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格”

秦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变成了另一个人过着新的生活。

        梦境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若不是恍然间的猛然醒悟，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在梦里。

        “醒了？”。

        秦艽刚睁开眼睛，脑海中还在心有余悸的回味着那个真实的梦，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闻声扭过头，祁白芷正坐在桌子上看着自己。

        “感觉有什么不对吗？”，祁白芷从桌子上跳下来。

        秦艽坐起身，低头晃了晃沉甸甸的脑袋：“我是昏倒了吗？”。

        “没错”。

        “发生什么”，秦艽刚抬起头，就见祁白芷的脸放大似的出现在她眼前，吓得她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你干嘛？”。

        祁白芷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什么似的。这让秦艽十分不舒服，忍不住皱起眉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什么会昏倒？和联社的人呢？”。

        “你的问题可真多”，祁白芷直起身子，倚靠在床边：“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昏倒，至于和联社派来的那几个酒囊饭袋，早就逃之夭夭了”。

        秦艽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祁白芷被看的有些心虚，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那个自称“姚鸩”的存在告诉了她。

        “姚鸩？”，秦艽听完前因后果，双手止不住颤抖，整个人被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她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是患上了多重人格。但无论是与否，这都算是个悲喜并存的消息。喜是她有了自保的能力，悲是这能力似乎并不受她的操控。

        她对于多重人格的了解不多，只是偶然间在阅读一本心理方面的书籍时，上面零零散散提过一点。类似于精神障碍的一种，是在幼年认知还不完善时，受到了某种无法接受的刺激后，大脑做出的错误防御。

        可到底是因为那个时期，才让自己衍生出了这个“第二人格”？

        秦艽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在见到那个疯癫的男人后，她知道了庄园里的秘密，可她不敢向任何人提起，也不敢真的策划逃跑。崩溃过、痛苦过、害怕过，但始终还是故作无事发生的生活着，心里总是报有一丝幻想。

        只要自己不吃药，那自己就一定不会出事。

        直到她有幸见到了一个同伴的死状，他痛苦的倒在地上挣扎，脸上的五官狰狞到近乎扭曲，眼睛、鼻子、耳朵纷纷渗出鲜血，仿佛身体里的一切都化作了血水，或者说用“炸裂”一词会更为贴切。

        从那以后她才彻底醒悟，这里的所有人最后的结局就只有死亡这一条路，自己的心中存有的侥幸只不过是在掩耳盗铃。

        这是曾她自认为人生最重要的两个转折点，也是最有可能衍生出“第二人格”的时间，但具体是那个时期呢？

        秦艽越思考，内心就越急迫的想要见一见这个叫姚鸩的家伙。很快，各种负面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秦艽？”，祁白芷察觉到不对，不确定的唤了她一声。

        然而秦艽只听到了朦朦胧胧的声音，这股声音传来的位置好像离她十分遥远。她想要回应，但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声音。慢慢地眼前景色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没有光亮、没有黑暗的虚无之地。她有些慌了，但隐隐感觉这应该和那个所谓叫姚鸩的人格有关，是因为自己的情绪波动吗？

        好在，好在自己还能思考。

        秦艽的心中庆幸着，毕竟不管这个人格有多强，对于自己来说只是精神上的斗争，只要自己还有意识，那么这场斗争就还有赢的希望。

        忽然，各种杂乱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如果可以，一定要逃离这里”。

        “该吃药了”。

        “秦艽，我的头好痛，我好像听不见声音了，我的耳朵是流血了吗？”。

        “是你？！这火是你放的？！你要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伴随着声音，秦艽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闪过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她哼笑一声，脸色平静道：“别费力气了，现实都不能将我打倒，回忆就更不可能了”。

        “嘻”，一声嗤笑传来：“你能骗过自己，却骗不了我。这些恐惧将永远占据你的内心，虽然你能强迫自己克服，可这并不能掩盖你的痛苦”。

        秦艽下意识顺着声音转动头颅，虚无中缓缓出现一潭死水，而她正踩在这潭死水上，水下映照着她的倒影。

        “姚鸩”，秦艽眼睛盯着水下的倒影一字一句道：“我从未试图欺骗自己，也从未试图掩盖那些日日夜夜，因为这些都是我一路努力活下来的刻纹，不公的命运不曾将我杀死，你亦不可能”。

        “我没想杀你，我也不会杀了你”，姚鸩极力的推销自己：“我是来帮你的。我来了，你便不用在忍受缠绕你的痛苦，这不是你一直所渴望的吗？”。

        “你所谓的帮我，就是代替我活下去？”，秦艽忍不住攥起拳头：“这和杀死我有什么区别？”。

        姚鸩怒了，双手紧紧按住湖面，大吼道：“不要在欺骗自己了！你累了，你想要休息。这才是你的心声！”。

        秦艽怒极反笑，明白自己和眼前这个家伙根本无法正常沟通：“所以，你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为了向我宣战？”。

        “我出现，明明是因为你想见我”，姚鸩将脸贴紧水面，脸上的笑容因为夸张而变得有些狰狞：“看吧，你总是这么心口不一，从小就是”。

        秦艽居高临下的望着水面：“那也比你要好上许多。在我人生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里，是我自己把自己拉出来的。我好不容易满身是血的从深渊中爬出来，你却突然冒出来，打着帮助我的旗号，心安理得的享受我赢来的成果。呵，还真是个会坐享其成的家伙”。

        秦艽的话似乎击中了姚鸩的弱点，她瞬间变的安静起来。片刻后，姚鸩的影子从水面上缓缓消失，同时四周回荡起她的声音：“这都是你的错，我也想早点出来的”。

        “什么？”。

        秦艽没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想要进一步询问，但脚下的潭水随着倒影一同消失，眼前的虚无变成黑暗。

        听着耳边传来的吵闹声，她明白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略有不甘的睁开眼睛，就见祁白芷正怒气冲冲的掐着一个人的脖子。

        还在胆怯拉架的于闫瞥见秦艽醒来，连忙激动的喊道：“醒了，人醒了”。

        祁白芷扭过头，见秦艽真的苏醒了，立刻松手质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刚醒就昏过去了？”。

        秦艽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只能搪塞道：“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头昏脑涨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真的？”，祁白芷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这番解释。

        “真的”，秦艽疲惫的露出微笑：“只是我现在还有点累，可以让我在睡一会儿吗？”。

        祁白芷听出她这是在下逐客令，当即脸上挂满了不情愿，但瞧着她的状态也不像说谎，于是拽着于闫和另一个男人离开了房间。

        伴随着关门声，秦艽躺在床上长吁了一口气。现在的她的确十分疲惫，但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本就还有很多棘手的事情没有处理完，现在却又多了个麻烦。

        秦艽抬手一把扯掉了头上的纱布，轻轻摸了下伤口处，果然已经完全愈合，显然这是姚鸩的手笔。无论是之前的出现，还是这突然愈合的伤口，无一不在证明姚鸩对自己并无恶意，甚至可以说是在保护自己。只不过她有自己想法，并且和正常人类的想法有很大出入，就像一个没有受教过的无知孩童

        大概真的耗费了太多心神，秦艽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期，那时庄园的秘密还没有被她发现，她和同伴度过了短暂但快乐的日子。

        梦醒时分，秦艽愣愣的看着屋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当时的她和大家伙还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大多时候自己也只是远远的瞧着他们，很少会与他们产生什么互动。

        快乐？

        她觉得那段时间还用不上这个词语，可这个梦似乎也给她提了醒，转折点未必是自己意识下的事件，就像姚鸩说的那样，自己或许真的忽略了内心深处的声音。或者说，自己曾经选择抛弃掉的情感，却无意间成为了一颗种子，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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