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幕（新）

将刚泡好的红茶推至客人面前，女仆长爱德琳收起托盘，优雅地站起身。

        得到了眼神示意之后，她微微颔首，安静地退至墙边，并默默地，打开了会客区的小灯。

        在水晶大吊灯与头顶偏灯的双重加持下，即便在夜晚，黑暗的秘密也无所遁形。

        唐央央正襟危坐，浑身紧绷，似乎只要稍一卸力，整个人就会陷进太过柔软的沙发里。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有着英俊的面容，与火焰一般热烈的鲜红头发，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每一道印记，都令他散发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可唐央央完全没有悠闲地欣赏帅大叔的余裕。

        ——救命啊！！这可是迪卢克他爹啊！！！！

        “非常感谢你救了酒庄的员工，小姐。”似乎看出了女孩的局促不安，男人主动开口，朝她微笑，“我是克利普斯·莱艮芬德，这座庄园的主人。”

        虽然笑容温和，可周身自带的气场却是迫人的。

        对方甚至报出了全名，唐央央哪敢怠慢。

        “我叫唐央央！”她忙不迭道，“‘唐’是我的姓，您可以直接叫我央央…！”

        “好的，央央。”克利普斯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受宠若惊的女孩却更紧张了，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座雕塑，连表情都被定格住了。

        他不由失笑：“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凶啊？”

        “…啊？”唐央央一愣，随即连连摆手。

        “怎么会！”她立刻否认，脱口而出，“您是我见过最帅的大叔——”她顿住了，又觉得这种说法似乎太过轻浮，更加不敢直视克利普斯的目光，尴尬地喃喃补充，“我的意思是…您很亲切……”

        克利普斯依旧微笑着看着她，语气温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在害怕我呢？”

        唐央央怔住了。

        她小心地移回视线，红发的男人目光含笑，鼓励地望着她。

        “抱歉，这不是您的问题……”她定了定心神，尝试着克服心理障碍，望进对方的眼睛说出心里话，“是我…不太擅长与长辈打交道……”

        “不…”她自说自话地摇摇头，闭上眼睛，自嘲般叹了口气，“应该说，我不擅长与任何人打交道……”

        既然话已经讲到了这里，克利普斯也不再拐弯抹角，顺着她的意思问了下去。

        “恕我冒昧，这是否与你…”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特殊的体质，有所关联呢？”

        听到这个问题，唐央央并不意外。

        她是以晕倒的状态被带进晨曦酒庄的，身上的衣服都被人换过了，不可能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与尸体无异却又再次苏醒，这样异常的体质，“特殊”这个形容词都太过温和，“惊悚”才更适合她。

        唐央央犹豫片刻，将自身的情况真假掺半，编了个故事：“不知克利普斯老爷…有没有听说过璃月的僵尸传说？”

        少女意外在山间坠亡，幸得仙人所救，死而复生。变成僵尸的少女获得了远超人类的力量与近乎永恒的“生命”，却无法再回到人间。

        她跟随救她的仙人，拜其为师，学习仙法，直至近日，仙人突然命她重回人间，前往异国历练。

        这个故事结合了七七与申鹤的身世，没什么明显的逻辑上的漏洞，说得唐央央自己都快相信了。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小姑娘竟然是个“活死人”，换了谁一时都难以接受，始终沉默地旁听的女仆长，神情中也浮现了一丝错愕。

        克利普斯却显得很平静，他端起茶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眼睛，表情也看不真切。

        该不会这就被看穿了吧……唐央央心里打鼓。

        “很抱歉，我在自己的僵尸这件事上欺骗了你们……”她赶紧示弱，又主动表明立场，“我只是担心被自己当作怪物……我保证！我从来没有害过人！也绝对没有谋害人类的心！”

        在她忐忑不安的注视中，克利普斯放下茶杯，微微叹了口气。

        “我才应该说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他神情悲悯，怜惜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如果你无处可去，晨曦酒庄永远欢迎你。”

        ※

        直到跟着爱德琳走回卧室门口，唐央央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就这样，得到了蒙德首富的承诺，获取了晨曦酒庄的永久居住权？

        是不是太轻松了一点…顺利得她反倒有点良心不安……

        “——央央小姐。”

        爱德琳的呼唤令她回过神来，优雅的女仆长站在打开的衣柜门前，脸上依然挂着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老爷吩咐我为您准备了换洗的衣物，都是璃月制式的，希望您会喜欢。”

        挂满了各色服饰的衣柜令唐央央睁大了眼睛，半晌，才憋出一句“谢谢”。

        这么短的时间，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璃月衣服的啊？？

        唐央央不禁对万能的爱德琳小姐肃然起敬。

        或许是唐央央眼神里的崇拜过于直白，爱德琳公式化的笑容也多了一丝温度。

        “您的神之眼与随身携带的清心，我都放在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里了。”她最后叮嘱道，“如果有任何问题，请直接告知我。”

        “太感谢了。”唐央央朝她致以真挚的笑容。

        爱德琳毕恭毕敬，不卑不亢：“职责所在。”

        她向客人行礼，转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唐央央莫名松了口气。

        爱德琳小姐行事过于一丝不苟，在她跟前唐央央总有种面对班主任的既视感，生怕自己的谎言被戳穿……

        “故事编得不错呀。”

        少年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唐央央悚然一惊。

        一回头，凯亚正靠在隔壁房间的半开的门上，笑眯眯地盯着她。

        某种意义上来说，面前的凯亚才是整个酒庄最难搞的人。

        尽管他看上去要比游戏里年轻很多，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但通关了剧情也解锁了他所有个人故事的唐央央，深知他的本性，绝不会因为他的年纪而放松警惕。

        更何况，他已经表现出了远超他年龄的压迫感。

        唐央央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又绷紧神经，严肃地回望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凯亚耸了耸肩膀，无所谓一般，脚步却在向她迈进，“故事编得不错，你却不太会撒谎。”

        不能退不能退不能退……！

        强忍住想逃跑的冲动，唐央央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你偷听克利普斯老爷和我的谈话？”

        凯亚笑起来，停在她面前：“客厅是公共区域，不算偷听吧？”

        “你不相信我？”唐央央瞪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为什么？”

        凯亚没有回答。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他又往前踏一步，明明个子还没她高，气势上却压她一头，嗓音也是低沉的，含着警告的意味，“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

        唐央央短短闭了下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再睁眼的同时，扬起一个漂亮的、锋利的、不带温度的笑容。

        “…凯亚少爷，你对我似乎有什么误解。”她双臂环胸，下巴微抬，利用天然的身高优势，以一种嗤之以鼻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视凯亚，“游历蒙德只是暂时的，我终将回到璃月。”

        她微微一顿，恍然大悟一般，朝他挤了下眼睛：“我不会留在这里，抢夺克利普斯老爷对你这个‘义子’的宠爱的~~”

        说完，唐央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少年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

        随即在他还没来得及震惊之前，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沉稳地转身进卧室，砰一声关上了门。

        隔着门唐央央都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的怨念视线，直到门外的脚步声远离，隔壁房间传来了关门声，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扑到柔软的床上，抱着枕头来回翻滚，无声而狂放地大笑了好一会儿。

        小样！

        若是游戏里长得人高马大的青年凯亚，她一定不敢这样调侃他。但他现在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儿啊！个头还没她高呢！还妄图威胁她——想得美哦！

        只不过……没想到时间线比游戏主线提前了这么多，凯亚还是个小孩，那迪卢克肯定也是个小孩，蒙德的其他人估计就更小了。

        天哪！小团子时期的大家！想想还有点期待呢！

        兀自激动了一番，唐央央又整理好心情，爬起来干正事。

        在爱德琳所说的床头柜里，果然找到了那朵从棺材里带出来的清心，和一颗璃月式样的神之眼。

        最令唐央央震惊的，甚至不是这颗神之眼何时出现，而是——它竟然是草属性的！！

        开服一年多还没有完善反应机制、至今只能跟火来个燃烧，早就在主线剧情里出现、却因为神之眼属性而迟迟未能实装的白术，开服就在等的大家的女儿瑶瑶，b站诸多二创up主的共有属性——草？！！

        一时间，唐央央的心理活动，也只能用一个“草”来形容。中日双语。

        先不去想它的由来，当唐央央触碰到这颗神之眼的时候，的确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空气中浮动的细小的元素微粒，土地深处四通八达源源不断的地脉之力，以及充盈在身体内部的，与纯粹的“力气”所不同的，神奇的另一股力量。

        看来这真的是她的神之眼。

        但唐央央还是有点想不通，这颗神之眼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呢，明明她晕倒之前，身上的的确确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等等！晕倒？

        那并不是晕倒啊！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她的灵魂再一次脱离了这具身体，回到她原本的世界“醒”来了，并且毫无异常地过了好些天，才又穿越到现在的身体之中。

        依照爱德琳的说法，她的“晕倒”就是今天上午才发生的事，说明两个世界的时间也是不对等的，她在提瓦特经历的时间对于现实世界来说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在现实世界经历的时间对于提瓦特来说也只是一个白天。

        所以，这究竟是穿越还是一场梦呢？她还能“醒”过来吗？来回两个世界的契机又是什么呢？

        同样是一株清心和一颗神之眼，虽然现实世界的神之眼是风属性的，但它一消失提瓦特这边的神之眼就出现了，很难不将两者联系起来。

        唐央央捧着这颗草系神之眼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失眠到天明，还是有很多事想不明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之后，她放弃了思考。

        更严重的问题来了，她这具僵尸身体，在白天还能正常行动吗？

        第一次日出时她晕倒在湖里，第二次则是在进入晨曦酒庄之前，也是在白天，大概是因为下雨，晕得比较迟

        或许是有了神之眼的缘故，这次她并没有之前那种在白日里力不从心的感觉，唐央央猜测前两次可能都是因为消耗了太多体力，才会突然失去意识，普遍情况下她应该还是能在白天正常行动的。

        同一个世界观同为僵尸，七七是依靠自己给自己下的敕令才能行动，而她这种情况似乎又不太一样，毕竟她是借尸还魂，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不算僵尸？

        一大堆的问题积在她的脑海里，唐央央又升起一簇无名火——为什么她没有系统！为什么！有系统的话这些问题还用她自己推理吗！真是浪费脑细胞！

        ……不管了，摆烂了。

        反正能动，反正死不了，反正两边的世界互不影响，大好的提瓦特穿越之旅没必要浪费在纠结这些问题上，她可以亲眼见到喜欢的角色诶！

        虽然很想立刻见到魈，但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既然已经到蒙德了，那怎么说也得去城里逛一圈，看看少年迪卢克、少女琴团长、萝莉芭芭拉和安柏……

        唐央央又高兴起来了，她从衣柜里取了套璃月制式的浅绿色裙装，将神之眼当做领扣一般系在了领口，又将清心别在腰间。

        她推开卧室门，下楼到客厅，从窗口瞥见正忙着卸货的埃泽和恩内斯特。

        难得地，唐央央主动向他们打了招呼：“早上好！”

        一金一银两个脑袋闻声抬头，热情洋溢地朝她大幅度挥手：“早安！央央小姐！”

        偶尔社交一次，感觉也不赖。

        唐央央收回手，自己笑了起来。

        “央央小姐。”

        突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把唐央央吓得一抖，一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爱德琳朝她微笑：“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跟我来。”

        这一刻，唐央央想起了游戏里第一次到晨曦酒庄时，跟两个年轻女仆对话，得知酒庄客人失踪的第二天，女仆长对着花丛说“等到明年，这丛花会开得很艳吧”，对话结束的下一秒，爱德琳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隔着屏幕都把她吓了一跳。

        随即她惊魂未定地与爱德琳对话，还得到了疑似封口费——“用普通兽肉做成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蜜酱胡萝卜煎肉。

        不得不说，原神在渲染恐怖氛围这一点，做得挺到位的。

        而游戏变成现实，恐怖翻倍！！

        唐央央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咽回尖叫压下心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好。”

        爱德琳领着她又回到了二楼，推开侧面小阳台的门。

        唐央央被乍起的阳光迷了下眼，伸手遮挡之时，听见爱德琳恭敬的声音。

        “早安，迪卢克少爷。”

        唐央央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昨天克利普斯不是说，迪卢克跟着西风骑士团出任务去了吗？难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从爱德琳背后探出头去。

        身穿见习骑士服的少年坐在阳台的茶桌旁，一头红发沐浴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耀眼了。

        他一边捧着报纸在读，一边喝着……纯牛奶。

        唐央央忍俊不禁。

        她看向迪卢克的时候，他也正好奇地打量着她，两人目光相触，他也并不窘迫，大方地对她展开一个笑容，礼貌颔首。

        唐央央也回以一个矜持的微笑点头。

        而心里的小人早已兴奋得满地打滚。

        ——啊啊啊啊啊！是会笑会主动跟人打招呼还在乖乖喝牛奶的少年迪卢克啊！！好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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