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一幕


“一份[美梦],一份[鱼香吐司],一份[山珍热卤面],一份[摩拉肉],一份[水晶虾],一杯[冰钩钩果汁],一杯[苹果酿],还要一份[糖霜史莱姆]……”

        唐央央从印着q版小人的原神特制菜单中抬起头来,问坐在对面的可可:“你还要点什么吗?”

        “…你确定能吃完吗?”唐可可托着腮,脸颊被撑得嘟起,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吃不完我是不会帮你的!我在节食呢!”

        “那就先点这些,”唐央央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微微笑了笑,“谢谢。”

        主题店的服务员也都穿着带角色印花的工作衫,面前的这一位小姐姐衣服上的图案是迪奥娜,想想还挺符合餐厅气氛的——虽然这里不卖酒。

        隔着口罩,服务员小姐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在她转身离开之前,唐可可叫住了她:“再来一杯芭菲,和一份这个牛排。”

        服务员答应下来,这回顺利离开了。

        唐央央好笑地打趣她:“你不节食了?”

        “来都来了!”唐可可理直气壮,又立刻降低了音量,仿佛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这种主题店的食物分量都很少的,死宅的钱可太好赚了!”

        人傻钱多的死宅唐央央有被明涵到,在桌子底下偷偷踹她:“那你别吃!”

        唐可可笑着冲她扮鬼脸。

        虽然嘴上这么嫌弃,但实际上,提议要来原神主题店吃东西的还是唐可可本人。

        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每天睡前唐央央都在祈祷能够穿越到提瓦特,可是一睁眼却还是熟悉的天花板,她还是得按部就班地上学,还是得应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为难她的黑沼百合一行人。

        或许是她的烦躁表现得太过明显,又或许是双子之间真的有着奇妙的心电感应,唐可可很快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异常,决定带她出来散散心,还特意选择了这家新开的原神主题的餐厅。

        可可的良苦用心,唐央央自然是知道的。

        她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出没事的样子,可她不是演员,无法自如地控制情感的表达,也不是修道者,做不到压抑自己内心的欲望。

        从前的她没有体验过真正自由的人生,觉得一切得过且过便好。

        她的身体虽然虚弱,但好歹四肢健全,她的性格虽然孤僻,但也能自娱自乐,虽然在学校里会被讨厌的人阴阳怪气,但她们也只是嘴上说说,并不敢真正伤害她。

        可是命运让她穿越到提瓦特,拥有了一具漂亮、强健、梦寐以求的身躯,她第一次交到那么多朋友,还有一份有趣的工作,大家都很喜欢她……

        既然要让她穿越,为什么还要回来,她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现实生活了……

        “——谢谢。”

        可可的声音将她从纷杂的思绪中拉回,为她们上菜的服务员变成了一个小哥,正将最后一道杏仁豆腐端出来,置于她面前。

        “谢谢。”唐央央也轻声道。

        菜已经上齐了,摆了满满一桌,每一盘的份量确实不大,但也不算少,填饱肚子是肯定没问题的。

        唐可可吃着芭菲,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刚才的服务员小哥,好像挺帅的呢!”

        “戴着口罩你也能看出来?”唐央央不以为意,头也没抬,自顾自开始品尝[美梦]。

        这还是唐央央第一次吃杏仁豆腐,口感有点像布丁,凉凉甜甜的,令她不由得笑起来。

        甜品果然是有治愈力的,唐可可伸长手臂过来,用小勺挖了一口杏仁豆腐,边吃边跟她八卦:“隔壁桌那个银头发的男孩子也长得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绑了很多绷带,难道是受伤了吗?”

        唐可可闻言瞥了一眼,只有双手缠了绷带,还是特别显眼的红色绷带。

        是中二病吧。她想。倒是与他同桌的粉头发的男生比较奇怪,在室内还戴着一副绿色的墨镜,头上还插了两根天线——不,应该只是发夹吧,没什么奇怪的。

        “双手都受伤了还要来主题店吃东西,”唐可可还在感慨,“这是原神真爱粉啊!”

        ……不,只是中二病而已。你看他餐具都使得挺好的,根本没受伤嘛。

        不过唐央央并没有把这句吐槽说出口,她感觉隔壁桌的那位似乎听到可可说的话了,进食的动作都停了。

        唐可可并无察觉,她吃完了芭芭拉的草莓巴菲,又切了一小块蜜酱胡萝卜煎肉,显然对味道很满意:“你尝尝这个,还挺好吃的呢!”

        她对这家餐厅的评价在喝了一口冰钩钩果汁之后,跌入了谷底。

        “太难喝了!”唐可可直接吐在了纸巾上,面如菜色,“怎么跟板蓝根一个味道……”

        唐央央将自己手边的苹果酿递给她,压压味道,又看了眼那张被染成紫色的纸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好奇地端过冰钩钩果汁,尝了一小口。

        确实有点像药的味道,不过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而且提瓦特的钩钩果本来就能药用,安柏还说她最不能接受的食物就是冰钩钩果汁,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个味道倒是神奇地还原了。

        唐可可不肯再喝冰钩钩果汁,也不想抢了央央的苹果酿,于是叫来服务员,再点了一杯迪奥娜特调[史莱姆果汁]。

        服务员小哥又来回了一趟,因为可可之前的话,唐央央也下意识关注了他两眼,竟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没等唐央央认出来,他又离开了。

        “确实挺帅的吧!”唐可可小声道,“虽然看不到全脸,但气质在那里嘛!就是完全不说话诶。”

        史莱姆果汁附赠了一小盒跳跳糖,她将跳跳糖倒入杯中,听着“噼咔噼咔”的声音,又高兴起来了:“我给香音拍一张,她家的店如果推出一款特别的跳跳糖咖啡,应该也会受欢迎!”

        唐央央边喝便用吸管搅动着苹果酿里的冰块,不置可否。

        给香音的视频发了出去,唐可可放下手机,正式开始了本次出行的重头戏——谈心。

        “央央……”她左思右想,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直白的开头,“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呀?”

        果然来了……

        唐央央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些时候,真希望双生子之间不要这么心有灵犀。

        鬼使神差地,唐央央依旧隐瞒了关于穿越到提瓦特的事情,思来想去,干脆把锅推到黑沼百合头上。

        唐央央与黑沼百合的“缘分”,早在去年五月,入学不久时便结下了。

        黑沼百合是唐央央隔壁班的,原本以央央的性子,根本不会与她产生联系,但一天放学后,她与另一位值日的女生留下来打扫卫生,因为倒垃圾的同学迟迟未归,央央觉得奇怪,跑去找人的时候,恰巧撞见了黑沼百合小团体霸凌她的场面。

        女同学的头发都湿了,像是被泼了水,她被四个人围在中间,尽管没有肢体接触,可给人的压迫感依然很强。

        他们班的垃圾桶被甩到了一旁,桶底裂开了,不知道混合了什么的液体淌了一地,实在恶心。

        唐央央远远地拍了视频作为证据,原本只想口头警告几句,让她们把人放了。

        没想到小林彩眼尖地发现了远处的她,还没来得及交涉,黑沼百合一声令下,身边的三人疯狗一般冲上来,抢夺她的手机。

        唐央央哪里见过这么猖狂的不良少女,还没跑出几米,被人猛地推倒在地上,她的手机被抢走,刚拍下的证据被删除。她开始喘不上气,心脏也不受控制。

        ——她晕倒了。

        再醒来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唐可可泪眼婆娑地守在她床边。

        她告诉央央,害她受伤的人叫后藤步,将她推倒的画面正巧被学校的监控拍到,因为央央进了医院,事情的性质就变严重了,校长很快对她下了处分。

        “…只有一个人吗?”当时唐央央问道。

        受处分的确实只有后藤步一人,因为监控中只出现了她一人,这件事没过多久,她便转学了。

        那时在现场的另外三个人,表现得事不关己,甚至黑沼百合还因为及时将唐央央出事的消息通报老师,受到了表扬。

        而当时在场的最后一个人,一开始被霸凌的女生——三浦加恋,她和黑沼百合等人曾经是初中同学,明明一直在被欺负,她却不愿意站出来指证黑沼的恶行。

        从此,唐央央便被她们三个盯上了。

        但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们也不敢动手伤人,只是一有空就来找她麻烦,令她不胜其扰。

        唐可可是知道有这样几个人的,但央央从来不说,她还以为她们没敢再犯。

        “太过分了!!”她生气地将糖霜史莱姆大卸八块,“央央!我们转学吧!来我们学校!绝对没有这种校园欺凌!”

        唐央央从她的盘子里救了一块糖霜史莱姆,送进嘴里。薄荷果冻的味道。

        “不要。”她漫不经心道,“我又没犯错,为什么是我转学。”

        唐可可沉默了。

        “说得好!!”倒是隔壁桌的绷带男义愤填膺地跳了起来,五指合拢,形成个手刀不停挥舞着,“遇到这种坏人一定不能退缩!正面干回去!”

        就知道他们桌能听到这边讲话……唐央央扶额。

        “那也不行!”唐可可也站起来,莫名开始和对方对峙,“她们人多势众!万一央央受伤了怎么办!”

        绷带男的气焰瞬间被可可盖过了,他很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也、也不是说要打架的意思……”他越说声音越小,求助地望向对桌的同伴。

        粉发天线绿墨镜男不为所动,专心地吃着咖啡果冻。

        ……咦,菜单上有咖啡果冻吗?——大概有吧,只是被她忽略了。

        唐可可盯着央央的眼睛,紧张道:“你千万不能跟她们硬碰硬啊!”

        “放心吧,”唐央央无奈道,“我又不傻。”

        “那你要怎么对付她们?”被暗示成“傻”的一方,绷带男倒是完全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还很认真地发问,“难道一直忍让吗?”

        ……唐央央开始觉得他是真的有点傻了,不过聊起天来意外还挺亲切的。

        “她们几个人,最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她回答道,“只要抓住她们的把柄,公之于众,就能让她们身败名裂——比暴打一顿还痛苦。”

        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可可和绷带男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唐央央无辜地眨眨眼,移开目光。

        …粉发天线绿墨镜男依旧头也没抬地在吃咖啡果冻。

        [这不是天线,是发夹。]

        陌生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唐央央吓了一跳,随即又觉得,这样的情况是很正常的。

        她望了一圈,大致确定这是粉发天线…粉发男的声音。

        不知为何,唐央央有点心虚,不太敢招惹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高中生。

        “话说回来……”绷带男又开口了,语气有些迟疑,“你们二位是中国人吗?”

        唐可可没太在意:“是的,怎么了?”

        “呃…能请你看看手机吗?”他又问。

        “……啊?”这下可可警惕起来了,捂住了装手机的口袋。

        他又连忙摆手:“不是我要看!是让你自己看!”他太慌张了,语无伦次的,“它刚才好像响了几声!应该是有新消息!”

        唐可可觉得这人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唐央央却隐约明白了什么,她拿出手机,line确实有新消息,是他们原神群的。

        【瞬:清心清心清心

        瞬:央央你是不是在新宿的原神主题店啊!!!】

        看见这条消息,唐央央如遭雷劈。

        她猛地抬头,对上绷带男隐含期待的目光,震声道:

        “……漆黑之翼?”

        [噗。]

        不知道是谁笑出了声,但可可和粉发男都是没反应过来的面无表情,所以也可能是幻听。

        “央央!!”海藤·漆黑之翼·瞬激动极了,恨不得越过中间的玻璃挡板,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竟然真的是你!!!”

        感谢挡板,不然如果一时上头真抱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害羞到无地自容——然后唐央央就会跟着尴尬起来。

        唐央央也被他的兴奋感染:“真是太巧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们竟然不卖[祝圣交响乐]!连[冷肉拼盘]都没有!”他忿忿不平,“菲谢尔的特色料理就只有[禁断黑果之圣水]!我都喝了三杯了!”

        ……不愧是你,究极皇女厨。

        两人仿佛阔别多年的老友,热络地聊了好一会儿。

        网友相见,分外社死。

        后知后觉注意到店内其他人汇聚过来的视线,尤其是来自可可的难以置信中带一点惊喜的目光,唐央央又开始尴尬了。

        海藤瞬浑然不觉。

        他直接抛弃了与他同桌的小伙伴,向唐央央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去逛周边区!”

        “要!”唐央央一口答应,随即又犹豫地看了眼可可。

        刚开始还尝试加入两人对话,却发现他们提及的人名和诸多事物她一个都不认识,唐可可放弃了理解,此刻正在解决那盘七零八碎的糖霜史莱姆。

        察觉到央央在看自己,她抬起头来,用被染成淡淡蓝色的嘴巴,朝她比了个“去吧不用管我”的口型。

        另一边海藤瞬的朋友齐木楠雄,不紧不慢地拿出了第五杯咖啡果冻。

        ……看起来他不在反而更开心的样子。

        这一天的原神主题店之行,因为与瞬的不期而遇,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群里的小伙伴听说他俩偷偷面基了,都格外兴奋,吵着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去聚个餐。

        “太好啦,”晚上睡觉之前,唐可可望着央央不自觉微笑的脸,很是欣慰,“今天这一餐,也算没白吃。”

        唐央央知道,她一定为自己担心了好几天:“…谢谢你,可可。”

        “哎呀!这么肉麻干嘛!”嘴上说着这样的话,脸上的笑容却褪不下去,身体做着更肉麻的举动——她爬上央央的床,手脚并用地抱住了她。

        “今晚我要跟你睡!”

        “…你这样我还怎么睡啊?”

        “不管!关灯!睡觉!”

        “好好好……”唐央央无奈地摇摇头,轻声应了,伸手去摸点灯开关的时候,碰到了床头柜上的花瓶。

        之前被随便插在矿泉水瓶里的那株清心,已经被转移到一个精致的花瓶里了,陶瓷在冷空气里放置久了,简直像冰块一样冻手。

        大概是真的累了,可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已经闭上,连声催促她关灯。

        唐央央不再多看,按下开关,把手缩回被窝里。

        寂静被黑暗放大,唐央央却没有睡意。

        可可抱着她,哄睡一般拍着她的后背。

        但她本人挣扎在醒与睡的边缘,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你一定要开心哦……要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一定不能瞒着我……我不会放过她们的!”

        最后一句突然拔高了一点音调,唐央央还以为她又醒了,低头一看眼睛还是合着的,呼吸平稳,俨然睡熟了。

        唐央央笑了笑,帮她掖紧被角,转而平躺。

        窗帘没有拉严实,天花板上有一滩水迹一般、流动的月光,她盯着这片光斑放空了大脑,也逐渐睡了过去。

        床头柜上,那株孤零零的清心,无声地落下了一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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