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决定

回到天羽阁后，童亦雪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把再次见到叶锦的事说出来。

        因为她发现，若是不说出莲花杖的事，那么她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为什么要放走叶锦的。

        她虽然没想明白叶锦此前为何会攻击她，不过所幸并未造成大碍，所以只要她不追究，那天羽阁多半也只会将此事定为误伤，不去自找麻烦。

        可偏偏，叶锦却胆大的再次送上门来。

        这一次童亦雪依旧没有摸透他的意图，但她却隐隐感觉到，这老妖似乎也是真的没什么恶意，这才未对他进行追击。

        可按照玉山书所订立内容，虽说天师可以自行判断是否该将妖魔伏法，但若是对方先行伤人，那此事便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也就是说，如若他们未再见到叶锦，那此事可以不了了之，但若是再度碰面，她童亦雪身为一个天师，无论如何都不该放过叶锦。

        当然，她的自知之明也在告诉她，以她的实力，最后是叶锦不放过她还差不多。

        更为重要的是，一个上次差点杀了自己的妖，这次刻意来堵，最后却什么都没做就把她放走了，说出去，谁会信呢？

        长叹口气，童亦雪觉得叶锦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他就还是这么大摇大摆地跑来见自己，然后又大摇大摆地走了，这不仅是仗着自己法力高深全然不把天师放在眼里，也还根本就不在意她的处境。

        抑或是，他笃定自己也能想明白这些事，为了自保，也绝不会将此事透露给他人。

        可她此前只见过叶锦一面，还未曾说过一句话，他当真会做出如此判断么？

        童亦雪觉得很头疼，她想不通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因为叶锦的算计还是自己的失误。而更让她头疼的，还有她今日对叶锦说的那个骇人的请求。

        她承认白日里她是有些冲动了，所以还未回到天羽阁，她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只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她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又回想起来。

        在此之前，童亦雪可以安慰自己，不必冒险接触叶锦只为搞清祖师的人际关系。可现在一夜之间，叶锦却突然成了所有消息里最有用的一环，真的还可以继续置之不理么？

        童亦雪一直觉得自己行走在一片没有边界的迷茫之中，现下突然看到一丝希望，那个鲁莽的念头便开始在她心底不可遏制地生长，叫她无论如何都想要去试一试。

        辗转了两个晚上，她最终还是找来常修璟，说自己想在辛道正回来前先去通川天师府走一趟，因为白子诀先前也曾在通川逗留过一些时日。

        这个想法并未引起常修璟的怀疑和反对，只帮她算了算辛道正回来的时日，提醒她不要太晚返回。

        但没想到的是，辛如音听闻她准备离开，竟也收拾行囊，要跟她一起走。

        虽说那日在山上发生了意外，但毕竟叶锦是冲着她一人来的，所以其他人都未发现异常，包括那几个跟她一起布阵的天师，都自嘲是紧张过度了。

        这样一来，在旁人眼中，漠北狼和叶锦已有一段时日不曾现身了，所以天羽阁在布好阵后，也就决定不再全员巡山，改为在山下和城外巡视。

        此举虽也需要大量人手，但总好过巡山那么劳师动众，辛如音的同行请求自然也得到了常修璟的首肯，因他二人都觉得，两人同行相互可以有个照应，况且在梁州地界上，辛如音自是比童亦雪更加熟悉情况。

        话已至此，再推脱似乎就显得可疑了，童亦雪也只好先应下来，打算路上再找个理由打发辛如音回去。

        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扯谎的能力，尤其是在面对辛如音时，所以直到她们傍晚在安固县城的客栈落了脚，辛如音都还跟在她后面。

        童亦雪开始有些焦急，更别提刚一进城时，她便发现了疑似叶锦的踪迹。

        “小雪，你不舒服么？”察觉到童亦雪的异样，辛如音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我没事，我就是，嗯，”童亦雪略微思索下，“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先回去，虽说常师兄同意了，可毕竟你还未等到辛伯伯的回信，就这样贸然同我出来，到时他恐怕要生气。”

        辛如音闻言没有答话，表情却变得怪异起来。

        只见她黛眉轻蹙直勾勾地盯着童亦雪，像是要瞧出她的心思。

        被这么盯着，童亦雪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跳到了嗓子眼。正准备说些什么时，辛如音却开了口：“小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柔和缓，可童亦雪却被惊得手一抖，茶杯“当”的一下打翻在桌上。

        辛如音也被她这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可当她抬头向童亦雪看去时，却依旧没听到解释。

        只见童亦雪平复了下情绪，便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起身拿来一块方布擦掉了水渍。

        辛如音的眉头是越拧越深，她也不管童亦雪手上是否还在忙活，一把抓住她，语气中有了几分生气的意思：“到底什么事你竟还要瞒着我？”

        “没、没有啊，”童亦雪扯扯嘴角，依旧想要搪塞过去，“我真的只是担心辛伯伯会责怪你。”

        见她还是不愿承认，辛如音只得叹口气，放开了她。片刻后，她幽幽开口道：“你我自幼相识，你是什么性格，我不清楚么？倘若你当真担心我爹会责怪我，那要么，你一开始就不会让我做这件事，要么，你就会在我爹发现之前带我做完这件事，你从不会做到一半突然改变心意。况且你知道我爹，他也不会为这种事责怪我。”

        这一番推论让童亦雪愈发心虚，她深知辛如音并不愚钝，所以一路上都在想着要怎么不露声色地劝她回去。可越是这样想就越紧张，越紧张自然也就越容易被看出来。

        果不其然，见童亦雪不答话，辛如音道出了自己猜测：“这一路上我就觉得你不对劲，我们明明中午就能到安固，可你却偏偏磨蹭到傍晚。小雪，你实话告诉我，你原本就打算来安固的是不是？”

        心思被猜中，童亦雪难以反驳，只能像个犯错的小孩似的盯着桌面，轻轻点了点头。

        “你该不会是……来找叶锦的吧？”

        童亦雪依旧没有言语，只抬头看了辛如音一眼，然后脑袋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越来越低。

        她的反应让辛如音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素来知道童亦雪胆大，可不曾想竟会胆大到如此地步。再度开口，辛如音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小雪！你在想什么！他是妖我们是天师，你怎能真的找他帮忙呢？何况、何况还是你师父的事！这要传出去，你、你、你以后还怎么当天师啊？！”

        只见童亦雪依旧抿着嘴不言语，表情却变得愈发复杂。几番纠结后，她轻叹口气，终于还是将此前种种都告诉了辛如音。

        如她所料，辛如音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大量的信息，听完后只喃喃道：“莲花杖被封印？怎么可能……”

        “我起先也不相信，但是叶锦让那封印显现了出来，一个很复杂的封印，绝不是短时间内轻易能做到的。”

        辛如音半张着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她脸上的表情几度变换后，最终停留在了失措。

        是了，一个快要升仙的老妖才能察觉到的封印，怎是她们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所能面对的呢。

        可即使如此，便要来找一个妖帮忙么？

        看着辛如音的表情变化，童亦雪约莫猜到了她的想法，便咬咬牙，一把抓起她的手，声音几近哀求道：“如音，叶锦不仅认识我祖师，还是唯一一个发觉这封印的，他现在真的是解开谜团的唯一希望。而且从那日与他的相处来看，他并非无法沟通的妖，所以我必须要去找他问清楚封印的事。我不做其他事，我真的只是想问清楚那个封印。”

        童亦雪恳切的样子让辛如音说不出话来，只能蹙眉看着她。

        一番纠结后，她还是松开了童亦雪的手，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童亦雪原本也想追去，可她一只脚刚跨出房门便犹豫了，她实在不知该对辛如音说些什么。

        叹口气，她又退了回来。

        既然如此，倒不如多给些时间都冷静一下，毕竟连自己都是辗转了几日才做出的决定。

        不过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事，童亦雪思虑片刻，决定趁此时机先去查探一下叶锦。

        在向客栈老板打听过后，她摸到了安固最好的酒楼。只是此处虽繁华，却没什么能蹲守的地方，况且她也不确定叶锦一定在这里。

        四处观察一番，她扭脸看到了酒楼对面的小摊贩，终于还是有了些发现。

        把天师符从腰带里翻出垂在身侧，她走到一个摊位前停了脚。老板本来很是热情地抬头，结果一眼瞥见天师符脸色就变了。

        可童亦雪却像是没看见老板的惊慌，随手拿起一个木刻问道：“这个多少钱啊？”

        “十文……啊不不不，三文，三文……”

        “就是十文！”一个尖细的嗓音突然打断了老板结结巴巴的话语。

        童亦雪闻声看去，一个模样不过八九岁的小姑娘正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老板被这稚气的童声一惊，立刻把那小姑娘拉到自己身后，然后转头对着童亦雪赔笑。

        许是刚化形不久，这小姑娘虽已是八九岁孩童的模样，但脚步还有些不稳，摇摇晃晃地伸头出来看摊子外的陌生人。

        童亦雪见状笑了笑，拿出十枚铜钱放在桌子上，语气缓和道：“我就是想问点事。”

        在安固城里转了一圈后，童亦雪赶在宵禁前回了客栈，却发现辛如音早已卧床歇息了，只是她面朝墙，也不知睡没睡。

        想了想童亦雪还是没上前去说话，只是把那个小木刻放在枕边，然后就窝到了一旁的竹榻上。

        竹榻不比卧榻，要生硬许多，好在她向来对这些事不怎么在意，况且今日一路奔波，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只是清晨醒来时却发现床铺上早已没了人，伸手一摸连被褥都凉了。

        刚想要出门找人，辛如音却自个儿推门进来了，手上还端着饭菜。

        打了一个照面但辛如音也没有言语，只是垂眼走到桌边摆起了碗筷。

        见她不语，童亦雪只好追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如音，这么大早你去哪儿了啊？”

        “你若不吃，我可就端走了。”辛如音没有直接回答也没有抬头看她，只盯着一桌饭菜道。

        童亦雪闻言赶忙坐下，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了起来。

        眼看着那饭菜快见了底，辛如音才终于开口道：“你素来主意就比我大，我也知道你想做的事我拦不住，而且昨夜我也想了，若是我……我爹遇到这种事，只怕我也会这么选择吧，有一点可能也不想放过。”

        “如音……”童亦雪一嘴饭菜，腮帮子鼓得像松鼠，嘴里含混不清也想感谢辛如音。

        只见辛如音又恢复了往日里温柔可亲的样子，拿出一块帕子给童亦雪擦了擦嘴角，笑道：“行了，你快吃吧，吃完我们一起去找叶锦。”

        童亦雪闻言一愣，然后立刻囫囵咽下了饭菜，忙道：“不，你不去，你留在客栈。”

        “为什么啊？一起去有什么事我还能帮你。”

        童亦雪却笑道：“想来这光天化日叶锦也不会在人多的地方下死手，况且我需要你留在这里。”

        见辛如音有些埋怨，童亦雪细细给她讲了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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