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过年这回事

陆氏的年会姗姗来迟。

        七叶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也知道那是怎么样的盛况。

        网络上有同步的直播，她没有看，而是去了医院探望杨栩。

        再过三天就要过年了，可怜这孩子却要自己一个人在医院度过。

        杨栩却不这么觉得，

        “杨家所有人都外出度假去了，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他拿着PS4玩的正嗨，

        “在这群人面前演戏你都不知道有多累”

        他坐在飘窗上，晃荡着两条腿，这个样子，让七叶想起漫威蜘蛛侠电影中的一幕。

        蜘蛛侠荷兰弟在清晨，也是这样坐在高层阳台的护栏上吃早餐，晃荡着两条腿，无忧无虑。

        “也是”

        七叶点点头，

        “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

        “你过年出去玩吗？”

        杨栩放下手边的PS4，从飘窗上跳下来。

        “不知道”

        过年到底怎么过，她要全听陆景行的安排，所谓出嫁从夫，她现今就是这情况了。

        “谁知道陆景行要干嘛”

        “你还得听他的话啊？”

        杨栩从七叶的话语里听出了她的不自由，

        “结了婚也没必要这样吧，你完全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嘛”

        “我当然知道啊”

        七叶有点好笑，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子，竟然给自己讲起婚姻的道理来了。

        “那你还不自己做决定……”

        “但情况很复杂……”

        七叶一时半会没办法给他解释清楚这些，

        “不过多半不会出去玩的”

        记得第一年结婚，过年回来，那时她跟陆景行还没住在一起。

        虞舒也不愿意她去陆家过年，于是说来说去，陆景行也就没勉强，自己回了陆家过年。

        陆家注重传统，七叶又是新媳妇，没跟着儿子回来过年，简直是说不过去。

        自然地，陆景行被陆家父母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大年三十晚上打电话过来抱怨，

        “早知道我就该留下来跟你一块儿，大姐说我这么做不成体统，二哥也说我做事轻率欠考虑，至于我妈，更是摆了一个晚上的脸色给我看……在我跟你打电话的前一分钟，我爸才刚把我从书放里面放出来”

        七叶正在跟爸爸妈妈一起看着春晚，心不在焉，

        “这么惨啊？”

        “你以为呢，我跟你说，我爸没让我跪一晚上都是轻饶”

        陆景行那会儿远没有现在这么稳重。

        他在电话里好声好气的供着七叶，求她，

        “小姑奶奶，我求你了，明年，明年你可一定要来我们家过年啊”

        “知道了”

        他这样低姿态的求着自己，七叶又好笑又觉得满心欢喜，

        “明年赏给你们家就是了”

        “行行行，说定了啊”

        陆景行激动的很，

        “老婆，果然还是你心疼我”

        后面一年七叶毕业，回到西港，她跟陆景行从家里面搬到了现在的房子里面住，甜甜蜜蜜的在陆家过了一个幸福新年。

        想想看，那应该算是七叶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陆景行新鲜劲没过，哄着她宠着她，几乎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真的立马就搞来一张行星证送到她面前来让她命名。

        他宠她的时候，能把她宠上天。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所以后来七叶才会那么的伤心失落。

        原以为她跟陆景行是情比金坚，可后来才知道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这将是她跟陆景行共同度过的第四个新年。

        也就意味着，她跟陆景行已经走过了四年的婚姻。

        从最初的冲动，到后来的甜蜜，再到痛苦折磨，如今已是破烂腐朽。

        四年，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

        暗自叹一口气，容七叶，你的婚姻可真是失败。

        “小阿姨？”

        一旁的杨栩看她出神，

        “小阿姨？”

        他又叫一声，七叶才回过神，

        “什么？”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啊”

        他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你要是不出去玩，咱们两个一起出去玩呗”

        “咱们两个？”

        “对啊”

        杨栩睁着一双蠢萌一般的大眼睛看着她，

        “还是你不想跟我一起玩？”

        之前七叶无非是觉得，杨栩年纪小一点而已。

        他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才让七叶彻彻底底明白了，他们之间真的有年纪的鸿沟在……

        不过或许他不理解婚姻，但是，难道他真的不理解过年的含义吗？

        “你小的时候不在过年的时候拜访亲戚吗？”

        话刚出口，她才想起来了，杨栩是在国外长大的孩子，不过春节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不起啊，我……”

        “没事”

        杨栩大概对这种状况已经司空见惯，

        “我妈妈是个孤儿，所以，我们没有亲戚”

        他望了窗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所以我还是要比你惨一些，你起码还有其他的亲人在”

        “这才是你一定要回到杨清明身边的真正原因？”

        “对啊”

        杨栩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我在国外的时候叫Jason，一个烂大街的名字，我甚至没有姓，可是我说中文，我上的是中文的语言学校，你知道那种感受吗——”

        他看着南芷，笑了，

        “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永远都找不到自己的归处”

        所以那时母亲跟他说，你回到西港去，西港才是你的家。

        母亲害怕他受苦，于是问杨清明要了大笔的钱，然后存入自己的一个私人户头。

        那个账户没有人知道，只有杨栩知道。

        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后路，如果西港待不下去，他以后后半生也可以衣食无忧。

        而现在，他之所以想继续留在杨家，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野心，想要继承家业，也不是因为，他居无定所，没有杨清明就活不下去，他真的就是想知道，家是怎么样的。

        可杨家的每一个人都是冷冰的，功利的，只有杨梅，虽然他们总是横眉冷对，可是只有杨梅，还愿意发自内心的去关心他。

        来的第一天，杨梅跟他说，

        “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怪物，包括我，你想走现在还来得及”

        他那时候以为杨梅是吓唬他，但是后来才知道不是的，杨家的每一个人，的确都是怪物。

        只有怪物才能在这个家存活。

        “其实”

        杨栩低下头，

        “妈妈让我走的时候，我想跟她说，不要让我走，让我留下来吧，但是我没有说，我不敢说……”

        他从小到大，做的每一件事，都希望可以得到母亲的表扬，都希望母亲可以满意。

        于是这最后一件事情，他也会按照她说的去做。

        “你还是爱着她的，对吗？”

        杨栩就像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

        他渴望着爱与被爱，可是得不到。

        于是就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一切都不在乎。

        可是他越是这样，就越暴露出自己的不安全感和不安定感。

        “爱有什么用呢，她爱的又不是我”

        杨栩烦闷的皱起眉头，

        “小阿姨，你做了妈妈，你爱自己的孩子吗？”

        他这么问，倒是真的把七叶问愣住了。

        平心而论，她真的不喜欢陆珩，非常之不喜欢。

        她可以喜欢朵朵，可以喜欢其他的孩子，可她就是没办法喜欢陆珩。

        但是杨栩的话突然让她意识到，难道自己以后，也会成为像杨栩妈妈那样的人吗？

        这样的认知让她吓了一跳，甩甩头，赶走脑海里不靠谱的想法，

        “我很难去爱他”

        七叶选择跟他坦诚，

        “但我想，并不是所有的妈妈都如我一般”

        “瞧，这世界上又会多一个像我这样的可怜鬼”

        杨栩在跟七叶开玩笑，可七叶分明听出了他声音里面的郁结，

        “不过你的孩子应该比我好，毕竟没有你爱他，还有很多人可以爱他”

        而他呢，从小到大，他不过只有母亲一个人。

        即使她对他不算太好，可她依然是这个世界上，跟他唯一血脉相连的人。

        七叶听他这么说，竟然隐隐的，对陆珩产生了一些愧疚的情绪。

        或许杨栩说的对，没有了她，还会有很多人喜欢陆珩。

        可是她知道，母亲的角色无法被替代掉。

        终究是自己的原因，让他小小年纪，就没办法感受到母亲的温暖。

        回了家里，七叶第一时间去婴儿房里看了陆珩。

        红嫂明天就要走了，一个星期之后才回来。

        她正在帮陆珩收拾着每日换洗的衣物，还有准备每日吃的奶粉和纸尿裤。

        见七叶过来，

        “少夫人，我正给小少爷收拾着东西呢，回头我把这些交代给采薇，你不用担心……”

        “嗯”

        七叶点点头，去看婴儿床里睡的正香的陆珩。

        小家伙砸吧了一下嘴巴，露出甜甜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

        “小少爷乖得很呢”

        红嫂笑着说，

        “平日里也不哭不闹，比我往常带过的任何一个孩子都要乖”

        “这样啊……”

        七叶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小脸蛋，软乎乎的，像是棉花一般。

        她心里突然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仿佛是有冰川，因为这一点点的触碰，在渐渐地消融。

        红嫂正在给陆珩配奶粉。

        七叶走过去，

        “这个应该怎么做？”

        “一次三勺半的量，然后配一些辅食，小少爷胃口也不错的”

        “难怪这么胖”

        七叶看着婴儿床里的陆珩，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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