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渔村村长（十）

几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

        阮佳突然就明白了。

        【村长的女儿，是不是因孟大平惨死？】

        【是，但因为他们都是对主线剧情没影响的npc，相关的记载也不多。我这边能获得的信息是说阮佳在逃难的途中要去给自己的父亲煮药，结果被孟大平趁机……然后大概是昏迷的时，被他用身旁的烈焰花给烧死了】

        负责她的客服正和焦头烂额的技术人员一一负责排查，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使剧情开始崩坏了。

        “我发誓，我拿我的头发发誓！脚本里写的真的是温馨平淡的渔村生活故事啊！原先的设定是孟大平确实杀害了村长的女儿，但却是在村长喝完了药之后啊！虽然因为女儿死去心里悲痛难忍，落下了病根，也没有去世啊！”

        “那问题就是出在孟大平这个角色身上喽？！可你不是说这就是个连配音都没给安排的小npc嘛？他是怎么突然偏离了原定剧情的？我让你闲着没事往剧情里藏刀！看我怎么……”

        “等等！我事先说明，阮佳什么事也没干！变数一定不在她身上！”客服听着他们激情四射唾沫飞扬的争论，感觉两只耳朵都不够用了，但还是要大声辩解的。

        好在人多力量大，一群人挨个排查，终于找出了问题在哪里。

        “……天。”

        “安？”

        “我嘞了个去！”

        “艹！”

        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叹的声音，面面相觑。

        “孟大平突然变更态度，是因为提前跟盗宝团通了气儿。”

        “盗宝团提前动作，是因为听了新来的风水师的指点……”

        “新来的风水师，是某驱邪世家那个离经叛道的孩子……在愚人众【散兵】手下活动，又改头换面回到了璃月……”

        这么溯源下去没完没了，谁也不清楚多米诺骨牌是从哪一个开始倒下，精心构筑的秩序被幕后之人的手指轻轻一碰，便轰然倒塌。

        “诸位，当务之急是如何安排后续的剧情，而不是去研究散兵又要搞什么事。反正过去就弄不明白，现在也不会懂的。”一位脸上带着浓浓的黑眼圈，面带倦容，说话声有气无力的青年出声，打破了寂静。

        …………

        真要说起来，那算不上什么有趣的故事。

        老村长没了女儿，将心比心，对于流落来的北斗也怜悯，他本身又是个好心肠的人，虽然被苦难揉得像一张旧纸，但总归还能为这个无家可归又听话的好孩子撑一把伞。

        北斗被老村长收留，在村子里还没呆多久，孟大平就回来了。孟大平身上还带着一身伤病。对于自己的经历避而不提，总是神色惊惶，不知道在寻找些什么。

        不过在孟大平回来之后，村子里的怪事就多了起来。

        先是村子里的猫猫狗狗都变得很暴躁，经常能看见某只猫炸着毛，瞳孔缩成一条线盯着一个方向。之后是村子前那条河，里面的鱼渐渐地少了。

        只能说，在璃月这种古战场，四处都有魔神残渣，让一个年纪正好的女孩子心怀怨恨地死于非命……实在称不上是明智之举。

        怨恨，愤怒，就是魔神残渣最好的养料。

        相应的，魔神残渣也会给予合适的反哺。

        一命换一命，村长的女儿就是这么打算的，她的父亲老村长也还活着，她不打算殃及整个村子。但孟大平不知从哪里得来了符咒，那东西对魔神残渣的力量似乎有天然的克制。

        村长女儿也被逼急了，别提有什么理智了，孟大平仿佛察觉到在外面一定会被杀死，但只要村子里老村长还在，自己就绝对安全。

        鬼气冲天的环境，对人更不用说有什么好处了。

        可北斗……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被命运选中的人，鬼气对她没有太大的损害，与村里的其他人相比，面貌俨然不同。

        再加上有人瞧见她埋了一只猫，不知经过哪个有心人的加工，就在讹传她是山猫化成的妖物。

        “她第一天来就克死了村头的大黄狗，猫狗天生是仇敌！”

        “怪不得村里的鱼收成少了。”

        北斗自然是委屈的，她埋那只死去的狸花猫只是小孩子的善心使然。她记得这只猫也是外头的野猫，但收留他的人家误会他偷吃了鱼，不分青红皂白将它打了一顿。

        猫是很记仇的生物，即便之后误会解除了，这只胖乎乎的如同大海参的猫，只是趴在村子后的山头上，望着曾经呆过的院子的方向，却怎么哄也不肯回来。

        兴许是看上它油光水滑的皮毛，又或者是为了别的，孟大平的爹在它背上开了一刀。

        养过猫的人家和孟老爹撞上一块，小孩子看见被拎着的那一大团毛茸茸的带血的东西，看见那个圆圆的毛茸茸的猫脸，还有微张着的嘴，当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两家人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

        “这猫是我家喂的，就算要杀也是我家里的人自己杀！你这人忒恶毒，仗着别的畜生望见人害怕，你就挑软柿子捏？”

        “我又不是进你家院子杀的，我在外面逮东西吃肉，关你什么事？”

        最终那只死猫被扔在树下，无人搭理，身上已经落了好几只食腐的苍蝇。北斗替它收尸，却没想到这又成了一桩谈资。

        兴许是人心惶惶，村子附近的流浪狗少了不少的事也没被人察觉到。

        说北斗是妖怪的传言本身听起来就很离谱，但在当前的这种情况，正常的反而成了怪异，只是碍于村长的面子不好明着谈论罢了。

        这样的声音传出来没多久，村长也去世了。

        北斗丧失了保护她的人，被赶出了村子。

        小小的孩子在大冬天，披着一身的风雪，背着灾星的名号，离开了这里，不过也算因祸得福。

        在她离开之后，孟大平渐渐露出了马脚。

        他的背上长出起初只是凸出来一个大包，不疼不痒的，他权当是水肿。但之后，他挠着背，那凹凸不平的质感……

        他从床上猛地做起来，惊了一身冷汗，想要站起来到光亮处，手脚却发软得厉害，神经质地颤抖着，牙齿咯吱咯吱地响。

        他再不敢挠背，也不敢和父母说，更不敢冒险出村子！

        谁知道这是不是女鬼的障眼法？！

        谁敢保证？

        孟大平趁着一个好天气，悄悄淌进河水那，借着水面上的倒影去看自己的背。

        背上那张栩栩如生的人脸，五官眉目都清晰得很，只是哭丧着一张脸，眉头紧皱，如同隆起的山丘，

        孟大平瞪了好一会儿，抓着岸边的木船，才没瘫软在水里，再去看时，背上俨然光洁一片。

        还好还好……只是他这一阵子迷瞪了，出现了幻觉罢了。

        孟大平安慰了自己好一阵子，远远听见他父亲的吆喝，他抬起下巴大声应了一声，又觉得肩膀生疼，顺着望过去，就瞧见一张笑盈盈的女人脸，仿佛扎根在皮肉里，挪动到了他的肩膀上！

        ……

        在那之后，孟老爹发现，那张生在他儿子身上的人面疮只要一笑，他的儿子就疼的要死要活。只有在她张开的嘴里喂肉，才能让她垂下眼睛安静一阵子。

        村长的女儿，从前是上川最漂亮的姑娘，孟大平也只能在做梦的时候臆想，如今日日见了，他倒是吓得不行了。

        可寻常人家哪里有那么多的肉？

        孟大平的娘战战兢兢端着碗，向那樱桃小嘴里赛带着血丝的生肉时，也万万没想到居然有这样大的食量。

        最终周遭的猫狗亲人的也被祸害了个干净。村里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了，孟老爹连忙把话头转向那个村长家的北斗。侥幸打着迷糊眼，几次糊弄了过去。

        到最后，孟大平一日日地消瘦了下去，几乎成了一具枯骨，此时已经瞒不住了。孟老爹顺着他儿子哀求的眼神，找到了藏在靴子里的碰头地点，去哀求盗宝团里面的那个术士。

        术士挑了挑眉，吐掉嘴里含着的狗尾巴草，笼着袖子高高兴兴地跟着走了。他看上去是个少年模样，神情骨秀，眉眼缱绻，只是神情里带了些叫人不舒服的阴翳之气，和煦的笑容也像是精心修饰的面具。

        他见了孟大平就抚掌大笑，饶有兴趣地转了半圈，打量了一阵子，笑着开口：

        “有一个办法，他身上那位姑娘每天只吃一口肉就好。”

        “冤有头债有主，只消你每天从你儿子身上割四两喂给她就好，她一定欢喜极了。”

        他家里人总算看不下去他日日嚎叫痛苦不堪的模样了，他那副神情看人时，阴狠得仿佛是一条被链子拴住的疯狗。

        最终，孟大平的人生终结于杀猪刀。

        这边陲小地出了这么一桩子事，偏偏受害者灰飞烟灭了，也无亲朋可联系。孟大平死后，他的母亲也没了，孟老爹还没来得及出村，就被一只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野猪撞死了。

        至此，一切结束。

        这桩奇闻，也是村里人的丑闻。

        当北斗船长打听过去的事，得到的也不过是含含糊糊的回答。

        “……大抵就是些邻里纠葛，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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