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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敏思锐想


第130章  敏思锐想

        “喂喂喂,程三五这下真被抓起来了!”

        木鸢看着蜃珠化景之中,程三五被五花大绑,左右兵士手持刀斧,一旦发现他有任何异动,便要令其身首异处。木鸢语气夸张地叫道:“他连昭阳君都杀了,最后居然放下武器投降?这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无撄子脸色凝重,一言不发,木鸢则原地蹦跶道:“现在朔方军里有人要拿程三五开刀,不希望将他活着带回灵武城。我就怕那些军士一时情急,直接提刀杀了程三五。”

        旁边孙灵音闻听这话,心生遗憾,她一直希望能够亲手为家人报仇雪恨。而且她也不明白程三五此举用意,问道:“师尊,程三五为何要向朔方军投降?他杀了内侍省的昭阳君后,大可就此逃亡远遁。”

        “他或许另有盘算。”无撄子言道。

        “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木鸢揶揄一句:“你真的不打算出手干预?虽然说程三五没那么容易被杀死,可万一他人头落地,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敢想。”

        无撄子面不改色,冷峻如故:“当初早有约定,我们九人谁也不能在程三五面前现身。若非必要,不会干涉他的言行举措。”

        “可现在就是必要啊!”木鸢急切起来:“当年河阳血案过后,程三五一路向西经过关中,为防他与朝廷官兵正面碰上,我还要另外搞出一些动静把官兵引走。如今程三五都被抓起来了,你就一点事都不管吗?”

        无撄子瞥了木鸢一眼:“伱如果想救,大可出手,我不会阻拦。”

        “你这不是故意刁难我嘛?”木鸢愤愤不平道:“我是可以救走程三五,但那动静肯定小不了,又不可能将这朔方军这几千人统统灭口。”

        无撄子沉默一阵,像是勉为其难地说道:“若程三五真要被斩首,我会施法引动狂风,搅乱朔方军兵马,让他得以脱身。”

        木鸢像是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孙灵音忽然开口问道:“师尊,要是程三五不肯离开呢?”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同时陷入沉默,木鸢背后之人倒吸一口凉气:“嘶——程三五这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朔方军把自己抓住?”

        无撄子则望向孙灵音:“你为何会想到这点?”

        “弟子曾听师尊说过,妖魔诡诈难测,示弱多为欺敌。”孙灵音回答说:“这一路走来,弟子见程三五所作所为乖张离奇,看似任性妄为,却好像别有用心。而且他为了对付内侍省的昭阳君,还利用丹玉设计引诱,使其远离大军庇护。可见此人绝不是无智莽夫,他又怎么会把自己的性命随便交给朔方军处置?”

        “或许他就是在赌?”木鸢言道:“朔方军如果把他交给杨太初处置,也能免除许多麻烦。只要到了杨太初面前,他应该就能自证清白了。”

        “程三五如果要自证清白,当初在灵武城就不必大开杀戒。”孙灵音又说:“何况他身边还有内侍省的绣衣使者,这点浅显道理,没理由不明白。”

        木鸢人模人样地点了点头,然后望向无撄子:“小灵音的脑筋可比你这块冰疙瘩要活泛,一下子就察觉关键了。”

        “前……姜偃先生谬赞了。”孙灵音朝木鸢含笑拱手,随后抬眼望向无撄子,却见自己师尊面容深邃,并无多少赞许之意。

        “你看,又要犯臭脾气了。”木鸢对此早有预料般冷笑几声。

        “这等尘俗机心,于仙道无益。”无撄子只是无奈轻叹,随后问:“那你觉得程三五此举,有何真意?”

        “弟子也说不准。”孙灵音眉头微蹙,泪容动人:“就好比那位昭阳君,他为何要杀程三五,弟子也想不通。”

        “哦,这个啊,其实也没啥大事。”木鸢接话道:“内侍省里面也是斗来斗去的。程三五现在是上章君的私属,那位昭阳君估计是要找人家麻烦,所以先从程三五下手。”

        这回轮到孙灵音疑惑不解了:“内侍省不是为大夏皇帝效忠么?怎能容许其中高手相互争杀?”

        “嘿!反正就这样。”木鸢语气满是讥讽意味:“尤其是那个拱辰卫,不说是群英荟萃吧,起码也是藏污纳垢。冯大珰那家伙招了一堆妖魔鬼怪进去,表面上是要他们给皇帝老儿效力,至于真实目的嘛……我估计是为了将这伙人聚到一块,好方便他们相互厮杀,这样就没有人在外面为非作歹了。

        “比如那个胖成球的昭阳君,他在被招进拱辰卫之前,可是江淮一带凶名赫赫的采花大盗,被他祸害的良家女子、武林女侠,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除了官府追缉,长江南北各家武林名门也联起手来,搞了个悬赏花红,只要能够诛杀此人,便可以拿到十万贯银钱和几座大宅子。”

        孙灵音微微变色,她没有想到,内侍省位高权重之辈竟然是此等出身,简直令人作呕。

        “你说这些,难不成是觉得程三五替天行道,为世间除去一害?”无撄子冷淡质问。

        “坦白说,如果能把程三五驯服了,让他去对付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或者去斩杀为祸一方的妖魔,我觉得没什么不妥的。”木鸢对此司空见惯:“反正我们拂世锋里都是一堆懒人,谁都不想脏了手。既然现在有条好狗,那就用起来呗。”

        “愚蠢。”无撄子明言道:“此举来日必遭反噬!”

        “恕我直言,以我对冯大珰的了解,他肯定会招程三五进内侍省。”木鸢理直气壮地反驳说:“人家使唤起程三五,搞不好更加得心应手。背靠着大夏朝廷的势力,人力物力财力,样样不缺,程三五估计也会心安理得在里头混。”

        无撄子沉默以应,旁边孙灵音则觉得此言有理。只是听木鸢这番话,她发现其背后那位神秘莫测的姜偃先生,似乎对朝廷之事了如指掌,莫非其人身居庙堂?

        “程三五杀昭阳君,是意图取而代之。”无撄子一语道破。

        “他这是不甘心被母夜叉当成男宠啊。”木鸢话中带笑:“只是没看出来,程三五居然有这种野心……要阻止他么?”

        无撄子反问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利用他么?让他进入内侍省岂非正好?”

        “如果有别的出路,自然没必要让程三五去内侍省。”木鸢说:“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恐怕没法将程三五引导去别处。眼下发生了这么多事,内侍省肯定还要派人来朔方查证,到时候程三五便注定是他们的人了。”

        ……

        “这都没出现啊。”程三五喃喃低语。

        “你说什么?”一旁骑在马背上的张藩并未听清,看向坐在囚车中的程三五。

        几天前,朔方军众将校商讨过后,决定先不杀程三五,而是将他押回灵武城,交由杨节帅发落。为防他逃跑——或者是为了让众将士安心,临时打造了一辆囚车,将他塞入内中。

        昭阳君已死,就连杨节帅的家奴蒋福也失踪不见,朔方军只好打道回府。

        而眼下内侍省地位最高之人就是张藩,朔方军虽然不是听他号令行事,但也不会为难他们三人,准许就近看管程三五。

        “没什么。”程三五打了个哈欠。

        “拂世锋就是不上钩,真能忍啊。”饕餮出现在囚车上。

        “马上就到灵武城了,你想好应对之策了吗?”张藩问道。

        此次与程三五来朔方办事,虽说波折不断,但张藩也算是见识到此人能耐。看似粗枝大叶、行事鲁莽,实则暗藏心机,拥有扭转局面的手段。

        “我之前教你的那些话,直接跟杨太初说就是。”程三五挠挠后背:“说不定你等下还得往长安跑一趟,把这里的情况报知冯公公。”

        张藩欲再追问,大军行进忽然停顿,眼见灵武城方向有一骑飞驰赶来,找到程三五所在囚车,挥鞭指喝:“杨公已到城外,要亲自审问凶犯,速速带来!”

        “这么急啊。”程三五呵呵一笑,坐在摇摇晃晃的囚车里,被带到灵武城外不远的空地上。

        就见杨太初坐在十二人扛行的步辇上,这步辇有坐榻凭几、青盖纱帘,就像是一座小亭子,尽显雍容华贵。

        而在杨太初左右,除了有数十位身强力壮的披甲亲卫,还有几名武功高强的幕客,严阵以待。

        当囚车拉到步辇近前,还有众多兵士手持丈二步槊正对内中的程三五。

        “杨公。”张藩刚要上前行礼,立刻被亲卫拦阻。

        “下面的人跟我说,你也是内侍省的绣衣使者?”杨太初语气冷淡,怒意隐现。

        “正是。”张藩按照路上商定的策略答话道:“我等此次前来朔方,是为负责调查盐池妖祟一案。勘合鱼符和内侍省公文在此,请杨公过目。”

        此时步辇旁一位幕客身法如电,一跨步间便来到张藩面前,拿走鱼符和公文后,同时夺了他腰间武器,全程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位幕客将东西交给杨太初过目,他看了几眼,像是不耐烦般扔到地上:“冯元一这是什么意思?一前一后派了两伙人来朔方,是要戏弄老夫不成?”

        “还请杨公见谅。”张藩叉手答话,不敢依仗绣衣使者身份:“我们当初奉冯公公之命前来,并不知昭阳君的安排。而且关于刘氏灭门一案,还有一事要让杨公知晓。”

        听到刘氏灭门,杨太初眉头一皱:“说。”

        “刘夫人……是我们内侍省派驻灵武城的密探。”张藩微微深呼吸后才说出这话。

        杨太初闻言一怔,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刘夫人是内侍省派驻灵武城的密探,负责监察朔方诸州。”张藩解释说:“我们当初前往刘宅,便是想通过刘夫人先行了解盐池妖祟的情况。不料刘夫人满门被杀,此后又遇不测之人袭击,匆忙间只能逃离刘宅。”

        杨太初越听越怒:“你说……刘夫人她、她是内侍省的密探?”

        “对。”张藩正色道:“刘宅书房,一处铺有毡毯的侧间,下方便是贮藏卷宗文书之处,杨公可遣人去查看。”

        不等杨太初吩咐,囚车中的程三五忽然开口了:“还不止呢,刘夫人可是把朔方节度使的军务度支查得一清二楚。”

        此言一出,杨太初猛地掀开步辇纱帐,朝一旁幕客言道:“立刻带人前往封锁刘宅,将那些卷宗文书送到府上封存起来!”

        “当初我带走一小部分,可请杨公先行过目。”张藩又从怀中拿出几份。

        杨太初迫不及待,立刻让人将那文书拿来,神色紧张地飞快翻阅,结果越看越心惊。

        “如果刘夫人就是一个寻常寡妇,死就死了,谁也说不了什么。”程三五此时优哉游哉地说道:“可一个内侍省密探,还是在调查地方军务度支,忽然被灭门,你猜猜,谁的嫌疑最大?”

        杨太初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像是野狼般盯着程三五。

        “看你这样,之前还真不知道刘夫人的真实身份啊。”程三五换了个坐姿,随手拨开伸入囚车的步槊:“不知道也没甚毛病,这显得我们内侍省的人能办事嘛。但如果死了一个密探还不够,前后又死了两伙前来调查的人手。我就想问,老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尽管其中多是凭空构陷捏造,可谁不清楚这就是内侍省的看家本领?

        而且就凭这几份文书的详尽内容,杨太初真的不敢想象刘夫人在自己身边这几年,到底获取了多少机密。

        杨太初的确想过,哪怕程三五真是内侍省人手,就让手下人将他杀死在荒郊野外,毁尸灭迹。事后内侍省前来过问,自己就抵赖到底,再让长安的亲朋帮衬一二,事情就这样应付过去。

        可没想到,眼下局面大大超出先前预料,彻底打乱了杨太初的心中盘算,程三五此人已经杀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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