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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五兄妹的计议


柳清去后两日,成德奉旨入宫应差。

        朝廷官员按照品级都有固定服色,成德蒙授御前三等侍卫,是正五品武官,帽上是水晶顶子及随驾侍卫特旨赏戴的孔雀花翎,朝服外罩熊罴补服,不着随驾行褂,却穿着掐金青缎马褂,马蹄袖一折,露出灿亮明黄内里,一望可知是特旨恩赐,在干清宫站值,置身清一色着黄马褂的侍卫当中,格外显眼。

        成德心中七上八下,但谨记明珠叮嘱,站值时不敢发呆,不论康熙召来何人议事,他在殿外都经心听着,直到午时过后,众人都散了,康熙却突然踱步出殿,没头没脑开口就问:”成德,你一定觉得奇怪,为何我叫你阿玛回家读书,却突然授你御前侍卫,是吧?”

        成德连忙欠身,”主子自有道理,阿哈不敢妄加揣测。”

        康熙笑了笑,却又突然叹了口气,仰头望着晴空,彷佛喃喃自语:”九五之尊,天下至贵,实则这位子难坐。若是可能,我倒满心期望有人能替我一日。如今你在此当差,我俩年岁相当,身量相当,你穿着我的衣裳,丝毫不显突兀。改日太和殿叫大起,你替我坐了御座,只要不让他们抬头,恐怕一日下来也不会有人发觉上头不是我。”

        成德被这话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跪倒在地,”主子这话……阿哈不敢听。”

        康熙望着伏在地下的成德,又叹了一口气,”你当我跟你绕弯儿说话呢?我是跟你说真心话。你若能替我一日,换我一日安宁,出宫混在人群当中,可有多好。”

        成德细听康熙话音,所言似乎是真心,总算稍微放下心头大石,但还是整个人伏身在地,思索着谨慎措辞,”主子的心思,阿哈能够明白。主子一身而系天下安危,有诸多不得已处。主子若想离宫,也不必让阿哈顶替主子。一则这是杀头的罪,主子纵有旨意,阿哈就捱剐也不敢领。再则,主子要出宫,微服隐密些就是了,阿哈可以随驾保护。只不知主子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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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与成德在干清宫谈话,身在明珠府里的芙格却十分气闷。她自幼倾心于表哥,这次全家进京,在明珠府住得时日长,她与成德亲近的机会多了,满心欢喜,每日缠着成德,一天到晚哥哥长、哥哥短,今天央他教诗,明日要他讲词,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月,姑父明珠被撵回家”读书”,成德却莫名其妙当官去了。成德不在,她一个人坐在青塘水榭里,想着这两日里的事,忆起那天成德在此,拿那柄象牙大骨的扇子轻敲她的肩头,微微一笑的模样,不由得整个人都痴了,又想起那天子夜,柳清一身黑衣前来辞别时曾说”如果小姐能在此长住,日后相见的日子还多着呢”,更无端脸红起来。

        “虽然朝廷不禁满汉结交,但哥哥与柳清是结拜兄弟,这比一般的交往又不相同。我得替哥哥守着,不然,现在他是御前侍卫了,传扬出去,恐怕在大汗面前有所干碍。大汗授职又授得离奇……”

        芙格椅着栏干,望着青塘被清风吹得微起涟漪的水面,怔怔想着心事,突然水榭外头伺候的家人出声请安:”请大爷、二爷、三爷安。”

        芙格转过头来,含笑走来是自己的三个哥哥穆楚、额尔庚额和额尔定额。他们兄妹四人各差两岁,最长的穆楚与成德同是腊月所生,才满廿一,额尔庚额和成德同岁,额尔定额比成德小两岁,比芙格大了两岁。四人当中,就穆楚与芙格是一母同胞,纳兰氏嫡出,额尔庚额和额尔定额则是庶出。虽有正庶之别,但按着满人家法,班进泰对这三子一视同仁,从小都有谙达跟着,练武教习,丝毫不错,三人都练就一副敏捷身手。

        这时才过二月中,穆楚、额尔庚额和额尔定额都才新剃头皮,额前干净,脑后梳着光亮的大辫子。他们从盛京来,比起北京城内的八旗子弟,又有一番不同风情。三人头上都系着一条窄窄的松花色带子,正额心勒着一颗姆指大小粉色珍珠,长长的带子分成两股,跟辫子一齐披在脑后,每隔一段打着西藏盘长吉祥结。三人服色也相同,浅色行服袍外罩松花色锦缎马褂,翻出墨绿色暗花马蹄袖,颜色相映十分醒目。

        芙格见三个三哥哥这样装束,不禁笑出声来。

        “打扮得这样出色,许是今日有什么贵客要见?”她站起身来,拉起额尔定额背后披着的松花色带子,细看上面打的西藏吉祥结,”这又是谁的手工,做得这样细致漂亮?”

        “是阿煦给我们打的。她费半天心思打了这三条带子,难道我们不领情?当然就给系上了。”额尔定额笑着回答。

        阿煦是穆楚的丫鬟,服侍穆楚最是周到,且有心眼,凡有为穆楚准备的,一定也少不了额尔庚额和额尔定额的份,故而三人对这丫鬟都很喜爱。

        芙格知道父母把阿煦指给穆楚,是穆楚的屋里人,忍不住指额尔庚额和额尔定额取笑,”阿煦这带子分明是给穆楚哥哥打的,你俩又凑什么热闹?耗阿煦半天时间,穆楚哥哥几时才得空和阿煦说些体己话?”

        “妳就是话太多了。”穆楚不禁好笑,”像妳这样没大没小,见一个打趣一个的性子,也不怕成德厌烦?”

        “今日成德哥哥进宫去了,妳没人可缠,一个人坐在这儿,闷得荒吧?”额尔庚额和额尔定额也跟着穆楚打趣芙格。

        芙格被哥哥们说穿心事,登时面红过耳,转过身去,面向着青塘池水,嘴里嘟囊,”谁理你们说这些浑话?”

        “妳也不看看,已近申时了,恐怕成德就要回来,妳就这样打扮等他?”额尔庚额笑问。

        芙格低头一看,绯色衣裙上以几色丝线绣着大花芙蓉,外头罩着折枝红梅马甲。

        “我这身打扮哪儿不妥?”芙格感到莫名其妙。

        额尔庚额打量了她一下,”衣裳没什么,就是头饰寒素了些。”

        “前天花朝节,我要成德哥哥帮我挑头饰,他却突然教大汗宣进宫去了,到现在头饰都还没挑呢。”

        “就成德哥哥配给妳挑头饰?”额尔庚额在芙格脸上点了一下,”我这个亲哥哥反倒不行?”

        芙格被说得脸红,正想回嘴,远远见成德已经转过抄手游廊,往青塘这边来了。

        “成德哥哥回来了!”

        芙格高兴的往远处一指,穆楚忍不住转头对两个弟弟一笑,”女孩儿大了终久要嫁人,只没想到亲事还没说,芙格已经把咱哥仨抛在脑后了。”

        “哥哥真讨厌!要在成德哥哥面前说这些,不如我现在就走!”芙格涨红了脸,起身就要出水榭。

        “哎,急什么!”穆楚伸手拉住芙格,”先听成德说说今日吧。我们不打趣妳就是。”

        成德回府,自然先去给父母请了安,又回自己屋中换下朝服,这才过青塘来。他们兄妹五人在水榭说话,早有家人收拾着,在水榭中摆下一桌烧酒小菜。成德讲起今日宫中之事,众人都觉奇怪。

        “大汗的意思,要你微服护驾出宫?”额尔庚额问。

        “是啊。”成德喝干杯中烧酒,将空酒杯拿在手里把玩,思索着,”听阿玛说,大汗微服出宫,以前也有过。但这终究是大事,无论如何怠慢不得。”

        “哥哥就随大汗出宫也不妨吧。”芙格说,”反正有哥哥保护,大汗安危一定无虞。”

        成德将酒杯放回桌上,对芙格微微一笑,”说得轻巧。大汗出宫,就我一人护驾,万一有个照应不来的场面,不单我是杀头的罪,全家都受牵累。”

        “那你跟大汗怎么回?”额尔庚额追问。

        “我说,此事若没有太皇太后懿旨,我万万不敢奉召。”

        “大汗又怎么说?”

        “大汗说太皇太后已是应允了,明日就让我护驾出宫。”

        芙格听得好奇心大起,连忙轻拉成德衣袖,”哥哥,我没见过大汗,你们要去哪儿,悄悄说给我知道,我也跟去瞧瞧。”

        “又胡闹了。”穆楚轻声斥责,”这也是跟着凑热闹的吗?成德护驾都来不及,还顾得及妳?”

        芙格嘟起嘴唇,”我又不是什么人物,走在路上,哪个来理会我?总不会给成德哥哥添麻烦的。”

        穆楚望了一眼成德,”你想什么?”

        “我只是琢磨不透大汗的心思。”成德思索着,”议事大半日,没提起李郁,阿玛的处置也没有,虽然其他朝务不紧不慢都办了……”说到这里,他想起那日康熙宣他进宫,特别提起英亲王,不知背后究竟有何缘故,但他又觉得不方便跟穆楚兄妹们提起这一点,只好半途将话打住。

        穆楚看芙格一脸兴致盎然,想来未见得能拦住她,又看成德若有所思,以为他在烦恼芙格,干脆替他出主意:”这样吧,明日你随大汗出宫,我带着额尔庚额、额尔定额和芙格也出去逛逛。你们上哪儿去,我们瞒着身分也去,就装作巧遇。一则芙格有得玩,你也不用多操心,有我们哥仨在,更不能出事了。”

        成德点头,”也罢。明日大汗要从西直门出城,之后往哪儿去还不一定。你们先到西直门外等着,见我出来,不紧不慢跟上,看到了哪处落脚,再过来『偶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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