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魂出

　　九寒的军队仍如潮水般奋勇向前，在离城墙五百米处，突然“轰”地一声，众士兵脚下的雪轰然塌陷，一排排士兵没收住，前俯后仰地一脚踏空，全部落进了战壕之中。那壕沟横亘在九寒军队与城墙之间，长数里，宽有丈余，士兵掉进去完全看不见头，冲在最前面的军队纷纷栽在了里面，人马互相踩踏，死伤惨重。

　　还未等这些士兵趴出来，就听见懿王又一声令下：“放箭！”

　　漫天火箭如流星般划过长空，暴雨般射进壕沟之中。众兵士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轰轰轰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从壕沟中响起，声音雷动，惨叫震天。无数残尸飞雨般炸裂开来，七零八落地掉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原来壕沟中早就埋好了炸药，就等着火箭引爆，炸个天翻地覆！

　　随着一声声爆炸，壕沟中燃起了熊熊烈火，烧得壕沟里的士兵哭天喊地，声嘶力竭，阵阵焦糊的味道弥漫在风雪之中，闻之作呕。

　　雪与火同舞，一边簌簌而落，一边猎猎而歌。白雪与赤焰辉映，天地失色。

　　九寒的士兵站在熊熊燃烧的壕沟前踌躇不前，这丈余宽的烈焰冲天，俨然一条挡在他们面前不可逾越的鸿沟！

　　“往前冲！”墨光高喊！战鼓擂动！

　　列队中一条通道让了出来，一队尸兵手执各自不同的兵器，轻功一展，轻松飞过壕沟。另一队尸兵面无表情地上前，如根根木头，前赴后继地扑进了壕沟！几息之间，壕沟就被这队尸兵生生填出一条通道！后面的士兵纷纷踏着尸体继续前进！

　　“放箭！”懿王大喊一声，又一轮箭雨凌厉而下。无数的火箭长啸着，铺天盖地而来，仿若整个天地都着了火！

　　云梯一架，九寒的士兵们前赴后继地往上冲，城墙上的箭雨更是猛烈，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

　　只见城楼上一个矮小的身影正搭弓射箭，他的个头比周围的士兵足足小了两号，但他却身姿挺拔，手法老练。弯弓直射，箭箭正中城下士兵。

　　这个身影有点眼熟，我定睛一看，竟是马小乐！我以为他跟着玄机走了，没想到竟然参军入了懿王的麾下！

　　忽然他身形一滞，满弓而放的箭镞一歪，斜斜地插入了雪地之中。未被箭镞射中的尸兵摇摇晃晃继续爬墙。

　　马小兵放下手中的弯弓，直勾勾地看着那尸兵，身形微颤。原来那尸兵竟然是他那滥赌成性，为了钱直接把他卖了的爹！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竟被炼成了尸兵！

　　那尸兵衣衫褴褛，一个劲儿机械地往上爬着，眼看快要爬到城楼上了，马小乐如噩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利索地搭弓直射，一支火箭飞下，直直地没入那尸兵的身体。他往后一倒，重重地砸在雪地中，火箭在他尸身上燃烧着，把他全身引燃，就见他在雪地中翻滚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几息功夫，已烧成黑碳。

　　曾经那个唯利是图，铁石心肠的男人，竟以这样的方式了结了一生。

　　风雪之中，一片修罗场！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满尸体，白雪皑皑早已不复存在，放眼四下，满目赤红！不少中箭的士兵哀嚎着在雪地上打滚，而大军仍在奋勇前进！

　　“一个小小的寒城关，竟也如此固若金汤！看来还得朕出马，去弄死几只蚂蚁！”孟武阳面无表情道。

　　我一听，心中一凛。

　　我看见自己皓腕一扬，黑纱拂起。脚踏虚空，出了战车。

　　我抬起头，向城墙上遥遥一望。懿王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目光投向我。四目相接，他神色复杂而凝重。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懿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这声音阴森而诡异，我自己听到都一个激灵。

　　懿王眼尾薄红，死死地盯着我，张了张嘴。

　　风雪呼啸，厮杀声震天。他说了什么，完全听不清，但一看他口型，我便知他说的是熹微两个字。

　　我心中一恸，不要啊，你个笨蛋，赶快逃呀！我的神识大喊，但身体却没动。

　　我脚一抬，缓缓升入虚空中，漂浮在懿王对面。我冲着懿王轻蔑一笑，右手一抬，一团黑气凝于掌心。

　　一见这黑气出现，我心急如焚！快逃呀，你快逃呀！

　　但懿王就这样面对面看着我，眼中一闪而过浓稠的悲伤。

　　我知道他当初为什么执意要跑到这天寒地冻的寒城关来受苦，我知道他为什么在得到我被附身的消息后还执意坚守。但我，如今第一个要杀的也是他！

　　我好怕！我怕看到他的眼睛，我怕听到他念我的名字，我怕我的双手沾满他的血！

　　不要！不要！不要！我的神识大喊，声嘶力竭。

　　我看到那团黑气向他袭了过去，不要啊！

　　我眼前闪过监牢里他惊慌失措地抱着我，眼泪滑落。大雨中，他为了一只纸鸢全身湿透。梨花树下，他信誓旦旦地说无论需要多久时间，他都会让我爱上他！

　　这一幕幕，恍如隔世。

　　这眼前人，亦隔山海。

　　一别经年，生死相峙。

　　不要啊！我的神识如火山喷涌，全身经脉猛地一滞！瞬间全身血脉倒流，“噗”地一声，喷出好大一口血。

　　在那千钧一发之季，我眼前闪过一个身影扑上前去护住懿王，黑气打在他身上，眨眼间他便化作一片齑粉消散在风雪之中。

　　我听见懿王惶恐地大吼一声：“魏启！”

　　魏启。。。这个懿王的左右手，誓死保护懿王的人。。。他实践了自己的誓言。

　　我眼前一黑，感觉身体从虚空重重地跌落下去。

　　。。。。。。。

　　“说，你一个小小的夜昙，谁给你天大的胆子，竟敢来偷灵水！”九霄大殿上一上仙衣袂翻飞，不怒自威。

　　殿下俯首跪着一白衣女子，蜷缩着瑟瑟发抖：“上仙，小昙只是想救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狐....它...它快死了……”

　　“你是它什么人？”上仙沉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不不，小昙与它只有一面之缘。小昙化形前它曾在我花下打过盹。”

　　“一面之缘你要拼死救它？你不知道私盗我泗阳殿的灵水是死罪？”上仙声音威严，雷霆万钧。

　　泗阳殿？我在哪里？眼前这一幕是什么？

　　“知道。但它快死了……我只想救它...求上仙救救它吧！”殿下跪拜的女子凄凄切切。

　　“哼！不知所谓！”上仙拂袖。

　　“上仙....”

　　大殿之中哀声凄婉。我想看清那仙人长相却终是不能，而那女子也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谁告诉你灵水能救它的？”上仙走到那女子身前沉声道。

　　“是黑狐时极。”女子抹抹眼泪道。

　　“果然是他！”上仙恨了地上女子一眼：“你私盗灵水，犯下滔天大罪，本应神魂俱灭！念你是为奸人唆使，又救人心切，就改罚你自去受刑台领二十斥魂鞭，然后下界轮回去吧！”

　　说罢广袖一挥，一道金光闪过，我瞳孔一缩。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朦胧微光，四下空无一物。

　　这又是哪里？

　　我看看自己的双手，仍是一缕神魂而已。这里没有我神魂世界的花海，也没有混沌一片，更没有红色灭神笼，这里只是空荡荡的一片，如当初聚灵珠里的世界。

　　“她醒了！”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前段时间跑得特快的九一道人。

　　“前辈？你在哪里？”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激动地问。

　　“我在你旁边。”九一道人嘿嘿一笑。

　　哪里？我怎么没看见？我又四下寻了寻。

　　“熹微！”一个压抑激动的声音响起。

　　一听到这声音，我心尖一颤，有点莫名的想哭。这熟悉的声音如春日暖阳般瞬间融化我心中高筑的冰冷城墙，汹涌澎湃的情感决堤。

　　“子窚！”我声音颤抖着回应，你在哪？为什么我看不到你！我心中闪过一丝慌乱。难道我们生死相隔？

　　“我在，我在你身边！”子窚连忙回答。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们？”我惶恐。他们声音很近，却又如在天外。

　　“丫头，你别急！你的魂魄如今被老夫收进了乾坤宝葫中。还多亏了你少一魂，魂魄不全，才能轻易从肉身引出！”九一道人道。

　　九一道人竟在孟武阳的枷锁下把我的魂魄收进了乾坤宝葫？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还能全身而退！不过当下关心的也不是这个问题。

　　“那孟武阳还是在我凡躯中吗？”我问。

　　“他在。”九一道人说。

　　我心中一凉。他在我就不能回去，永远只是无主孤魂？

　　“前辈，谢谢您救我出来，如今我们怎样才能阻止孟武阳？”我问，这才是当下最紧迫的问题。

　　一阵沉默。

　　“如果巫女的神谕真能灵验，我们何不让无忧试试？”玄机的声音响起。

　　如果是天降神谕，纵使鬼王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翻得了天，这自然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但我沉默了。。。别人不知道，但我清楚，无忧来这世界的目的是为了挽救他的爱人，是选择自己的爱人还是这个世界的苍生，这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无忧呢？”我问。

　　“他最近很反常，时常一个人呆在屋内，和他说话也魂不守舍。”玄机道。

　　“把无忧和甄美叫来吧，我有话想对他们说。”我道。

　　这虽然是个很两难的抉择，但却无法逃避！

　　葫芦里很暗，但却让人心更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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