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要杀他

　　廉重夜进入未央宫，皇后已经歇息，里面鸦雀无声。

　　宫女带着他们绕过正殿，又沿着偏殿的回廊往里走，走到最里面装杂物的小屋子。

　　宫女压着声音道：“许姑娘住在皇后寝宫后面，有皇后的人看着，奴婢先过去，待奴婢安排好，主子再过去。”

　　廉重夜点点头，和小内侍监在小屋子等着。

　　宫女出去了好一会，才又匆匆回来，对廉重夜道：“主子，我悄悄和许姑娘说了，您快送热水过去。”

　　廉重夜拿着热水壶，跟宫女到了顾雪昭所在的屋子。

　　门外站着两个宫女，看见廉重夜手里的水壶，催促他：“快进去倒水，许姑娘要洗手。”

　　廉重夜迈进门槛，里面的屋子极小，站在门口就一览无余。

　　左边是床，中间是一张圆桌，右边有书案，墙角有洗手的铜盆架子。

　　顾雪昭就坐在书案边，右手搁在书案上，翘着兰花指，指尖沾染了墨汁。

　　她看到廉重夜走过来，神色未变，手却明显地抖了一下。

　　廉重夜过去把热水倒入水盆中，宫女请顾雪昭过去洗手。

　　顾雪昭对她道：“娘娘赏的点心，我吃了一块，很好吃，剩下的你拿去和大家分着吃罢，这几日你们服侍我也辛苦了。”

　　“多谢许姑娘。”宫女感激道。

　　顾雪昭来到水盆边，把手浸泡在铜盆中，待宫女拿着点心到门口和那两个宫女一起吃，她小声道：“我长姐好吗？”

　　廉重夜答道：“她很好。”

　　顾雪昭又道：“这里很危险，你何苦冒险进来？”

　　“那你为何进来？”廉重夜反问她。

　　顾雪昭慢慢泼水到手背上，没有吭声。

　　“你想杀他？”

　　廉重夜的话让她的手一顿。

　　“我能进来，要杀他也易如反掌，但我为何没有杀他？”

　　顾雪昭愣愣地抬起头。

　　“我一旦动手，甄儿姨父一家，王学士一家，还有成百上千和他们一样的人，会即刻遭他的死士，还有虎贲军杀害。”廉重夜一面说，一面往铜盆中又加了一点热水。

　　哗哗的水声夹在淡白的热气中升腾而上，扑向顾雪昭苍白的脸。

　　她的嘴唇抖了几下，才发出声音，“你的意思是，不能杀他。”

　　“至少现在不能。”廉重夜往门口看去，那宫女也在看着他们，举着手中快要吃完的点心。

　　她在提醒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你准备好，这两日我会想法子把你救出去。”廉重夜拿着水壶走向门口。

　　他刚走到门口，那两个宫女就探头往里看。

　　宫女对廉重夜道：“回去和冯全说，下次让你们拿热水，再磨蹭，你们就不用送过来了。”

　　“是。”廉重夜低着头掐着嗓子应了声，就回后面的小屋子，和那个内侍监一起离开未央宫。

　　宫女拿着点心碟子进屋，顾雪昭还站在铜盆边，一动不动。

　　“许姑娘。”宫女过去，拿过巾帕给她。

　　顾雪昭回过神，接过巾帕擦手。

　　宫女悄声道：“姑娘且听主子安排就好。”

　　顾雪昭点头，回到床边脱下外裳躺下。

　　宫女放下纱帐，又吹熄床边的灯烛。

　　床对面的灯烛还亮着，纱帐上珠穗的影子随着烛焰来回晃动。

　　顾雪昭盯着那两点晃动的影子，思绪纷乱如麻。

　　眼下还不能杀他，也意味着，长姐，廉重夜，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还得提心吊胆地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朦胧睡着。

　　恍惚中，她忽然看见顾雪甄就在前面，和顾雪窈还有顾之寒在说说笑笑。

　　“长姐。”她话刚出口，又赶紧捂住嘴巴，身子也缩了起来。

　　她曾想把长姐置于死地，实在无颜见她。

　　顾雪昭躲在暗处，恋恋地看着说笑的三人。  

　　廉重夜也出现了，他含笑注视着长姐，眼里的深情都要溢出来。

　　顾雪昭心下有些酸涩，嘴角却弯起来。

　　长姐护了她十几年，如今有他护着长姐，她也就放心了。

　　他们都是她爱着的人啊！

　　忽然，地动山摇，元熙帝带着千军万马挥着刀剑向长姐和廉重夜他们杀了过去。

　　“长姐！”顾雪昭大骇，想向他们冲过去，但她的双脚似乎被钉在地上，半点移动不得。

　　她眼睁睁地看着元熙帝手中的长剑刺入廉重夜胸膛，长姐和顾雪窈，顾之寒也被元熙帝带来的人杀死。

　　混乱的人群中，苏姨母，宋临川，王学士，林氏，王若蘅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又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殷红的血飞溅着，如雨珠一般四处散落，血气弥漫着，她立于漫天的血雨中，哭得撕心裂肺，却又无能为力。

　　元熙帝把所有人都杀死之后，手持着尚在滴着血的长剑，踩着廉重夜和顾雪甄的尸身，遥遥对她冷笑：“看见没有，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我要杀了你！”顾雪昭尖叫着，拼尽全力向他冲去。

　　她被钉住的脚陡然一松，整个人都扑了出去，有人抓住了她。

　　“许姑娘，您醒醒！”

　　顾雪昭猛地睁开眼睛。

　　带廉重夜过来的宫女琼花站在床边，轻摇着她的肩膀，“您梦魇了。”

　　顾雪昭怔怔看着那琼花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浊气，挣扎着想坐起来。

　　琼花扶她起来，用帕子给她擦拭额上渗出的汗珠，又去给她倒来一盏茶。

　　“你可听到我刚才说什么吗？”顾雪昭捧着茶盏问宫女。

　　她清楚地记得，她在梦里喊着要杀人，若是被有心人听见，可就麻烦了。

　　“奴婢只听到姑娘哭泣，没有听见姑娘说话。”琼花回道。

　　顾雪昭略略放心，她把茶喝完，换了汗湿的中衣，再次躺下。

　　这一次，她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长姐和廉重夜他们的惨状就会出现。

　　天亮后，她如常起来梳洗装扮，过去伺候皇后。

　　皇后正在梳妆，从镜子看她的神情不对，便转过头，见她眼中泛红，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人让你委屈了？”

　　“民女有娘娘护着，谁敢让民女受委屈。”顾雪昭堆起笑，转瞬又黯然道：“民女只是昨晚梦到了父母和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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