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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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魔头又发什么疯!初夏拼命地缩着手腕, 与他的力道对抗着:“我真的没有打算刺杀你,我都发毒誓了,你这个疯子, 快、快松开。”
“这么说,你不舍得我死?”楼厌幽暗的眸子里倏然燃起一簇火光。
“辟萝春的解药还在你手里,你不要命, 我还要命。”初夏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剪刀呈一道漂亮的弧线,从两人的手里飞了出去。
楼厌大声笑了起来。
初夏搞不懂有什么好笑的, 他和楚绣绣一样,疯子都是不可理喻的。
楼厌说:“夏夏, 你错过了杀我最好的机会, 方才, 我是真的愿意死在你的手里。你既舍不得杀了我,留在我身边,一生一世陪着我,好不好?”
初夏摇头:“我想回奉剑山庄, 那里才是我的家。”
楼厌哂笑:“我刚收到了个消息。”
“什么?”
“奉剑山庄已派出人马来营救你。”楼厌观察着初夏的表情, 语气顿了顿,“你不用太高兴。就在他们出发后, 祝长生又下了道暗令。”
初夏睁大着双眸,安静等待他的答案。
“若营救行动失败,就地格杀。”楼厌的语气如同祝长生下达的这道暗令,变得肃杀起来。
虽然早已猜到奉剑山庄会这么做,初夏的脸还是不免地白了白。迷茫了那么一瞬,她想到什么,忽而坚定地说:“我师父不会, 他不会杀我。”
“他是不会,但他和肃王一起失踪了。有人在路上埋了火|药,随行的车辆都炸了粉碎。”
初夏揪紧了身下的床单,脸色愈见苍白,却固执地摇着脑袋,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师父他不会有事,他会来找我的。”
穆千玄是男主,男主怎么会死。初夏想是这样想,眼底难以控制地覆上一层担忧。
雪下到傍晚才停,厚厚的雪层,几乎没到膝盖。初夏的剪刀被没收了,穆千玄又生死未卜,一下午都心神不定的。楼厌拎着一双鞋袜进屋时,她仰躺在床上,盯着头顶帘子上的流苏发呆。
楼厌坐在床畔,握住她的双脚,把鞋袜套上。那金色铃铛被他套在袜子的外面,轻轻一拨,就响起悦耳的声响。
香雪跟着一起进来,手里捧着狐裘。
初夏坐起,香雪替她系上狐裘,挽起散落的发,簪上珠花。
“这是做什么?”初夏不解地问。
“带你去吃饭。”
初夏不大饿,每日这样躺着,消耗不了多少体力。楼厌看出来了,他不容拒绝地握住她的手,向着屋外走去。
长廊中的碎瓷已经被清理干净,雪后空气清冽,放眼望去,天地皆白,呼吸间白雾袅袅。天色暗沉,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光芒裹着雾气晕开,如黑夜中开出橘黄色的花朵。
石径上的雪被清理过,只余石缝里顽固地残留着些许,鞋底踩上去,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伴着从初夏脚腕间传来的金铃声,是这满园里唯一的声响。
忽的,身侧的枯枝承受不住厚雪的重量,嘎吱断裂开来,被风扬起的雪粒,如同纷飞的柳絮。初夏满怀心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往楼厌身侧靠了靠。
楼厌揽住她,说:“没事。”
他宽厚干燥的手掌,裹住初夏的手。初夏不习惯被他这样握着,他和穆千玄一样,是用剑的高手,虎口处有薄薄的茧子,磨得她难受。
初夏缩了缩手,没有缩回来,又惦记着穆千玄的生死,千方百计地打听着,奈何楼厌似乎下了封口令,无论她怎么向香雪她们旁敲侧击,她们都跟哑巴了似的,一句话不答。
初夏只好把希望放在楼厌身上,她小声问:“奉剑山庄有新的消息传来吗?这次来救我的,或者说,来杀我的是谁?”
楼厌却不买账,直接点破她心中所想:“你真正想问的是穆千玄,对吗?”
初夏毫无被戳破的心虚,顺势打听道:“火|药引燃后炸毁了多少车辆?师父他是怎么失踪的?他失踪时有没有受伤?”
“夏夏,在我面前这么关心另外一个男人,我是会吃醋的。”
初夏抿起唇角,不说话了。
两人来到一座石亭内,石亭的四周都垂下了厚厚的幔帐,用来阻隔呼啸的寒风,四角并中央垂下明亮的宫灯,亭内设有梨花木桌椅,桌上已满置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
这些珍馐美食,无疑是为楼厌和初夏准备的。
初夏坐下,被楼厌往手里塞了一双筷子。桌上准备的都是她喜欢吃的,上次厨房做的红烧肉初夏多吃了两块,这次特意备了红烧肉,肥瘦相间,色泽鲜亮。
楼厌没忘记初夏喜欢吃辣,桌上有大半菜系都是偏辣的口味。搁在平时,初夏早就食指大动,自从得知穆千玄出事,初夏心里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本就脾胃不佳,对上这满桌的美食,一丝胃口也没有,反而想着穆千玄此刻是不是孤零零地躺在某个地方,身上都是伤,没有药,没有水,没有食物,冰天雪地的,还没有暖和的被子和衣裳。
“从今日开始,你每好好吃一顿饭,我就告诉你饲养辟萝春配方里的一味药。”楼厌开口。
初夏抬眸看楼厌,楼厌眼里都是认真的神色。
“真的?”
“我说过的话,几时反悔过。”
初夏认真想,笃定地说:“你有。”
为了不让楼厌反驳,她继续说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说出千机楼的线人名单,你就放我走。然后没多久,你就反悔了。”
初夏告诉楼厌,每泄漏一次天机就会折寿十年。他不信她的鬼话,但不想去赌这句话的真假,那时,他尚不明白自己为何心软,如今已然溯出缘由——他喜欢她。
不识好歹的丫头。楼厌捏她的脸颊:“这次是真的,不反悔。”
阮星恬说饲养辟萝春的配方里有上百种药材,岂不是她好好吃上一百顿饭就能拿到完整的药方。一日三餐,这么算来,也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初夏粗略一算,登时觉得不要太划算。
“那说好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咱们拉勾。”初夏勾住楼厌的尾指,与他拇指相抵。
真是幼稚的游戏。楼厌好笑地与她拉勾。
初夏收拾收拾沮丧的心情,飞快地往碗里夹着喜欢吃的。香雪和婢女抬进来一只雕花的红色木箱,向他们福了福身,又退了出去。
楼厌打开木箱,里面装了满满一箱子木偶,它们穿着漂亮的衣裳,做着喜怒哀乐的表情,被暖黄的光晕笼着,不再似初见那般阴森恐怖。
楼厌拿起两只木偶,走到透明的屏风后,垂下一截柔软的绯红袖摆,手下被银丝操控的木偶互相作揖,竟是在给她表演傀儡戏。
他手下的傀儡没有音乐,没有台词,衣角缀着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
这具身体不像是前世,被各种手段折磨过,即便修补回来也是残破不堪,相反的,多年用剑的习惯,使得他的骨节非常灵活,木偶随着他的动作,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妙趣横生,看得初夏移不开眼睛。
初夏边看边吃,不知不觉吃下大半碗米饭,桌上的菜肴也空了小半。等到真的吃不下了,她捧起手边的清茶喝了两口,解了油腻。
楼厌手里的两只木偶打得难解难分。初夏搁下茶盏,凑了过去,双手托腮,半蹲在他身侧,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
“想玩吗?”
初夏确实好奇。
楼厌拉了张凳子,示意她坐下,然后把手里的女偶递给她。
初夏握着提线棒,只觉手里的木偶明明是被她掌控着,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要这样。”楼厌张开双臂,把她圈在怀里。相比于他,初夏娇小得像只猫,很轻易就被他抱住了。
他握住她的双手,教她怎么控制好方向和力道。
木偶在楼厌的手下,有了自己的生命。
初夏沉浸在游戏里,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姿势过于亲密。过了会儿,她渐渐掌握诀窍,控制着自己手里的木偶,生出坏心思,趁着楼厌没有防备,挥出一拳头,砸在楼厌操控的那只木偶头上。
“调皮。”楼厌立刻控制着他的木偶来追初夏的木偶。
“啊,不要。”初夏一慌,手下的木偶失了章法,没跑两步,轻易被楼厌的木偶扑倒。那男偶朝着初夏的女偶扬起手腕,初夏以为要挨一拳头时,那木偶忽然搂住她的女偶,亲了下它的额头。
那瞬间,就好像初夏自己被亲到了额头。
她脸颊一热,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间,楼厌正似笑非笑,眼睛里有温柔的涟漪荡开。
她被调戏了。
初夏惊觉两人靠得太近,丢下手里的木偶,与他拉开距离。
两人这一闹,天色愈晚,到了该就寝的时间,楼厌亲自把初夏送回去,并脱掉她的鞋袜,交给香雪。
初夏眼睁睁地看着香雪拿着鞋袜离开,一口气闷在胸口。
简单洗漱后,初夏坐在床畔,晃着脚腕,任由那金铃撞出清脆的响声。
楼厌已经走了。
她对着烛火发呆。没有花里胡哨的木偶转移注意力,她又想起生死未卜的穆千玄,唉声叹气好一会儿,解衣躺倒在床上。
她不能干等着。
要想个办法逃出去。
初夏改躺为趴,掀开枕头,从床单下面摘下点棉花,搓成团,藏在袖口。
夜里初夏做了个梦,梦中,穆千玄白衣染血,趟着浑浊的忘川水,向着开满彼岸花的鬼界渐行渐远。
初夏追着他苍凉孤独的背影,不停地喊着“师父”,无论她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头。
“师父。”初夏几乎是哭着醒来的。
惊醒的初夏发现只是个梦,抹着眼角未干的泪痕,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安慰自己,梦都是相反的,穆千玄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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