挪动着步伐,借着身侧堆雪的琼枝遮挡,飞快地朝着一个方向奔逃而去。

        “找到了!”其中一人叫道。

        “你们在干什么?”楼厌刚回来,就见这几个人猫着腰,几乎掘地三尺。

        众人听见他的声音,吓得扑通跪在地上。

        “夏夏呢?”楼厌问。

        “初姑娘……”香雪正要回答,惊觉树下的初夏已不知踪影,雪地里只留下她仓皇而逃的脚印。

        初夏用最快的步伐赶往藏有密道的房间。离火宫里有侍卫巡逻,撞上他们就糟糕了。她一路上东张西望,警惕性提到最高,有惊无险地抵达目的地。留下的脚印也来不及清理了,反正只要下了密道,就可以顺利离开离火宫。

        门未上锁,初夏推开屋门,被屋里的陈设惊呆。上次穆千玄带她进来,这里只是普通的卧房,家具陈旧,四处蒙尘,许久没有人住过的样子,而此刻屋内陈设都已焕然一新,不知什么材质裁出的轻纱做垂帘,巨大的屏风上绣出一只展翅腾空的凤凰,桌上的妆奁和铜镜,以及桃木雕出的梳子,都表明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女子。

        不管换作谁在这里住,密道总是还在的。

        初夏掀开被褥,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忽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她看。她猛地回头,只见屏风上隐隐约约印着道人影,她方才进来时牵挂着密道,未曾仔细检查,此时冷不丁见到那道人影,不寒而栗。

        那人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初夏隔着屏风说道:“想必您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了,冒昧打扰,抱歉,您既然没有喊人过来,可是有意放过小女子一马?小女子名叫初夏,来自奉剑山庄,敢问恩公高姓大名,此番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效犬马之劳。”

        初夏咬文嚼字说一大通,那人半天没反应。

        初夏倍感奇怪,上前几步,那人依旧不出声。

        初夏索性绕到屏风后探个究竟,这一看,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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