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秋瑾白死了

　　每年春节过后都有员工会离职。培英学校算是稳定的，但这种情况也时有发生，今年就有两个老师说下学期不来了。小步的堂姐步生莲在大学教英语，推荐了几个正在找实习的大四学生，约好了今天上午九点面试一个。负责面试的秦小枫和牛大力等到九点半，学生既不见踪影也没有电话。秦小枫百无聊赖地靠在前台，听牛大力抱怨他大班上一个迟到早退旷课不听讲不交作业连单词都不背的奇葩学生。
　　自从上次火烧眉毛临时请假的乌龙以后，李梓萌对秦小枫就有些心虚加不满，这种混合心态令她的态度时冷时热，而且转换没有规律可循。今天她凑上来热情地表扬秦小枫的腕表，显然处于第二种状态：
　　“秦老师，你这表在哪儿买的呀？这仿得，哎哟，简直是一模一样！”
　　秦小枫下意识地抬手看了一眼表，没说话。
　　程文萱是李梓萌的天敌，马上跳出来护着基友：“为啥说是仿的呀？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呀？不会说话少开口。”
　　“哎呀，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表吧，它要是真的，秦老师几年的工资也买不起的。”
　　秦小枫连手都不抬了。
　　李梓萌今天怀着和平的心愿而来，眼看事与愿违，只得极力抢救：“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好看，羡慕秦老师会买东西。讲真，秦老师的背包、外套、围巾，要都是正牌的话，秦老师得不吃不喝才行啊。”
　　程文萱对牌子的了解比较混乱，比如她穿的美特斯邦威、李宁和她妈用的Prada、LV，她还是都知道的，只不过分得不是太清。她本能地认为秦小枫不是李梓萌嘴里那种买赝品的人，更觉得她话里话外不怀好意。程文萱面色不善，深吸一口气，先站起身来以加强气势。李梓萌不止一次吃过她直来直去的苦头，大觉不妙，在程文萱开口前生硬地扭转话题：“秦老师上次的公开课教案我学习了，真的是特别好呀……”
　　“谢谢李老师。好在哪里呢？”秦小枫柔柔地问。
　　“呃……”
　　也不要看不起双商不在线的人，根本没看过教案的李梓萌现在就很有急智：“选题经典！编排精彩！我还有个提议：教学方式上咱们可以更加的生动活泼一点，比如一个单元结束后老师来个才艺表演，跳个拉丁舞什么的。”
　　牛大力笑得嘎嘎的：“生动倒是挺生动的，就是有点费老师。”
　　这时大门一响，是姗姗来迟的面试者熊娜茜小姐，浑身上下一片粉嫩嫩的飘带和蕾丝，包上还吊着一个毛茸茸的粉兔子。她毫无愧意，站在前厅里张口就问薪资水平，说要是不满意就不用进去了，她过二十分钟在隔壁国际金融中心还有个证券公司的面试呢。
　　秦小枫默然无语，牛大力挥挥手让她走了。步如茵气得要给姐姐打电话问个究竟，秦小枫拦住了她：“好了好了，小步不用生气，生活会毒打她的。”她看牛大力面色扭曲，笑嘻嘻出了个点子：“牛老师要是想替天行道，亲自毒打她，现在就尾随她去证券公司，你也报名应聘，都不用露面，用你金光闪闪的名字直接把她淘汰出局。”
　　几个阿Q笑成一团。李梓萌叹息着说这位小姐也有她的道理，趁着年轻去这种单位接触些有钱人，真钓着一个就是人生赢家，不用上班，成天买买买；再生一两个孩子，其中有儿子就行，地位就稳稳的了，当一辈子的人间富贵花。
　　阿Q们笑不下去了。秦小枫轻轻对面色再次扭曲的牛大力说：“秋瑾白死了。”
　　“谁？”李梓萌没听清。
　　“一位包邮区的女士，你不认识她。”秦小枫不多说了，转身上楼图个清静。可还没清静上一小会儿，程文萱噔噔跑上来，要把她扯下楼去。
　　“曹警官来了。”程文萱宣布。
　　“他哪天不来一趟以上？”秦小枫莫名其妙。
　　“曹~警~官，”程文萱又宣布一次。“你的案子破了。”
　　几个月以前，秦小枫的包被两个人从一辆擦身而过的电动车上抢走了。她大惊之下本能地拽紧了带子，场面有点难看，以她呆呆地趴在马路上告终。杨三江把她抱进学校时，周校长都不顾自己的庄重君子人设，破天荒地拔腿就跑过来查看，结果是一场虚惊，手上腿上血淋淋看着吓人，其实都只是擦伤。她只是被吓得宕机了，并没有象破例奔跑的周校长脑补的那样昏迷不醒或者高位截瘫。程文萱怒不可遏，手持订书机冲出门去，人早就没影儿了，当然是抓不到的；她只得打了报警电话，出警的就是曹子豪。
　　那两位飞车的大侠颇为敬业，街耕不辍，又在附近积极开展业务，可这次运气不好，失手被擒了。他们专抢名牌包，有成熟的销货渠道。秦小枫那个是前几年很难得的限量版，居然连小票和编号卡都在内层拉链袋里，于是很快就卖出去了，一时也不大好追回。
　　秦小枫急着问：“我包里还有个钱包，那个能找回来吗？”
　　“那个也被他们销出去了。”
　　秦小枫有点失落，但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没事。”
　　曹子豪是来落实失物的价值的。秦小枫记不大清楚了：“可能是十二三万吧，你实在需要确切的数字可以直接去问专卖店，他们有完整的销售记录。”
　　曹子豪一对小眼睛眨巴眨巴，钢铁直男一直理解不了女包的定价逻辑，他只知道这下子那俩老小子跑不脱了。“钱包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一张老照片，他们拿着没用，多半是扔掉了。”她抬头对曹子豪笑了一下：“真没事的。辛苦你。”
　　曹警官记下包的年份、型号和会员号，去专卖店了。程文萱抱出客户登记本，跟步如茵一人分一半，抱着电话开始回访客人。她连打了几个小时，收获颇丰，快下班了才放下电话。她独自坐了一会儿，沉思着把一个电话号码记在便笺纸上，又坐了一会儿。她把纸条塞进兜儿里，等到下班，和秦小枫手挽着手去夜市，程文萱一定要逼秦小枫给她买那只她心心念念的荷花碗。程文萱向街对面友好地挥手，原来是黄阿姨牵着小瞎子露露在走两步退一步地散步。她告诉不知所以昏头昏脑到处看的秦小枫，露露的哥哥很快就要来上牛大力的课啦。她们还看见了杨三江，他背着个运动包，上面挂着一副拳击手套，往他弟健身房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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