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和亲

司鹤年心硬如铁，那一瞬间，胸腔满是愤怒和失望。

        就为了皇家那位三公主……

        他那从小就骨头硬过磐石的孙儿，居然给他跪下了。

        司鹤年无动于衷，即使司君墨在雪地跪着，即使跪到再次病倒，被下人抬进屋，他虽心疼，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那日，王府没人知道祖孙二人发生什么事情，只是那时第一次，完美无缺的公子，露出最狼狈脆弱的一面。

        司君墨就这样躺在床上，高烧不止。

        等他醒时，看到的是隐隐绰绰跳跃的火光。

        司鹤年坐在他身边。

        严厉的祖父，替他掖了掖被角，和他说：“你想娶谁都可以，祖父不要求是什么大家闺秀，只要你想娶，即使是奴婢，祖父也同意。但是……”

        “除了三公主。”

        司鹤年的声音平添几分苍老，他其实已经很老了，很疲惫。

        像一颗年迈枯朽的松柏，历经风霜，因为一身傲骨在风雪中屹立不倒。

        “孙儿，只想要三公主。”

        嘴唇干裂的司君墨，哑声说出这句话。

        司鹤年看了一眼孙儿，继续说道：“三公主是个好姑娘，单纯，天真，善良，或许她也会喜欢你。

        但是你可曾想过，若是你离开官场，没了头衔和职位，以你这枯燥乏味的性格，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你以为，再培育出一个优秀的司家嫡孙，你就能抽身？

        祖父培育你花费了十余年，而你找的那个男孩资质不如你，你要三公主等你多久？

        ……再者——”司鹤年声音微顿，看着他的眼睛，“你娶了她，就要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就不再有能力保护她。”

        “……你是想拥有她，还是保护她？”

        最后司鹤年问了一句。

        这句话久久在司君墨脑海飘荡，那一瞬，日暮般压抑的疲惫感决堤而来。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哑到说不出话，重重的眼皮子再次耷拉下来。

        好像天一下子暗了，很黑很黑。

        然后，耳畔隐隐约约，是小公主绵柔甜糯的声音：“王，王爷……你记得要多穿点鞋……衣、衣服。”

        之后，便是听到太子无意中说起，皇妹最近在相看驸马了，萧皇后替她安排的，其中，最出色的便是陈四公子。

        明德十二年，八月初九，未时，御花园万春亭。

        司君墨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

        那天萧皇后递了很多皇城适婚少年的画像过去，江初妍不曾多看，唯有见到一副温润少年梅花树下下棋的画像有些失神。

        虽然最后江初妍还是摇头，可萧皇后以为她是害羞，才特意安排了这么一桩她不知情的相亲。

        那位画中少年，就是名满皇城的陈四公子陈羡之。

        彼时司君墨已位居太子太傅，这位陈家四公子，乃是继司君墨之后，又一位翩翩天才少年。

        若论样貌才华，比之司君墨略有逊色，倒也足以迷倒皇城春闺少女。

        那天司君墨“偶然“经过御花园，就看到三公主穿着锦丽华服，和那位翩翩少年郎站在一起，那一幕，他现在想起来仍是觉得心都空了一大半。

        之后那些年，明帝的昏庸，致使边境战乱不断，司君墨只能一次次带兵出征，守护大凛，守护他的三公主。

        最艰难的一次，是和蒙那族的战争，蒙那的兵力是大凛的数倍，那一战异常持久，以至于等到他踏平蒙那回到大凛时，一切都变了。

        明德15年，痴迷于炼丹术的明帝意外驾崩，却未留下太子继位的遗诏，皇子夺嫡，太子江恒涛被杀害，萧皇后被困冷宫。

        一夜之间，父皇，母后，皇兄都离她而去，只留下了江初妍。

        大凛朝堂混乱，致使邻国各个虎视眈眈，满国联合祁国发起对大凛的战争。

        新继位的二皇子江恒凌，资质平庸，完全没有用人之才，派了母家的表弟去迎敌，本也只是做做样子，回来封侯习爵也能有个合理的理由。

        大凛节节败退，满国提出，撤退可以，要大凛的三公主来满国和亲，就平息这场战事。

        新帝的母亲，就是现任的太后，和之前的萧皇后一直不合，这个时候，为了娘家的侄子能够立功，自然不会放过江初妍。

        于是她买通几个三公主身边的丫鬟，说北靖王在边境打了败仗，情况十分紧急，急需援兵。

        可是，大凛的兵力都在抵御满国和祁国，无暇顾及，眼看北靖王就要兵败如山倒了。

        并且，满国要求，只有三公主来和亲，才会收兵。

        江初妍听到丫鬟的议论后，不顾规矩礼仪，直闯朝堂，质问新帝。

        新帝对这个皇妹一向无感，小时候，母妃给他灌输了太多萧皇后如何苛责他们母子的事。

        所以，当江初妍问他，北靖王是不是急需支援时，他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江初妍听到后，什么也没有说，走出了朝堂。

        当晚，她盛装打扮，穿着那年的衣裙，梳着那年的发髻，来到了明帝第一次为司君墨设宴的地方。

        手抱着琵琶，弹了一曲《月儿高》，贴身丫鬟走山前，以为三公主还是放不下，于是和她说：

        “公主，您别这样，这世上，您嫁给谁都可以，唯有您心里的那个人，不行啊。”

        丫鬟哭的很伤心，公主这些年太苦了，北靖王肩负着整个大凛的使命，公主她……

        江初妍没有说话，两行泪顺着眼眶流下，是的，丫鬟说的对，谁都可以，唯有他不行。

        第二天，新帝当朝宣布，三公主江初妍，为了整个大凛的苍生，愿意以一己之身和亲满国，平息这场战火，新帝甚慰。

        而江初妍愿意去和亲的前提是，新帝必须三日之内，集结大凛的全部兵力，支援北靖王。

        还有，放她的母后出冷宫，并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起誓，保她母后安全，否则，她宁死不从。

        江恒凌答应了，只要江初妍答应去和亲，满国就会投降，用一个女人就能化解战事，何须动用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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