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90
　　应千云并不介意把江南道的那个马甲告诉杨珩。
　　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  几个月后就要拜天地的。
　　没什么需要瞒着的。
　　
　　早在何刺史那事之前就想告诉杨珩了。
　　最后，大家懂的。
　　忘记了嘛。
　　
　　万万没想到，这贺礼的事情,  竟然还有后续。
　　一直没怎么关心过那个醒来的,  思路独特的淮南道节度使是谁。
　　没想到竟然是虞贵妃叔叔。
　　
　　啧啧啧,  世界真小啊。
　　
　　不过随着杨珩的叙述,  应千云就感觉到了有点社死了。
　　在应千云炸毛的证明自己的清白之前。
　　杨珩就把心上人搂入怀里。
　　
　　以唇封缄的堵住所有没必要说的废话。
　　两情缱眷的以最直接,  最亲密的姿态,  传递着彼此的情谊和呼吸。
　　
　　柔软的双唇传递的是内心最柔软的情谊。
　　勾住彼此的双手是牢牢锁住恋人最有利的武器。
　　一切的解释都没有必要。
　　
　　十个男宠的问题没必要说。
　　
　　但是江南漕运的大龙头的身份还有必要解释的。
　　
　　应千云囧囧的回忆起当年的一切。
　　“都道最是江南好风景,  不看一下十里桃林,  杏花烟雨，总觉得亏了点。”
　　
　　都到了古代了。
　　怎么也得见识一下原汁原味的烟花三月。
　　
　　谁料到，她本人本着言情小说的开端去的。
　　还盼着杨柳依依之下，飘扬的发带，飞舞的风筝，能勾住点什么。
　　结果，她拿了X点升级流的剧本。
　　
　　遇到了不长眼的，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掀翻了老巢,  最后此方势力归她了。
　　而且非常有X点男主圈地风范的,  不需要他操心管理,  只需要躺着拿钱就是了。
　　
　　“这几年,  我们还是相处得挺愉快的。”
　　对于漕帮来说,  应千云这种不管事，不干预,  镇得住场子,  谁都服气,  关键时刻总能解决问题。
　　对于应千云来说，漕帮的上贡不少好东西，为她的产业提供人手和保护，关键时刻还很会来事（及笄礼那次）。
　　
　　双方各取所需真的合作愉快。
　　
　　没想到，一翻车就是史诗级别的。
　　
　　杨珩搂着心上人，细品着她话里的感情。
　　略有遗憾，源头上解决问题，彻底让应千云从漕帮辞职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本来也就没打算这么做。
　　他一万个想把千云圈在自己的王府哪儿也别去。
　　可又怎么舍得让他的天女不再翱翔天空。
　　
　　而且，父皇是完全为他考虑。
　　他也要为父皇考虑一下。
　　江南钱多，钱多了也就事多。
　　三年，不，四年前的混乱，他也是略有耳闻的。
　　换做别得地方，派兵镇压就行了。
　　江南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一旦出问题，就让人十分头疼。
　　比如四年前的动乱……估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根源在哪儿。
　　
　　千云这根定海神针十分有必要。
　　这根定海神针是自己人，也相当有必要。
　　
　　但是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父皇提醒得很对，他得有点危机感。
　　而且……也得宣誓一下主权。
　　
　　“虞将军这次回京，四弟又要抖起来，其实四弟还好，重要的是，有些盼着夺嫡纷争再起的人，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杨珩轻轻的半垂眼眸，言语中的了解，却透露着淡淡的疲惫。
　　
　　“幸好，他们不知道那位大龙头就是你，不然第二天就是娶到江南豪门的我和四弟开始正式分庭抗礼了。”
　　如果二哥回来，那就更热闹了。
　　
　　“想来你也是少和他们交流，才会闹出这样的乌龙。”
　　温柔体贴，完全表示理解。
　　
　　“你的几个侍女、孟磊、以及整个青楸山庄都没出过任何问题。”
　　拉踩对比，都是他们的错。
　　
　　“虽然你不干预他们，可有些规矩还是强调一下，这一次的善做主张，不知道下一次还会闹出什么来。”
　　说得有理有据，让人只想点头。
　　
　　“只是这事情……辛苦你了。我有点心疼。”
　　
　　“也别太过苛责了，他们毕竟能帮到你不少，不像我，能帮到你的不多。”
　　
　　“估计他们也是怕你只顾着我，不管他们了而已。”
　　
　　“说什么傻话，只要你别为了他们，累到自己就好。”
　　
　　“我只要你还是我的王妃，这就足够了。”
　　
　　茶香四溢的甜言蜜语搭配一张温柔帅气的脸。
　　整个世界都是你的。
　　不点十几次烽火台，都对不住这情深款款下的细腻和疲惫。
　　
　　收拾那群不听话的，直接提上日程。
　　
　　应千云先是修书一封。
　　能骂多重，就多重。
　　斥责他们乱送礼物的行为，不过脑子。
　　丢人都丢到人家节度使这里了。
　　
　　传出去，哪怕不知道她身份的。
　　那也是“柳煞”风流成性，无男不欢。
　　像话吗！
　　这是她吗？！
　　你们就是这么想她的？
　　
　　伴随着这份有点迟到的斥责一起送去的。
　　还有一块被轻轻印出一个深深的掌印，整个石头却无丝毫损伤的石头。
　　
　　还有一块铁木木板，上面明显的有一行字。
　　一行用手指写出来的字。
　　【谁对瑞王有意见  嗯  】
　　
　　古代没有标点符号。
　　
　　应千云最后一句的威胁，直接达到了语音的效果。
　　谁都听得出，她的不爽。
　　
　　刚刚去江南退礼物回来的孟磊，看了看小姐的准备的东西。
　　立刻决定再跑一次。
　　
　　之前只是单纯的把东西退回去。
　　现在要清晰的表达小姐的愤怒，还是他再跑一次了吧。
　　
　　孟磊收拾东西火速出门。
　　黎叔一边给自家小姐上茶，一边继续汇报情况。
　　
　　应家这边倒是没什么大事。
　　明日就是立冬了。
　　今年天气较往年冷的早了一些。
　　他们给小姐备足够了暖和的冬衣，希望小姐……给点面子，稍微穿几件。
　　毕竟这次不是在自己庄子里。
　　没人知道你寒暑不侵。
　　
　　曹五郎应该是已经对家里说了他对应千宜的倾慕了。
　　考虑到应家姑娘水涨船高的身份。
　　他估计等不了开春了。
　　如今曹家真在积极准备赏梅宴。
　　腊梅在前，红梅在后。
　　若是雪下得漂亮，直接办赏雪宴也是可能的。
　　冬日的宴会总是格外费事费钱，可……兵贵神速嘛。
　　
　　要不是这个秋天，应家有心在烈火烹油的时候稳一稳，应千宜很有可能在这个秋天就已经有重点接触的备选对象了。
　　
　　“曹家五郎……”应千云还是对想拱她妹妹的猪很不满意。
　　不过各人自有各人福。
　　她的人加上杨珩的，从夏天查到冬天，都没查出这个曹五郎有哪儿不好。
　　也就顺其自然吧，保不齐……应千宜不喜欢呢？
　　
　　“晋国公府已经在为尹家十娘选择远嫁人选了。”
　　杨珩的这一招。
　　直击要害。
　　因为涉及到家中丑闻，奉郡王、石家、晋国公都有心守口如瓶。
　　
　　更有趣的是，所有人都认为是尹文昔做的。
　　据说最后尹文昔为了挽留最后的希望。
　　把奉郡王单独约出来，索性认下了这一波。
　　柔情似水的表示，她是因为太在乎了，才出如此下策。
　　她的冷漠，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她安插人手，是为了了解他的喜好。
　　她怎么会伤害孩子，继母也是母亲啊，将来这个孩子势必要为她摔盆送终，有了这个孩子在，自己还没有生育压力。
　　她怎么会伤害他。
　　她怎么会伤害奉郡王在乎的人，让他伤心呢。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自卑。
　　她只是家道中落的普通女孩，而他却是深受帝宠的高高在上的郡王，她认为自己高攀不上。
　　
　　“不愧是尹文昔。”应千云看资料的时候，第一万个庆幸杨珩的谨慎盯梢。
　　就这样，还差点让尹文昔翻盘。
　　奉郡王不会喜欢强势又耍手段的高门贵女。
　　那么她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女人。
　　以前遥不可及的女神，变成了小鸟依人的崇拜者。
　　奉郡王他差一点就晕乎乎的同意了。
　　要不是石家的人在被某人通风报信后杀出来。
　　要不是杨珩事后找机会拉着奉郡王又分析了一下政治背景。
　　
　　再让尹文昔发挥下去，没准她还真就成了。
　　自家小夜灯果然是心思细腻、测算无疑，智计无双，逸群之才。
　　
　　“对了，盯紧一下虞家人，尤其是虞将军带回来的这些亲卫队。”
　　“小姐？”黎叔面带疑惑。
　　“虞将军尽忠职守，克己奉公，可不代表整个虞家人都是如此。更不代表他手下的兵是如此。”
　　
　　应千云的忧虑是对的。
　　第二天是立冬。
　　立冬这天贮冬藏菜是习俗。冬月无菜，从这一天开始储存，是为了冬日之需。
　　哪怕是吃穿不愁的皇宫里都会做出表率。
　　自己贮藏之余还不忘记给官员们多放一天假期。
　　
　　各种时令冬菜，姜豉、红丝、末脏、鹅梨、蛤蜊、螃蟹……只要一出现就会遭到哄抢。
　　
　　百姓们需要哄抢，才能得到最价廉物美的。
　　官员家庭就悠闲多了。
　　当家主母毫不吝啬的拨款，流水的仆人行动起来。
　　基本没有其他人什么事情。
　　
　　不过，能多一天假期还是好的。
　　
　　应千云和应千宜跟在崔氏后面，看着她安排贮藏冬菜的事宜。
　　还看着她顺便把冬至祭祖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
　　
　　“今年家中喜事多。家中的仆人每人赏一套冬衣。”
　　“今年的关扑，全部买我儿高中，要用特制的吉祥图案的银稞子下注。”
　　“冬至后没几天就是腊八了，今年我打算大办，家里的制作腊八粥的材料得多备上一成。”
　　“腊月二十四的交年节，我今年可是请到了法堂大师来家里……”
　　
　　“祈祷大哥高中？”
　　“嗯……”崔氏含糊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在两个闺女面前太含糊了，“祈祷你大嫂的肚子。”
　　
　　看着两个女孩子恍然的表情，崔氏立刻警告，不准说出去。
　　“你们大嫂自己已经急了，我再催着，她会更急。不仅家宅不宁，孩子也会发不来。”
　　
　　“阿娘，现在才立冬，你都准备到腊月二十四了……索性准备到除夕算了。”
　　崔氏瞥了眼应千宜。
　　“你以为我没准备除夕的东西？”要不是怕你们记不住，我现在就说得更具体一点。
　　
　　“罢了，冬至的事情稍后再说，今天的流程看懂了？”
　　“看懂了。”
　　“记住了。”
　　
　　很显然这么简单的回答，并不能让崔氏满意。
　　眼看着崔氏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盛。
　　两个姑娘第一时间想好怎么甩锅。
　　
　　应千宜：把应千云推上去，她快嫁人了，我还没定呢。
　　应千云：把应千宜推上去，我嫁的是王府，规矩不一样，让她学。
　　
　　两姐妹看向彼此的目光，充满着亲切的杀意。
　　在崔氏的神经啪的一下崩断之前。
　　应爹的召唤，解决了姐妹相残的问题。
　　
　　看着应千云如同蝴蝶一样飞出门，应千宜暗自唾弃她不讲义气。
　　“真的懂了？”崔氏对于幸存者甩出一本账本。
　　“看看今日的采购，有什么问题？”
　　“阿娘的账本，定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我给你看的是假的。”
　　“…………”
　　“快看。”
　　“是。”QAQ。
　　
　　崔氏这里的实习课程，总体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
　　应爹这里的气氛就比较凝重了。
　　哪怕是亮堂的白日，哪怕应爹的书房是采光最好的房间。
　　硬生生的给你营造出了一种阴云密布的感觉。
　　
　　“爹？”
　　“这些你看一下……”
　　
　　几张纸放在了应千云的面前。
　　上面是宛若日记一样记录的虞将军的亲卫回京后的这三天。
　　最近的交往宴请的情况。
　　并不是什么隐蔽的交互。
　　
　　虞穹难得回京，自然是在亲卫中挑选了在京中有家属亲眷的心腹。
　　也好顺便让属下探亲一下。
　　这是再正常不过了。
　　
　　“爹，你直接说吧。阿娘那里还有课呢。或者……我把这些给玉行看？”
　　从众多情报中抽丝剥茧，这是她的小夜灯擅长的。
　　
　　应爹无奈的看了一眼越来越不喜欢动脑子的亲闺女。
　　
　　“今年冬至，会由瑞王准备皇家祭祖仪典。”
　　是负责准备，祭祖还是皇帝或者太子上的。
　　
　　一般这主持准备的工作，也是由太子准备的。
　　可也不是不能由当年表现出色的其他皇子来委以重任。
　　
　　今年是杨珩封王，又是订了婚。
　　公事上可圈可点，表现优秀。
　　应博明毫不犹豫的内举不避亲，为未来女婿争取了这个工作。
　　
　　皇上准得特别痛快。
　　“五天前就已经确定的事情了。”
　　
　　早就有定例的事情，再加上杨珩的工作能力。
　　本来应该完全没有意外的。
　　
　　让应爹没料到的是，虞穹会在这个时候回京。
　　一回京就激起了一层浪花。
　　
　　“爹，你是说……”
　　“一切都是推测。”
　　
　　应爹拿过刚刚的那张纸，圈了几个名字。
　　这种重点标记，透露着丝丝不安。
　　
　　“虞穹不会做什么，但是虞守可就难说了。”
　　
　　虞穹的回京，是镇压，也是底气。
　　如果瑞王这次的差事办砸了。
　　对于虞家是出了口气，又是有利四皇子。
　　
　　“他们就不怕失败？”
　　“这就是虞将军回京有利于虞家的第二个优点了。他带来了人手。”
　　
　　对虞穹忠心耿耿，对于虞家更是忠心耿耿的人。
　　这一次虞将军回京，一共带来了120人。
　　20人随虞穹进入将军府。
　　100人安置在城外。
　　但是这100人却随时能入城探亲。
　　
　　几乎都是在京中有亲戚的120个亲卫……
　　下手的，帮忙的，背锅的。
　　全齐了。
　　
　　应爹立刻感觉到压力大了。
　　“爹，一切都是推测。”
　　“于是你想赌虞守心地善良？还是想赌虞穹能完全镇压得住他哥哥？赌他们会错过这个机会？还是赌瑞王运气不错？”
　　
　　很好，不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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