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列车国度（9）

听到强子的名字，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其中以潘向阳的面色最难看，刚才从3号车厢跑过来时，本来是他跑在最后。

        潘向阳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了跑在他前面的强子一把。

        强子跑得好好的，猛地被一股大力往后拉，顿时落在后面。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后头追过来的红眼怪物抓了过去。

        当时3号车厢和4号的情况差不多。宋俞救了潘向阳他们几个后就发现原本黑暗的车厢里，多了很多双赤红泛光的眼睛。眼睛所在的地方正是之前乘客的位置。

        李邵原本还捂着屁股哀嚎，登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去，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群悬浮的眼睛像是有人指挥一样，对准宋俞他们的方向开始移动。

        “退后！”宋俞拿着兑换来的手电筒一照，发现这哪是什么悬浮的眼睛，全都是刚才车厢里的乘客。他们的脖子扭曲成翻折的角度，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瞳孔放大几乎占满整个眼眶，眼白则全都变成泛光的赤红色。

        他们已经不能称作是人了。

        见有光照过来，走在最前面的红眼怪物被晃了一下，动作有些微的凝滞。

        宋俞意识到这些怪物可能惧光，立刻吼道：“把手电筒拿出来！”

        几道灰白色的冷光源从几个方向照向红眼怪物群。眼看着红眼怪物没有再上前，潘向阳松了口气，马上夸到：“还是宋姐聪明，一开始就让我们换手电筒，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

        强子点头附和，不仅不害怕还憨憨地笑了笑：“就是就是。”

        强子进入theterminator的缘由很奇特。

        他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后读了两年书就去沿海打工了。平时没什么爱好，喜欢在直播平台上听别人唱歌。平台上有一个叫做小软软的新人女主播，因为戴着面纱直播没多少人气，评论区时不时还有质问小软软是不是很丑的言论。强子偶然进了小软软的直播间，因为看不过去就在评论里说了几句公道话，结果被人追着骂。一来二去，他便时常在小软软直播间评论区和小软软聊天。

        强子是孤儿，小软软则说自己是从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逃出来的，更巧的是唐他们居然在同一个城市。两人越聊越投机，关系日渐亲近，彼此都有了线下见面的想法。现实世界里强子死的那个晚上，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约定好和小软软线下见面的日子。

        强子花200块钱买了一套西装，又买了一束百合花。小软软对他说过最喜欢的花就是百合花，代表着纯洁和忠贞。

        但他没有等来小软软，等来的是路边突然倒塌的自建房。

        他和他的百合花就这样埋在了九层废墟里。

        强子活下去的执念，不过就是把百合花送给小软软。正因为这股强烈的执念，他才会来到theterminator。

        列车国度是强子的第一个游戏副本，他没有见过那些血腥暴虐令人反胃的场景，也没有感受过难以揣测的人性。他甚至不会觉得害怕，只想着认认真真玩完游戏。

        一个游戏能有多可怕呢。

        游戏不都是可以从头再来吗？

        更何况他一进游戏就碰到了宋姐、阳哥还有邵哥。宋俞看着年纪小应该还在读书，没事就在那吃东西，但是却有一副老成聪慧的样子。潘向阳是个豪爽的生意人，胳膊上有纹身，听说开着两家公司，人很仗义，答应强子以后出去给他找个好工资。李邵和他差不多年纪，有点贼眉鼠眼又透着一股机灵劲，听说因为盗窃被关进去过，喜欢开玩笑叫他光头强。

        强子是心甘情愿跟在他们后面，也很高兴能有这三个队友。

        但他死了。

        潘向阳闭上眼睛时，还能听到强子在喊他“阳哥”。

        或许他闭上眼睛时，听到的还不止是强子的喊声。还有别的呜咽声隐隐传来。就像他在噩梦里听到的呜咽声。

        那呜咽声重复着，仿佛就在他耳边说着：“我好疼啊……”

        潘向阳猛地咳嗽起来，试图把耳边的幻听赶跑，这也让所有的人目光投向他。

        “你没事吧？”宋俞对这个大她二十多岁的徒弟，面上还是很关心的。

        潘向阳摇摇头，站到了铁栅门前。他背对着众人说道：“看样子那群东西应该追不过来。那群东西怕光怕火，今晚我们两人一组轮流守夜，守着火桶别灭，等天亮应该就会好了。”

        他这个提议没人反对。众人把餐厅车厢的窗帘都扯了下来，又卸了几个餐桌腿充作备用燃料。

        两拨人在分守夜组时都很默契地选择，两边各出一人为一组。最后定下来潘向阳和褚越泽，宋俞和杨思海，李邵和林星落。至于老奶奶，考虑她年纪大，大家都让她早点休息，不需要轮守。

        第一组是潘向阳和褚越泽。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靠着火盆边开始睡觉，只有林星落手里还攥着那个铁盒子在发呆。

        褚越泽走到林星落身边蹲下，一边掏出瓜子磕一边递给她：“你还不睡，一起磕点？”

        谁能拒绝半夜磕点瓜子呢，林星落果断抓了一把在手里。她磕了几颗问道：“为什么没有核桃味的？”

        “经典原味。”褚越泽又给了林星落一把。

        林星落把瓜子装在兜里，又把那铁盒子打开了。

        里面的两个纸团还安稳地躺着，等待被打开。

        “你告诉我，应该怎么选？”林星落没头没脑地问。

        褚越泽神秘地笑了笑，意义不明：“如果有什么事不知道，就去睡一觉。睡醒了头脑清醒了，很多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林星落愣了一下也笑了：“你说的对。”

        她没告诉他们，在他们一群人刚才疲于逃命时，系统的声音响起了。

        ——玩家林星落解锁主线任务百人祭进度30。

        这个字面上揣摩不出意思的任务，就这样没理由地拉了进度条。林星落不用想都知道，这和铁盒里的纸团分不开干系。

        第一个纸团打开后，黑暗降临，噩梦来袭，进度加30。代价则是整个列车的乘客npc变成红眼怪物，玩家死了一个，还活着的人也无一不是精疲力竭。

        不打开纸团，就没法推进任务进度。打开纸团，又是九死一生。她有列车员的信任buff，九死是别人死，一生却是她生。她自认做不出这种事情。

        林星落微微叹口气，这选择无非是打开和不打开两种，却比奥数题还难解。

        “算了我睡觉去了。等下换班你叫我起来。”林星落和褚越泽说道。

        迷迷糊糊中，林星落睡得很不真切。她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还醒着，神经时刻紧绷着。但慢慢的，她睡得沉了起来。

        第二组值守的是李邵和林星落。

        李邵起来替了潘向阳，却发现褚越泽没有去叫醒林星落的意思。

        李邵眼睛一转朝林星落趴睡的地方走去。

        “你干什么？”褚越泽的声音有点冷漠，带了点质问的意思。

        “啊……该换班了。你不去睡觉吗？”李邵讪讪地说道。按理说npc只是一个副本里的工具人罢了，他是不当回事的，但褚越泽给李邵的感觉很怪。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她的班我来守。”褚越泽抬眼说道。

        李邵顺势坐到了旁边的餐桌上：“噢噢。您是姓褚是吧？叫您一声褚哥不介意吧。”

        褚越泽那边却不再有回音。他坐在靠近铁栅门的地方，一双褐色的眼睛望向延伸的黑暗中。

        李邵见褚越泽没注意他，放轻脚步往林星落那边绕了一圈后又走到了宋俞那边。

        宋俞一直在装睡，李邵过来后她睁开眼睛接住了李邵递给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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