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抉择

公布完期中成绩后的课间，林亦站在凳子上带头鼓掌。

        “同学们！热烈庆祝我彻哥脱离班级倒数十名。”

        班里大部分同学是高一时就同班的，知道沈彻是上学期即将结束时，才开始学习的。尽管与家里有钱，假期都请了家教补习有很大关系。但最主要的，还是他本人的天赋和努力。

        相处了一年多，同学间感情比起高一刚开学时的剑拔弩张要好多了，也都真心为沈彻高兴，热情地跟着鼓掌。

        沈彻站起来，把林亦从凳子上拉出来，半拖半抱地带出去吹吹冷风醒脑。

        眼见着11月了，天气渐渐入深秋，却淅淅沥沥地下了三四天雨。天色阴沉见不到太阳，同学们心情也跟着有点压抑。

        高二开始上晚自习了，下午课程结束，有半个小时的休整时间。时间不长，同学们大多在便利店买些速食，简单垫一下肚子。

        苏熠今天中午被他们几人拉着去吃的火锅，阴沉的天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心里胃里都舒服，她一个舒心就吃得有点撑了。

        整个下午除了中途上过两次卫生间，就坐着没动过了，热量消耗低。天一直飘着小雨，苏熠也还没饿，不想往出跑，只把早上带的牛奶喝了，打算等放学回家再吃饭。

        临上课时，只有沈彻和顾元叙回来了，林亦又逃课了。

        顾元叙走到她旁边，放下一个小袋子。“少吃点，别饿着了。”

        苏熠放下笔，把笔记本往里挪了挪，拿过袋子打开。一个巧克力夹心面包、一个水煮蛋。

        她昨天晚上吃的就是这个面包，还随口说了句好吃，没想到顾元叙倒是记下了，果然细心暖男不是吹的。

        “谢谢，多少钱？我给你。”

        顾元叙笑着摆手：“不用！沈彻付的。”

        苏熤把拿出一半的钱包又塞回书包里。

        －

        第一节自习结束，苏熠才打开袋子吃东西。

        松软的面包里裹着香浓的巧克力，入口醇香，很好吃。

        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她几乎才吃完面包，喝了几口水，铃声就响了。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声，前排有男生声嘶力竭地喊：“哎哟，我的胃它变聪明了，便利店的热狗已经欺骗不了它了！它想跟米饭、糖醋排骨、凉拌黄瓜见个面！”

        大家都被他捶胸顿足的样子逗笑，气氛欢快不少。

        晚自习是由各科教师轮班制看管，今天刚好轮到班主任老胡。

        他坐在讲台里面批改今早的测试卷，好脾气地也跟着笑了两声，才温和地制止。“同学们，上课了！收收心继续学习了！”

        每天5点开始晚自习，一个小时一节，三节课加上两个课间休息，八点二十才放学。

        现在才第二节开始，意味着大家还要继续煎熬两个多小时。

        苏熠是无所谓的，在班里学习虽然没有在家安静、自在，但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不过每天放学回家，小烁烁都被带回隔壁睡觉了，几天没见到，还挺想念的。

        晚自习是默许临近同学间偶尔讨论题的，但是苏熠的性子淡，也不喜欢与人多接触，这大家都是知道的，很少有人会找她问题。

        所以当坐在她前排的体育委员转过来问题时，苏熠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接过本子看了眼上面的题，整理了下思路后，在本子上写下解题步骤，又小声讲解了一遍。

        对方没懂，满眼无措地继续看她。

        苏熠无法，只好换了一种解题方法，写在旁边。才要开口讲，就被门边桌椅摩擦的响动打断。

        她抬头看过去时，沈彻正拉开椅子从座位里走出来，抬手跟老胡示意了下，拿着电话神色凝重地走出后门。

        胡老师站起来跟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彻却没跟回来。

        苏熠很少见到沈彻神色如此严肃的样子，平时他总是肆意、慵懒，对什么事都不甚在意。偶尔动怒，和人动起手来，无论下手多狠，脸上表情都是懒散的。

        她收回目光时，视线和顾元叙相接。

        顾元叙眼底也满是忧虑，叹了口气，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林亦。”

        苏熠心里的不安瞬间放大。

        －

        苏熠不用手机，没法问。

        沈彻给顾元叙回了微信，说他正赶去公安局。顾元叙犹豫了下，还是把手机界面递给苏熠看。

        苏熠抿抿唇，没说话。但接下来的时间，她心底惊疑不定，几乎没法安心学习。

        好容易挨到晚自习结束，她迅速地收拾好书包，和顾元叙一起跑出学校，拦了辆车直奔市公安局。

        他们到时，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了。

        按着警官的指引走到一间小会议室外，门开着，林亦和其他三个年轻人坐在长桌一端，每人面前都放了几张纸，都低着头认真在看。

        沈彻正倚在林亦身后一米多远的墙上，垂头摆弄手机。

        看到坐在长桌尽头的是兰宸，苏熠心底一松，拉着顾元叙的衣袖离开门边，坐到靠墙的一排椅子上。

        尽管，苏熠深知已兰宸的个性，绝不会徇私。但还是莫名心安，像几年前一样。

        兰宸清冷的声音透过敞开的门传出来：“毒品的危害，刚才你们看的纸上都写得很详细，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几个都还是在校学生，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千万不要因为识人不清、因为好奇，而沾染上毒品。很多年轻人都是抱着猎奇心态，试一试的态度，最后才走上不归之路。请你们一定要自律、自重、自爱，远离涉毒人员。”

        苏熠大概听懂了，屋内几人都是没有吸毒的，只是批评警示。

        她暗暗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响动，陆陆续续出来几人。

        顾元叙和苏熠这才站起来，往里边看了眼，见只剩下林亦、沈彻、兰宸三人，才进去。

        兰宸抬头看了眼两人，和苏熠目光相接时，眸光柔和下来。

        苏熠抿唇，轻声叫了句：“哥哥”。

        兰宸温和地应了声，整理好桌上的资料后，拍拍林亦的肩，出去了。

        林亦脸上丝毫没有往日里的阳光，唇抿得紧紧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屋内一时间安静地只闻彼此的呼吸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沈彻打破沉默的气氛。他走过去扯着林亦的胳膊把人拽起来抱住，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背。

        “没多大事儿！也不会通知家长，表情别这么丧！”

        顾元叙也走过去，锤了下林亦的肩，玩笑着说：“就是！没多大事儿！咱上边有人呢！”

        被沈彻放开的林亦抬手抓了抓头发，神色缓和了些，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嗯，没事儿！”

        他转头看到苏熠，嘴角笑意一僵，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苏熠双手握着书包肩带，紧了紧又松开，轻声问：“回家吗？我还没写作业呢．．．．．．”

        三个少年站在一起，都侧着身看着她。

        顾元叙嘴角含笑点点头。

        沈彻歪了歪头，轻嗤了声，算是对她这别扭样子的鄙夷。

        林亦抿了下嘴角，点着头连声答：“回！回！别耽误了我熠姐写作业。”

        －

        苏熠没想到，林亦当晚还是挨揍了。

        两家虽然住对门，但隔着两个院子和一条两车道的路，距离并不近。但因为夜里安静，苏熠坐在屋内，听到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喊声。

        她神色一凛，迅速站起来走出去。

        站在院子里，声音越发清晰。是夏阿姨的哭着劝阻的声音，和林叔叔的怒骂声。

        苏熠心沉了沉，快步走出院子，顺着林家敞开的大门进了院子，却又在门前生生止住了脚步。

        隔着一道门，林叔叔的骂声更加清晰。“你平时游手好闲的，我也懒得管！现在你出息了！把自己作进警察局里了？真给你老子我长脸了！”

        伴随着骂声，是棍棒类砸在身上的声音，和林亦低低的闷哼声。

        夏阿姨哭喊着劝阻：“老林，你这样会打死他的．．．．．．从小你就忙，都是我一手带大儿子的，你有什么资格打他！！．．．．．．是我没教好儿子，你要出气，就打我吧！”

        苏熠垂在腿侧的双手握紧，屋内每传来一声抽打声，她就不自觉地心底一紧。

        这样熟悉的黑夜，在耳边的打骂声，像是一把钥匙，打开她尘封已久的记忆，放出了蛰伏许久的野兽。将她团团围住，无处躲闪。

        她的指甲抠进掌心，尖锐的疼，在深秋的寒夜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肩上被人拍了下，苏熠险些惊叫出声，捂住嘴倏然转身，望进一双熟悉的双眸里。

        沈彻垂眸看着她，沉静的黑眸让苏熠惊惧的情绪慢慢沉静下来。

        她喘了两口粗气，慢慢放下捂着嘴的手，背到身后。

        沈彻在身后握紧的双手不着痕迹地松开，随手揣进上衣口袋里，扬起嘴角，又是熟悉的慵懒笑容。

        “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儿！”他弯腰凑近苏熠耳边，小声戏虐道：“下次我爹打我时，请你来参观，绝对比这个还惨绝人寰。”

        苏熠侧了侧头，躲开他说话间呵出的热气，绕过他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了。

        沈彻直起身子，敛了笑意，看了眼紧闭的门，转身回家。

        他们无权干涉林亦的事，说是冷漠也好、不仗义也罢。

        既然林亦自己选择说出来，就该想到了这个后果。

        他们两人都够聪明，猜得到林亦选择说出来，是因为并不想掩藏这次的错误，他想为自己这些日子所做的错事忏悔，想得到应有的惩罚。

        青春里，总会有彷徨和迷失自我。

        他们都必须要成长，要找到自己该走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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