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谈叁&进入世界

很短的一瞬间，谈斯维想到了于殷。

        或者竖起浑身硬刺，以保护自己的小刺猬。

        她不躲不避，坦然地直视她

        果不其然，那锋芒未触及她就彻底碎裂。女生咬了咬唇，飞快地挪开目光，复又小心瞄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惊疑不定。

        谈斯维隐隐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也不催促，更没表露出丝毫异样，默默等待着。

        然而她不知道，正是这样的平静，让女生神态更加恍惚。

        两天前，她稀里糊涂地来到这里，对一切一无所知。

        尽管如此，回忆起黑暗中那遽然加快的心跳，以及意识丧失前的种种不详预兆。女生心底已然有了猜测。

        ——自己大概是死了。

        随后到来的灰雾人证实了她的想法。

        他为她简单介绍了当前的情况，什么系统部门，什么同源灵魂，无不冲击谈叁的世界观。

        灰雾人特别强调：人死了就是死了，灵魂会随之逸散，没有转世投胎的说法。所以，哪怕她现在故意挑事，不肯配合任务者完成工作，有朝一日，等任务者强大到了一定地步，照样能吸收她意识溃散的灵魂。

        ——当然，到那时，就是灵魂碎片了。

        她现在安分一点，起码还能完成执念，顺带观察任务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说的残酷直白，态度更称不上好与不好，平铺直述地宛如在按例执行一件公事。只是女生不服气，同样作为“谈斯维”，凭什么她要成为另一个人的一部分存在？

        毫无预兆的死亡以及接踵而来的抉择，悲伤和气愤两种情绪在她脑海中天人交战，这些天来，她都说不准，自己到底是哪种情绪更多一些。

        但有一个想法是肯定的。

        她想给另一个谈斯维一个下马威。

        起码，起码不能让她这么轻易地就……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她见到‘谈斯维’。

        那种第一眼来源于外貌，实际上又远不止是容貌上的，确乎存在的差异。

        挑剔审视的心理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女生撇开脸，皱眉问突然出现的273：“你们没搞错人吧？”

        不是她妄自菲薄。

        作为一个各方面条件都算不错的女生，她现实生活中，其实很少能体会到自卑这种情绪。

        可是，拿她和眼前这人相比……她总觉着，自己在碰瓷。

        273作为引导者，早已熟悉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闻言面色变都没变：“怎么会。”

        “你们作为同源灵魂，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相似之处，你再仔细看看？”

        谈斯维多看了两眼273，不是她的错觉，273现在的态度确实比较反常。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谈斯维目光一转，见到“谈叁”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安静地垂下眼帘。

        任由对方打量。

        不知是心理原因在作祟，还是因为真的看见了。经过细细端详，谈叁还真从另一个谈斯维身上，找出了不少她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那双眼睛。

        两人都是内尖外扩的丹凤眼，不过她的瞳仁颜色要更深。眼尾平滑而上翘，似敛着羽翼，将飞未飞的凤凰。

        凝注时间过长，少女睫翼微颤，眼尾轻抬，谈叁呼吸都屏住了。

        乃至于心底发慌，她下意识去找自己更为熟悉的273，但是原地却没有了他的身影。他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面只剩几缕未散的雾气。

        谈叁攥紧手心，只好重新局促地面向谈斯维。意外地发现，对方也在看那几缕灰雾，见她望来，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

        谈叁又想躲，她忍住了。

        这样未免太怂了点。

        “你很平静？”

        糟糕，过于嚣张了。

        “称不上。”对方答得平静。

        谈叁见她这样，反而被激起了怒火：“我猜也是，毕竟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即将被你吞噬的灵魂。”

        她答复得很快：“这需要你自愿。”

        自愿？

        谈叁更气，接触到少女的目光，这股气又像漏洞的气球，一层层瘪了下来。

        终究有点心梗，她冷声：“换成你，你会‘自愿’吗？”

        “不会。”

        “那你让我？”谈叁冷笑。

        谈斯维陷入了沉默，仿佛无言以对。谈叁许久没得到答案，开始忐忑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

        她正不安着，听到谈斯维开口说道：“虽然我了解的不多，不过你们大概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

        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一米之外，谈斯维仿若未觉，继续道：“所以我还是希望，在你可以选择的时候，能够选择我。”

        谈叁动了动嘴唇，忽然撇过脸去。

        谈斯维顿了顿，语气堪称温和：“你的心愿？”

        “你进去就知道了。”

        谈叁唇齿嗫嚅，没直接回答。

        继而，闷闷地说：

        “你和别的谈斯维也是这样聊天？”

        这倒没有。

        谈叁的话勾起了谈斯维的思绪。

        谈壹那边由于一些特殊原因，她的面一直没能见着。而谈贰这里，当时谈斯维不清楚流程，273就亲自上阵示范了。

        她差不多，在旁边充当了个吉祥物的作用？

        “没有，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和其他同……谈斯维交流。”谈斯维客观回复。

        听到这个回答，谈叁眉眼舒展了一些，嘴上犹不服软：“难怪这么气人。”

        “……”

        凤眼里现出显而易见的茫然，她气人吗？

        “可能吧。”谈斯维不打算深入研究这个话题：“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

        谈斯维用眼神表示询问，谈叁不太自然地道：“你进去之前，记得做好心理准备。”

        “好。”

        谈斯维应下。等谈叁再次抬头，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走的这么干脆利落，谈叁难免产生了一点儿失落。

        她盯着谈斯维离开的地方，似乎能将那个地方盯出朵花来，倏然意识到一件事——

        明明这里有很多可以坐的地方，谈斯维却一直站着，并从始至终保持一个姿势。

        再仔细想想，她确实足够从容，却不代表，她很“轻松”。

        思绪越跑越远，谈叁不禁想起了开始那段对话：

        ——你很平静？

        ——称不上。

        所以…

        她也会紧张吗？

        谈叁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后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谈斯维回到任务者专属空间后，就直接进入了世界。

        链接仓里白雾升腾，被雾气包裹的少女缓缓闭上双目。

        同一时间，宇宙深处的某个小世界里，恒中附近，某一光线昏暗的学区房中，女生从臂弯里抬起头，迎上满目刺眼的光。

        -

        谈斯维闭上双眼，等感应到的光线柔和些许后再度睁开。

        电脑屏幕上呈现的正是当前的游戏界面，画面还挺精致。腰悬长剑的少女直愣愣地站着，被草原上几只小怪“-3”“-11”硬生生打到残血。

        谈斯维安静地凝视屏幕，侧脸被月光一照，显得尤为清冷。在那毫无波动的目光下，敛着一丝隐藏得极深的困惑。

        273曾和她解释过，由于灵魂强度不够，前几个世界的记忆输送形式都是“触发”式的。简言之，记忆不会一次性灌输，只有遇到同源灵魂熟悉的事物时，才会一步步浮现。

        那么现在，熟悉的问题来了。

        她该做什么呢？

        脑子里昏昏沉沉，谈斯维强打起精神，缓缓移动鼠标。

        冰凉的触感传入掌心，她感受到了难言的心悸。

        喜悦、骄傲…以及，如臂指使。

        指尖略微一顿，谈斯维点开背包，使用一瓶治疗药剂。

        一道绿光在女剑士身上绽放，缩小成牙签的血条硬是被拖回了一大截。

        谈斯维静静地看着。

        没任何事情发生。

        她思索片刻，将目光转向其他区域。

        左下角一个唤作【当前频道】的屏幕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位路人：所谓战力榜前十，就这？】

        【这是为路人：买的吧？】

        【这是位路人：刚才那么嚣张，还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有本事别让你家术士救你啊】

        【这是位路人：垃圾】

        亲友频道：

        【不流（师傅）：网卡了？】

        【不流（师傅）：需不需要帮忙？】

        【思维：我能解决】

        中间应该停过一段时间，他们打架去了。

        意识里走马观花闪过一些画面，少女十指如翩飞的蝴蝶，女剑士闪转腾挪间，游刃有余地将‘路人’压着打。

        最后是谈叁意气风发的回话：

        【思维：谁是垃圾？】

        谈斯维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谈叁舒畅痛快的心情，唇角微弯。接着又有些无奈，记忆到这戛然而止。

        她猝死了。

        而且。

        既然游戏对战已经结束了，那她让自己注意什么呢？

        谈斯维沉思着，耳边咔擦一声，卧室门开了。

        很莫名的，她的心跟着重重地跳了一下。

        未来得及思索原因，她已经扭转脑袋，面朝门口的方向，好像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谈斯维？”

        声线微冷。

        “你还没睡？”

        白昼豁然降临，谈斯维不适地眯起双眸。睁开，见到卧室门口站着一位肤色偏黑，五官深刻锐利的少女。

        她正微微偏着头，好奇、探究地盯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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