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秦楼

楼上轻歌曼舞，舞娘的袖子舞到了沈意安脸上，那舞娘本想就此趁机斜倒过来。

沈意安不喜的皱眉，面露厌恶，舞娘便害怕的后退了一步，唯唯诺诺不敢过来。

刘大人手中的酒杯一顿，笑道：“大人这是不喜这个舞娘？本官再给你换一个如何？这秦楼里面的姑娘，就是比上九重城的醉风楼也是毫不逊色的。”

沈意安心里不喜更甚，他目光锐利的迎上刘大人的眼眸：“不必了大人，本官有些事情要与大人作谈，可否请她们先行退下？”

刘大人仰倒在座，闻言扫兴的起身，他虽面色不虞，却还是挥了挥手，示意舞娘们下去。

沈意安坐正，挺直了腰板：“大人，夔州云水郡现在正在处于朝廷赈灾的区域范围之内，本官在这里却没有见到任何的流民或者是衣衫褴褛之人，城中好像只有云水郡本郡的百姓，不管是在街道还是屋檐之下，都没有见到有任何徐州来的异乡之人，敢问刘大人，这些流民都去了哪里？”

一座没有流民的赈灾城池，就是一个笑话，也是一场对皇权和人性的极度藐视的举动。

沈意安语气极重，久久地回荡在这一座高入云间的繁华大楼，轻歌曼舞骤然停止，华丽的外表正在被褪去衣衫。

这一座云水郡城池要显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那些藏在地底下的，那些被有心人恶意掩盖的，那些违背人性与天理存在的残忍，沈意安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的接近他们。

就像他埋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一直一直紧紧的捏成一个拳头，永远的埋藏在沈意安雪白的衣袖之下，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沈意安要让它看见太阳。

这个拳头从九重城开始，从他半夜去到巡检台司法府邸请求他在羽皇面前为他引荐时，从他决心离开九重城来到夔州开始，从他在夔州翔云郡一天天见到那些流民开始。

圣贤书上的人间大道从书上走了出来，疾苦就在他的眼前，他所学习的万世之道第一次在心底真真切切的被呼唤，渴望着见到光明世界。

刘大人终于收起了眼底的玩乐意味，他晃着酒起身，眼里面已经冷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从九重城来的年轻官员，身上雪白的衣衫不染丝毫的尘埃。

不染尘埃？

刘毅在心底冷笑了一身，官场暗如深海底，都是一般黑色，这里就没有一尘不染的人，这里就不该有一尘不染的人。

如果他决心要一尘不染，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逐出官场！

刘毅冷笑了一身，沈意安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不屑，但是他没有丝毫的胆怯。

他从九重城来，背后站着的是羽皇陛下。

刘毅道：“大人还真是敬业又忠诚，就算是一丁点的玩乐也不肯享受。本官在大人面前倒是显得十分惭愧了。既然大人不欲与本官为伍，本官自然也没有脸面强求。”

“大人既然问云水郡中徐州流民的情况，还请大人跟本官去到府中，本官府中的书房之中记载了自从边境与苗人开战一来，关于云水郡中来自于徐州所有的流民的信息。”

刘毅这一番话可谓是说得没有一分情面了。

沈意安却没有觉得这样有丝毫的不妥，他本来也不是来这里结交官员的。

沈意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夜空深深，今晚羽陆的天空格外的黑，不再是往日的深蓝色，甚至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沈意安心中虽急，但听闻要去到刘毅府中，心中瞬间生了一丝防备之心：“今日时日已经太晚，大人也需要休息，本官舟车劳顿一天，今日效率想必不高，还是明日吧。”

沈意安站起身：“明日上午，本官会准时到大人府上视察情况，还辛苦大人准备好。”

刘毅从喉咙里面笑了一声，语气不明：“大人这是害怕本官对大人不利吗？”

沈意安被说中了心思，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他与这刘大人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样反而更好，不用在意除公务以外的任何事情。

沈意安垂首：“大人说笑了。”

刘毅道：“是本官糊涂了，大人可是九重城来到御检官，本官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大人做任何不利的事情，大人怎么会害怕本官呢。”

沈意安没有说话，他再次看了一眼楼外的天空，深夜一望看不见底，今晚夜色格外的浓。

说得粗暴简单，这是一个杀人抛尸的夜黑风高好夜晚。

沈意安被自己心里滋生的想法一惊，道：“刘大人，告辞。”

刘毅连忙拍了拍衣衫站起来：“沈大人，本官送你。”

两人一同走着高楼上的楼道下楼，沈意安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背后的风突然大了起来，那风烈烈的刺骨一样，吹平了沈意安背后的衣衫。

那一片雪白的官袍被吹得在空中摇曳身姿，一会儿又紧贴着沈意安的后背，他的发带也随风起舞。

夜空之下，高楼之上，楼上万盏灯火摇曳，将白衣官员映衬得宛若神人。

沈意安在夜风中回首，夜风吹乱了他的碎发，那两屡头发随着风飘起来。

沈意安在高楼上回首，身后却空无一人。

他瞬间寒毛立起，头竟然猛然眩晕下来，沈意安撑着墙壁不得已倒下去。

在最后闭眼的一瞬间，他看见遥遥过来的人影，看见夜空中一盏盏袅袅升起的孔明灯。

映衬着星光的眼眸慢慢的闭上了。

三个强壮的羽人拖着沈意安扛起来，刘毅背着手站在楼台上，阴影遮盖了他一半的脸，另一半脸在灯光下显得不明又晦涩。

刘毅勾起嘴角：“带回去吧。”

夜风将云水郡驿站外面点着的灯笼吹得乱动，不停的哐当哐当装在屋檐的门椽上。

管事顶着风打开门，面色焦急：“这风怎么吹得这么大.......大人怎么这个时间了还不见回来，再不回来门都要关了....”

管事急匆匆的招来一队随行沈意安的小兵：“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去找一找沈大人，刘大人就算是在挽留也不能这样吧，这可还在打仗呢，云水郡离徐州是最近的，谁知道这里有没有那该死的苗族人。”

士兵们抱手遵命，一行人顶着大风就上了街，遥遥地朝着秦楼所去。

管事面色忧愁，这沈意安可不能出事，他官位虽低，但据管事从亲戚那里得来的消息，这沈意安可是当朝巡检台司法门下的学生，据说关系相当密切。

一阵风吹来，管事心里瞬间变得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有些不安，从沈意安跟着那刘大人去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

幽深的地牢里面，沈意安悠悠转醒，潮湿的空气充斥在他鼻尖，沈意安难受的皱眉。

他慢慢的睁开眼，颈后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他吸气皱眉，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四周。

地牢暗无天日，沈意安回过神后便是震惊又惊怒。

他们怎么敢？

沈意安是九重城派来的直系监察使，代表的就是羽皇陛下的脸面，这云水郡的郡长真是敢。

沈意安的醒来发出了几声响声，在空荡荡的地牢里面显得格外的响。

他雪白的官袍上沾满了脏污，几个时辰前的风光霁月已经完全不再。

不一会儿一个狱吏模样的人走来，他拿起钥匙开了门，刘毅笑着走进来。

刘毅的脸上依旧是不久前的笑，他面前的人也依旧是沈意安，只不过从一尘不染的站着变成了脏污的坐在椅子上。

沈意安想动，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牢牢地束缚在了椅子上。

他一双眼里尖锐的看向刘毅，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将刘毅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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