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点茶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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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判府内,春光正好。
正午的阳光撒在西院中,暖意融融。借着那株大槐树作盖,众人围坐在树影之下:静觉居南,武松和令虚分居东西,而岳飞则坐在北边。
一旁的石桌之上,茶炉、茶盏、茶注、茶筅、茶勺一应俱全。柳如烟端坐在石桌前,正低头专心点茶,翠荷立在一边,而亥言则坐在对面,托着腮帮子,看得津津有味。
受武松之邀,岳飞前来一叙。当然,除了叙旧之外,主要还是商议救驾之事。
岳飞不喝酒,所以柳如烟特意去找普鸣凤讨了些好茶。
也是凑巧,当初汪伯彦任知州时,为了讨好康王,专门找人弄了一批建安贡茶。因当时走得匆忙,并未悉数带走,正好留在了州衙一些。
柳如烟挑了两片琼林毓粹、两片旸谷先春,又借了一套茶具,一并带回了通判府。
宋代茶道,以点茶为最。今日正好有闲暇时光,所以柳如烟决定展示一下自己的点茶技艺--自从离了百花阁,她也再没功夫点茶了。
柳如烟先将“旸谷先春”掰下一片,置于火上炙烤,待茶香渐浓,又用纸包好,将干茶锤碎,再碾碎成粉末。
接着,将茶粉放入茶盏中,先注入沸水,将茶调成膏状。然后一边继续点水,一边用茶筅旋转打击,拂动茶盏中的茶汤,使之泛起汤花,此谓击拂。
这点水、击拂正是这点茶中的精要所在,看似平常,却暗藏玄机。点水需有节制,注水亦讲究落点,再配合击拂的节奏,需要身、心、气、神合一,稍微分神,雪沫便散了去,出不了“雪沫乳花”。
只见柳如烟手腕频动,如驭剑取穴,快而不乱,精准而富有韵律,茶盏中的茶汤翻涌却不溢,渐渐水乳l交融。
待柳如烟停手,一盏点茶即成。她示意了一下翠荷,翠荷随即端起这盏茶,奉到了静觉大师面前。
令虚亦是好茶之人,这茶盏一上桌,他立即端详起来,随后赞道:“汤色如雪,果然是上上之品,汤花咬盏,聚而不散,点茶之技亦是妙到巅毫。柳娘子这功夫和她的剑法一样出神入化啊!”
柳如烟嫣然一笑,“奴家已久不操练,技艺怕是有些生疏了,还望道长和大师海涵。”
“哪里,哪里。柳娘子过谦了。”令虚道,“静觉大师,赶快先品为敬吧,今日我等皆有口福了。”
茶汤如雪,茶香四溢,当世四大高手围坐品茗,也是难得一番悠闲。
“岳兄弟,金军北撤一事你以为如何?”武松问道。
“眼见已是初春时节,金人喜寒惧暖,必然是要北撤了。”岳飞道,“只是金人究竟会如何撤法,尚未可知。”
“那以岳统制之见,金人会走哪条路?”静觉也问道。
岳飞略微思索了片刻道:“以在下愚见,金人或许不会只走一条路。”
“哦?”令虚道,“此时分兵岂不是犯了兵家大忌?”
“不然。”岳飞接着道,“金军南犯本就是分东西两路,两路皆有主帅,且互不隶属。而且我素闻金人出征,所劫掠之物,皆是归个人所得,从无充公一说。若是两军合在一处,必起争端。此乃其一。”
柳如烟在一旁一边给亥言点着茶,一边也听得频频点头,心里道,义父的那本兵书给了他真是给对了。
岳飞接着道:“若是金人合兵一处,反倒给了我军孤注一掷,聚兵拦截的机会。而兵分两路,则既可相互呼应,也让我等难以判断虚实,无法兼顾。此乃其二。”
“对啊,若是金人分两路走,那官家会在哪一路呢?”武松也问道。
这的确是个要紧的问题。
岳飞已经知道了武松等人准备奇袭金军,以救下圣驾的计划。虽然他对这种非常打法并不太认同,不过眼下之局,倒也不失为一招剑走偏锋之计。
“为今之计,若金人果真是兵分两路的话,我等不妨可以明修栈道, 暗渡陈仓。”岳飞道。
“何为明修栈道, 暗渡陈仓?”令虚觉得岳飞应该和自己想到一处了。
“明修栈道者,乃宋军大队人马,暗渡陈仓即是各位。”岳飞接着道,“我等可集重兵拦截其中一路,并大造声势,示之以强。而各位则依原先计划奇袭另一路,如此或有奇效。”
令虚听罢频频点头道:“只要声势造得够大,或许金人为避锋芒,真会把官家放在另外一路中。”
“那金人究竟会走哪两条路呢?”武松又问道。
“这个不难。”岳飞笑了笑,“以如今之势,东取道河北,西则取道河东,而且大军开进,需要沿路补给,必是沿州县而进。”
亥言此时也想起了在陕州时金兵的异动,随即道:“大约十余日之前,金兵曾佯攻过陕州,应该是为取道河东北撤在做准备。”
“小师父所言极是。”岳飞点头道,“河东一路,西有陕州,南有洛阳,只要扼住这两地,金兵北撤之路就几乎一路畅通了。”
“那眼下就看金兵何时启程了。”令虚道。
“以在下愚见,很可能就在这几日了。”岳飞道,“如今各处黄河渡口皆有金军重兵把守,眼下惊蛰已过,春分将近,黄河冰封将破,我想,解封之日就是金军北撤之时。”
言罢,岳飞突然站起身来道:“诸位,事不宜迟,在下即刻回报宗大人,以调集人马在河北拦阻金军,河东一路只能仰仗诸位英雄了。”
眼见岳飞急着要走,武松端是有些不舍。不过他也知道军情紧急,调动人马又需时日,耽搁不得。
“岳兄弟,匆匆一聚,又匆匆一别。沙场征战,还需多加小心。”武松也起身道。
“师兄放心,有你所赠的沥泉枪,区区金贼何足惧哉。”岳飞道,“待杀尽金贼,小弟一定陪师兄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好!我等着!”武松上前扶住了岳飞双肩,“你我就定下这酒约,绝不食言!”
“好。”
二人英雄相惜,却又要匆匆而别,肝胆相照,却也不禁侠骨柔肠。
“师兄保重!”岳飞欲言又止,和众人辞别之后,毅然转身而去。
武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不由愣在原地,有些黯然神伤。
一旁的柳如烟看在眼里,心里也暗道,原来男人之间的情愫也会如此绵柔,像哥哥这样的英雄豪杰也有情到深处。
话说岳飞离了相州,回报宗帅。而群雄这边也开始着手准备救驾的计划。
然而,眼下最要紧的一个问题就是:上官令伤了。
虽然有普鸣凤的精心医治,上官令伤势已无大碍,但毕竟是伤及内腑,就算普鸣凤可妙手回春,上官令要想恢复如常,也至少需要十天半月。
而一旦金兵此时到来,这原先计划好的四象阵法就缺了一人。
谁来顶替上官令的位置,就成了当务之急。
若论武功,余下的众人之中自然是以柳如烟最高,而且四象阵法中的四人武功差距不可太大,否则不仅阵法威力会大打折扣,还会让对手找到软肋,破其一点而使阵法瓦解。
所以,柳如烟也是唯一能顶替上官令的人选。
可是武松却心里犯了难。
他深知此战的凶险,无异于闯刀山火海,可谓九死一生。他实在不愿意让柳如烟一起去冒这天大的风险。
令虚和静觉也知道武松的私心,但更理解这人之常情,故而也不便多言。
柳如烟自然知道武松的心意,更知道,只有自己才能说服武松。
到了晚饭时间,柳如烟特地亲手做了几样拿手菜,又温了一壶好酒,送到了武松的房间。
亥言一见就明白了,借故离去,好让他二人私聊。柳如烟朝他会心一笑道:“放心吧,酒菜也有你一份,翠荷正在屋中等你呢。”
“还是娘子贴心,我去了。”亥言蹦着出门而去。
烛光映影,对影双人。
柳如烟先给武松斟上了一杯酒,然后道:“哥哥的心思,奴家自然明白。但哥哥莫不是忘了你我的竹林之约了?”
“为兄岂能忘记。可是烟儿,此去要面对的是金人的千军万马,就算为兄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武松面露担心之色。
“若是哥哥无法全身而退,你就忍心抛下奴家不成?”柳如烟双眸闪动,秋水微澜。
“这......”武松竟一时语塞。
“哥哥是担心奴家武功不济,对吗?”柳如烟又问道。
“你的武功在当世之中已属难得。”武松道,“只是这一战很可能要以一敌百,稍有差池,就很可能性命难保。”
“这个奴家知道。”柳如烟缓缓道,“可哥哥莫不是忘了,奴家有银罗甲护身,百兵难伤,就这一件,怕是也抵得上半个绝顶高手了吧。”
柳如烟这一说,武松也想起了此物。心里倒也放心了几分:有这银罗甲在,倒真是如多了一门保命的神功。就算是静觉、令虚全力出手,也未必伤得了她。
见武松神情有所缓和,柳如烟决定趁热打铁。
“还有一件事,哥哥莫非也不记得了。”柳如烟道。
“还有何事?”
“哥哥真是好忘事。”柳如烟微微一笑,“你忘了,师父曾传你三招刀法,可与我的剑法刀剑合璧,到时候你还怕不能全身而退?”
“对呀!”武松一拍大腿,这才想起此事。当日无涯子传他三招刀法,正是为了与烟儿的无涯剑法相配,专为对付千军之用。
“如何?如今哥哥可放心了吧?”柳如烟突然伸手握住了武松的手,“还请哥哥记住,无论生死,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武松无言,只觉得柳如烟眼里水火交融,指间柔情万种,只能痴然相对,甚至忘了美酒就在手边。
翌日一早,柳如烟和武松叩开了令虚道长的房门,正是为学四象阵法而来。
令虚一见,也立即明白了。
不过,令虚得道多年,洞悉世事,更深知人心,他见武松眼里仍有一丝忧虑,便先道:“尊驾不用担心,贫道先将阵法传于柳娘子也是为了有备无患。”
“道长这是何意?”武松有些不明白。
“贫道算过了,就算金兵即日从汴京开拔,要行到此地也需六七日,若再有耽搁,也怕是十日之后了,届时上官令的伤也应该好了。自然还是原先四人结阵出击。”
“需要这么久吗?”武松还是有些不信。
“尊驾忘了,金军此番北撤,所携之物甚巨,加之还有众多人质俘虏,贫道料其一日所行绝不过百里,快不了。”令虚的语言似有十足把握。
闻听此言,武松顿时眉头尽展,“那甚好,甚好。如此我等亦可做足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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