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六幕


“——都给我让开!”

        歹徒从怀中掏出匕首的瞬间,唐央央的反应快到超乎自己的想象。

        她将还在愣神的可可往后拽,一个旋身交换了两人的位置,在那道寒光落下之前,条件反射地伸手格挡。

        一掌劈在他手腕,握着的小刀依然纹丝不动,唐央央心里一紧,近乎本能地抬腿去踹,对方仍旧不痛不痒。

        她需要用两只手才能勉强阻止男人握刀的手继续往下,而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便挣脱了她的控制。

        在可可的尖叫声中,唐央央就像一只柔弱无害的小鸡仔,被整个提起,随即甩到一旁。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被人接住了。

        少年的怀抱并不算宽阔,却很令人安心,带着淡淡的书本油墨味道。

        她被扶起来,同时听见近在咫尺的拳头砸进肉|体的声音,与偷包贼吃痛的闷哼。

        匕首铛地一声摔在地面,发出一声脆响,紧随其后的是男人的膝盖。

        偷包贼捂着肚子跪倒在她面前,虾米一般蜷缩起来,满头虚汗地呻|吟着,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

        将高大强壮的男性一拳击倒的少女,看上去也与寻常的高中生无异。

        她与唐央央四目相对,稍微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开口,嚎啕着冲上来的唐可可把她挤开,一把将央央拉进自己怀里,像要确认她真实存在那样用力抱住她,后怕地直掉眼泪。

        “你吓死我了…看见他有刀干嘛还要冲上去啊……”唐可可哽咽着,发现她的掌心被刀刃划出了一道血口子,眼泪简直像决了堤的洪水,放肆汹涌,“怎么办你都流血了呜呜呜呜呜呜!!”

        唐央央安慰地拍拍她的脑袋,刚转动手腕也感到一阵疼痛,她垂眸看了一眼,右手腕关节上一个并不明显的掌印,大概是被捏青了。

        “请用这个吧。”

        一枚创可贴进入她的视野,图案是可爱的小兔子。

        她顺着拿创可贴的手往上,看见少女微笑的脸。

        “还有这个,”毛利兰又从挎包里翻出一瓶药剂喷雾,也一起递到她面前,“伤口并不深,及时处理很快就能好!”

        “太感谢了!!”唐可可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感激涕零地将创可贴和喷雾都接了过来,认真地帮唐央央上药。

        她还自来熟地和对方聊了起来:“真的太感谢了!刚才要不是你和你男朋友出现!央央肯定会受更严重的伤!”

        毛利兰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摇头和摆手一起进行:“他不是我男朋友啦…”说着,她瞥了一眼那边正在和赶来的警察交涉的工藤新一,心底又透出一丝忧愁,“我们只是青梅竹马而已……”

        这明显少女怀春的神色,也没能引起唐可可的怀疑。

        为了防止她兴致上头缠着对方聊个不停,绊住别人原本的行程,唐央央将药剂喷雾从她手中拿过来,递还给毛利兰。

        “谢谢…”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毛利同学。”

        毛利兰依然笑得温柔。

        花了两秒钟解析这个突然出现的称呼的含义,唐可可的眼睛都瞪圆了:“你们认识啊?!”

        得知毛利兰是央央的同班同学,她更加兴奋,积极提议:“这真是太巧了!正好!我们请你吃烤肉吧!”

        毛利兰赶紧摆手:“不用——”

        目送警方将偷包贼押进警车,寻着毛利兰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的工藤新一,一来就听见有人要请她吃烤肉。

        “什么烤肉?我也要去!”

        他大大咧咧地插进几位女生之间的谈话,在毛利兰身边站定,轻轻撞了下她的肩膀:“你们认识?”

        被打断的毛利兰暗暗剜了他一眼,趁对面的俩姐妹正在交谈,扯住他的袖子迫使他矮下身。

        “是同班的唐央央同学!”她拢起掌心在自己的嘴与他的耳朵中间形成一道屏障,小声而迅速地吐槽他,“你还说自己是侦探呢!连同班同学的脸都没记住!”

        她的靠近令工藤新一下意识紧张起来,可话中对他侦探素质的质疑又瞬间打散了这份羞涩。

        他立刻集中注意力,将唐央央仔细观察了一番。

        “我记得她!”他嘴硬道,“那个中国留学生嘛,只是她平时存在感太低了,我一时没想起来!”

        “你还说!”毛利兰直接给他一个肘击。

        对面,姐妹俩的悄悄话似乎也不太和谐。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来熟!”唐央央的火气来得毫无道理,为了不被他们察觉出异样,她尽可能将声音压到最低,“我不想和陌生人一起吃饭,要去你自己去吧!”

        “他们不是你同学吗?”唐可可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刚刚还救了你,吃顿饭怎么了?”

        “我…!”两个人互相瞪了一会儿,最终唐央央还是败下阵来。

        “好吧……”她按住额头,烦闷地叹了口气,“吃顿饭确实没什么……”

        正在做心理建设的时候,听见毛利兰出声唤她。

        “唐同学…”她抬起头,对上毛利兰略显歉意的笑容,“我们还有其他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见唐可可还想挽留,她抢先一步:“但是我建议你们换一家店,唐同学刚受了伤,烤肉辛辣且油腻,不利于恢复。”

        这句话果然转移了唐可可的注意力,她拉住央央的手,愁得眉头都皱成了小山。

        “这可怎么办!”

        她既可惜心心念念预定了好久的烤肉可能要泡汤了,又担心央央的伤势,还苦恼这大中午的,人流鼎盛的商场肯定到处要排队。

        “没关系,我陪你去,你可以吃。”唐央央安慰地覆上她的手背,她知道可可已经期待这场烤肉好久了,“反正我刚吃过早餐,也不饿,等你吃完再陪我去吃碗拉面就行。”

        她们彼此之间说的是中文,毛利兰听不懂,只能从两人的神情猜测她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再见,唐同学们。”她向两人道别,用了个俏皮的说法。

        唐可可果然被逗笑了:“拜拜!”

        “谢谢。”唐央央再次道谢,也弯了弯唇角,“…新学期再见。”

        毛利兰笑容更甚,大幅度朝她挥手:“新学期再见!”

        待两人走远,唐央央还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怅然若失。

        唐可可用手肘轻轻戳她腰窝,挤眉弄眼的:“怎么?你喜欢那小子啊?”

        “…啊?”唐央央愣住。

        “没记错的话他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高中生侦探吧?竟然就是你同学!你都没告诉过我!”唐可可挽住她的手臂,兴致勃勃地自说自话,“性格开朗长得也不错,在学校肯定很受欢迎!不过没想到你也喜欢这种阳光男孩啊!我还以为你偏爱的类型是更沉稳一点的呢!”

        “什么跟什么啊……”唐央央哭笑不得,“我跟工藤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什么意思!”唐可可猛然警觉,“什么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不是你那些同学又说了你什么!看我不揍她们一顿——”

        “行了你…”唐央央把她作势撸袖子的手抱进怀里,无奈又好笑,“我只是夸张说法,你别上纲上线的。”

        唐可可又不高兴了,没等她的嘴再叭叭,唐央央赶紧哄她:“再不去烤肉店就要错过我们的预定号了!”

        轻而易举地让她的关注点回到最初的目标,烤肉本身。

        唐可可拉着她跑了两步,又想起她体质不好,放缓脚步控制在疾走的程度。

        唐央央自然明白她的小心思。

        被刀划伤的左手还在隐隐作痛,她瞥了一眼覆在掌侧伤口上那枚兔子图案的创可贴。

        心里是柔软的,却在逐渐往下沉。

        那个她早就明白、却不想承认的事实,被无情地剖开,摆在她面前。

        ——她太弱了。

        从小练习空手道的毛利兰自不必说,就连与普通的同龄少女相比,她的身体也是虚弱得出奇。

        他们确实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无论是工藤新一,还是毛利兰,甚至可可,他们都属于那个耀眼的世界,而她不是。

        她进不去,也不愿进去。

        唉……明明才刚回到现实世界不到一天,唐央央已经开始怀念提瓦特的生活了。

        不知道今晚睡着之后,能不能直接回到提瓦特呢……

        ※

        “羽球节期间,你就跟着我吧。”

        “……之前团长不是安排我在城内守卫吗?”

        唔……好吵啊……

        谈话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远,又似乎离得很近,仿佛是隔了一层毛玻璃,闷闷的听不真切。

        “你年纪小,还没有正式成为骑士,团长也是考虑到你的安全……”

        “这次愚人众使节特意挑在羽球节期间来访,一定不怀好意!我可以帮上忙的!”

        唐央央的思维还是混沌的,两人的声音进入她的耳朵,却并没有令大脑运作。

        她有点睁不开眼睛。

        “侦察骑士也可以帮上忙的。”

        “抱歉先生…!是我失言了……”

        意识骤然回笼。

        唐央央睁开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

        短暂的茫然过后,唐央央心中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

        ——她回到提瓦特了!

        昨天醒来发现还在自己的卧室,她别提有多失望了,原本以为又要过好几天才能再次穿越,她都做好明天去上学的准备了,没想到竟然就赶得这么巧!嘿!开学前一天回来了!不用去学校了!好耶!

        唐央央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既不是晨曦酒庄那间豪华到离谱的客房,也不是野外营地里那个四面漏风的棚顶,而是类似《魔女宅急便》中小魔女琪琪的卧室,位于阁楼上的一个小房间。

        这是已经到蒙德了吗……

        神之眼静静地置在枕头旁边,唐央央照旧将它系回领口,踱至墙边,伸手推开了窗。

        窗户是斜着往上开的,可能也有些年头了,唐央央稍一用力就发出了刺耳的摩擦音,阳光洒进灰尘抖落,正巧就位于窗下的两个人,惊讶地抬起头来。

        尘埃夹杂着些许铁锈,扑簌簌地落在了高个子男性的发顶,将他原本就有些斑白的头发更染白了几分。

        唐央央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有点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抱、抱歉……”

        老人浑不在意,他随手扫了扫发顶的灰尘,对她露出和蔼的笑容。

        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显然是璃月人,唐央央莫名觉得他很亲切,眉眼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令她也不自觉回以笑容。

        “…你总算醒了。”

        唐央央这才注意到老人旁边的红毛脑袋。

        “……迪卢克!”她又惊又喜,这下可以确定她真的回到提瓦特了!

        透过只能打开一半的窗户,她飞速将室外的建筑也打量了一圈,以这两天高强度锄大地恶补的经验来看,肯定是到蒙德城里了,没猜错的话就是迪卢克家的酒馆——天使的馈赠。

        不太习惯少女突如其来的热情,迪卢克微微一愣。

        不过很快,他收敛起方才的情绪,笑着朝她点了下头:“早安,央央。欢迎来到蒙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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