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何其有幸

摩托车轰鸣着沿着大桥行驶，带着湿意的风让苏熠的头脑清明不少。

        “小鱼，不要怕！”沈彻靠近苏熠，侧头在她头盔旁喊：“不要逃避过去，不要畏惧未来！我会一直在！”

        苏熠甩甩头逼退眼泪，头盔磕在沈彻的上，清脆一声响。

        短暂的沉默后，她呐呐道：“谢谢！”

        轻飘飘的两个字被巨大的引擎声压住，身后的沈彻没听见，她自己却因着这两个字泪水决堤。

        如果说，兰宸是她的救赎。那么沈彻，一定是她生命中的阳光，驱散她所有的阴霾。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带她逃离……

        她何其有幸能遇到他们，遇到这么多爱她、关心她的人。

        为了他们，她也不该再逃避下去！

        摩托车最终停在一处湖边。

        沈彻单腿撑在地上，摘下头盔挂在车把上，揉了两下自己被压乱的头发，才伸手去解苏熠的头盔，摘下来挂在自己的头盔旁。

        不知是兴奋、亦或是紧张，苏熠的手脚都有些酸软，缓了好一会儿才翻身下车，脚踩在地上的瞬间还有些发软。

        沈彻顺手托住她手肘，待她站稳了，才收回手停好车。

        月光下，湖水翻着粼粼波光，树影憧憧倒映在湖面上，静谧又美好。

        这是苏熠第一次夜间来这里。

        沙滩上没有嬉戏打闹的游人、湖水里没有五颜六色的游泳圈，一切都是最自然、最静谧的样子。

        身上忽地一暖，周身被熟悉的清冽香气萦绕。苏熠侧头望去，只看到沈彻收回的手。

        月光下，只穿着件黑色t恤的大男孩淡笑着，侧颜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覆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光影交错里五官更加立体。

        林亦曾说过：“我们这样的人家，非富即贵，找媳妇不说闭月羞花，漂亮也是最低标准吧！这基因一代代优化下来，能丑到哪里去？”

        苏熠忽然很赞同他的话。

        的确，能丑到哪里去？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沈彻侧过脸来，浅浅一扬眉：“怎么？被哥哥的帅气迷住了？”

        苏熠眨眨眼，转过头往湖边走。

        她出来的急，连双拖鞋都没穿，往前走几步就踩进冰冷的湖水里。

        已是四月，天气渐渐暖起来，但夜里的湖水仍不算温暖。清凉的触感从脚底直冲而上，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脚，往后退了一步。

        沈彻见状，大步过来搂住她的腰，将人捞起来往回走，放回摩托车上。而后忽然在她旁边蹲下，一手握着她的一只脚，另一只手拎起自己的t恤衣角，擦着水渍。

        苏熠慌忙抽回脚，往旁边缩了缩。

        沈彻手里一空，扬起脸来勾唇道：“躲什么！怕我叫你赔衣服？！”

        苏熠曲起双腿，整个人缩在车座上，摇头：“没钱，不赔！”

        “啧！几天来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这儿？”

        他站起身，扯下苏熠肩头披着的外套，搭在她腿上。“擦擦，别凉着。”

        等苏熠乖乖擦干后，又重新拿起外套披在她背上，三两下将人裹好，嗤笑：“大几千的衣服都给你擦脚了，哥哥好不好？！”

        苏熠：“……”

        她倒不关心他这件外套多少钱，只想着：擦完脚的外套又穿上……她倒不嫌弃自己的脚，就不知道沈彻嫌弃不嫌弃，回去后会不会直接把这外套扔进垃圾桶？

        两人一个缩成一团坐在车上，一个手插在裤袋里，望着湖面各自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苏熠的鼻尖都有些发凉了，沈彻忽然说了句：“顾元叙那小子在就好了！”

        苏熠没接话，转头静静看他。

        沈彻抓了抓额前碎发，语气颇懊恼：“他要是在，就能想起走之前叮嘱你穿外套、穿鞋子了……”

        苏熠斩钉截铁道：“不会的。”

        “什么？”

        “顾元叙要是在，不会让你带我出来——这么晚骑车很危险！夜里凉会容易生病！我心情不好很容易跳湖……”苏熠说着说着，嘴角慢慢上扬：“他会有无数个理由拦着你的！”

        沈彻眉头渐渐拧到一起，低低骂了句：“操！”

        他妈的一个都没想到！

        他正暗自懊恼，就听到苏熠轻缓的声音慢慢说：“……但是他不懂我。”

        “我需要醍醐灌顶，而不是床头枕畔的温言劝慰……”

        “再多的话，都没有自己清醒来的有用……”

        “我不能消沉，也没资格！”

        沈彻静静听着，缓缓合上眼，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以此，来压抑自己想给她一个拥抱的冲动。

        沈彻偷偷把人送回家时，已经过了凌晨2点。

        骑了近一个小时的车，两人身上都冻得冰凉。沈彻在院外熄了火，弯腰横抱起苏熠，几乎是跑着进院子的。

        他绕过拐角，到达别墅侧面。

        窗子还留着缝儿，苏熠的脚一蹬，便顺势开了。

        沈彻探身把人放进去，待苏熠站稳，才直起身指着窗小声说：“赶紧关好窗，洗个热水澡！明早起来记得让许姨给你熬碗姜汤！”

        “好！”

        见她难得乖巧的样子，沈彻心痒难耐，伸出胳膊探进去，在她头发上揉了揉，才满意地笑着转身跑了。

        夜已经极深，沈彻不想打扰到邻居，索性推着车往家走。

        苏熠站在窗边，待一人一车融入漆黑的夜色里，看不真切了才转身。

        快速冲了个热水澡出来，她没开灯，借着月光走回床边，才摸索着要上床，手就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苏熠一怔，凑到枕边看。

        保温杯？

        怎么会跑到被窝里？

        拧开盖子，浓浓的姜味合着热气扑面而来，熏得苏熠眼底一酸。

        －

        今天周日，兰英雅一早就约了姐妹打牌去了，留沈彻在家自生自灭。

        八点多钟，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出房间，翻着药箱懊恼地自言自语：“我这个英雄好像他妈的格外脆弱！”

        手腕还没好利索呢！又他妈感冒了！

        没脸去兰家了！

        大老爷们吹吹凉风就着凉了，太出息了！明明从小到大身体都壮实得很，这两年也不知怎的，大伤小伤不断，伤风、感冒也是常事儿！

        好容易找出一盒伤风胶囊，他抠出两粒就着温水吃了，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嘀咕：“妈的，我是不是年纪大了！抵抗力不行了？”

        吃完药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再醒时已经11点多了。他揉揉鼻子坐起来，仍是觉得鼻塞、头也昏昏沉沉的。

        窗外阳光正好，偶尔能听到小区里孩子们玩闹嬉戏的欢笑声。

        沈彻站起来抻了个懒腰，步伐慵懒地到门边换鞋，拿起钥匙出门往兰家去。

        难得的大晴天，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整个人都舒适不少。

        沈彻闪身躲过两个骑自行车的小女孩，推开大门进去，走到门边才举起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来了！”

        苏眉淡淡扫他一眼，见人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的样子，脸色更加阴沉。

        沈彻没懂她的意思，摸摸鼻尖喊了声：“舅妈！”

        苏眉哼了声。

        沈彻忽然感觉情况不对，不想进门了，觉得该先回家避避风头！

        没等转身，苏眉就扔了双拖鞋过来。

        他失了跑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换鞋进屋。站在客厅里环视一圈，也没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舅妈，小鱼呢？”

        还没起床？不应该啊！照她的生物钟，此时应该是才睡醒，进食的时间啊！

        难道说，也生病了？

        “呵！”苏眉坐在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换台，嘴角笑意始终不善。“昨晚不知道哪个混蛋把她偷走了，现在还在补眠呢！”

        “……”

        该来的始终躲不了！

        “我、就带她散散心！”

        他说话鼻音极重，苏眉无奈地轻叹一声，终于转过来正眼瞧他：“你啊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鲁莽啊！”

        沈彻摸摸鼻尖，尴尬地赔着笑。“舅妈！我错了！下次做事前一定先考虑后果！”

        “你啊！”

        苏眉一肚子的话无从说起，最后只叹息着摇摇头。“厨房给你留了饭，快去吃点吧！看你脸色难看的！”

        “哦！”

        沈彻复又抬头望了眼苏熠紧闭的房门，才拖着脚步往厨房走。

        苏眉看在眼里，没忍住又是一声叹。

        沈彻身上不舒服，也实在没什么胃口，只盛了碗清炖的排骨汤喝。汤一直在砂锅里小火炖着，入口还有些烫，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四肢都渐暖起来。

        喝了汤周身舒畅不少，他又盛了一小碗米饭，泡着汤吃了。

        几乎才撂下筷子，客厅就传来说话声。

        “宝贝！你看起来精神头儿不太足呀！不会像沈彻那小子一样感冒了吧？”

        “妈妈，我没事儿！就是昨晚睡得晚，有点缓不过神……”

        沈彻撂下碗筷，走出厨房就看到站在沙发旁的人。

        她换了套长袖的灰色家居服，头发也披散着。因为正对着他这边，沈彻可以看到她的神情也是恹恹的。

        他快步走过去，在苏熠反应过来前，摸上她的额头。

        触手温凉！

        苏熠咬着唇退后半步，扬起脸看他。“病了？”

        沈彻淡淡嗯了一声，鼻音颇重。

        “吃药了？”

        “……没！”

        苏熠蹙眉，“我家没有药。”

        好像前些天夜里嫂子生病，兰宸把药箱搬走了，一直忘记送回来了。

        沈彻面无表情地甩甩手：“一点小病不用吃药！结实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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