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柳玄冥眼中的酸涩与爱意，无声地朝我涌来。

就好像他盼着这一幕，盼了千千万万年。

在过去那黑夜无边的日子里，他或许一直都在盼着一个人，无条件地信任他，能在黑夜中与他相伴，在他最迷茫、最绝望的日子里，能伸手拉他一把。

我眸光闪闪，示意他可以放心地握住我的手。

无论天崩地裂，无论生死轮转，我都不会松开他的手。

在我期盼的目光下，柳玄冥终于忍不住，指尖微微搭上了我的手指。

霎时间，一道金光从我们紧贴的指腹中迸射而出，想让人忽视都难。

在这金光的笼罩下，柳玄冥的眉梢眼角逐渐恢复平静：“我曾以为，我最大的梦魇，是被阿宁背叛和杀死，原来，一直困住我的，竟是我自己……”

“我一直被过去的自己所困，为我的真心不值，为我的遭遇所鸣不平，为我的大爱而感到可笑，结果到头来，困住我的，竟是当时那个卑微又孤寂的自己！”

“原来这么多年，我在等的，无非是有个人能救赎我，将我拉出泥沼。”

柳玄冥讪笑着自己，他没想到，最后让他脱离梦境的人，居然是我。

而且我压根就没动用身上的神力。

这点，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小乔，还好有你……”柳玄冥话音刚落，我就眼前一花，突然从这个场景变换回了黑夜无边的世界。

眼前是花瓣妖娆张狂的黑荼蘼，只不过花蕊里不再是七彩灵石，而是一个纤细的女人身影。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阿宁！

“真没想到……居然有人能逃脱掉黑荼蘼的噬心之梦。”阿宁的妖目垂眸对着我，眼中闪过两朵缩小版的黑荼蘼花。

当我看到那花的一刹那，头皮瞬间就麻透，仿佛千万根针在不断地扎着我的头。

我能感受到一股很强的力量，在不断往我的身体里钻，想要窥探我的内心。

就在我痛得几乎快要承受不住时，柳玄冥横在我们之间，替我挡住了阿宁的目光。

“够了，收手吧阿宁！”柳玄冥的嗓音跌至冰点，完全听不出还有半分情谊。

“收手？柳玄冥，是你的龙铃把我害成这样，你叫我如何收手？”

柳玄冥宽大的手掌，不动声色地握住我的手背：“我当年说过，龙铃中尚存邪气，是你不愿相信我，是你被贪念，被利益熏心，急不可耐地进入龙铃的世界，遭到了反噬，这难道也要怪我吗？”

“可是，你明明可以阻止我，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将龙铃从你手里夺走，是你默许我的，是你！亏我还顾念旧情，抹掉了刀上的符咒，饶你一条性命，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阿宁歇斯底里地狂怒着。

“我若真想置你于死地，当初就不该耗尽修为，护住你的神魂！”

“柳玄冥，谁准你自作主张的？我如今日日夜夜生活在这黑夜中，都是拜你所赐……你满意了吗？”

曾经相爱的恋人，如今却反目相向，你死我活，我听着也一阵唏嘘。

感受到柳玄冥气得浑身发抖，我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千万别被阿宁所激怒。

原来阿宁的心中，一直都怨着柳玄冥。

她当年突然倒下，是被龙铃尚未消散的邪气所侵入，而柳玄冥最后冲到她身边，是在替她祛除邪气，护住她的神魂，可惜……

换做之前，我或许不会多嘴，不会介入他们的故事里，可自从经历了黑荼蘼的噬心之梦后，我从头到尾见证了他们的相遇、相知、相爱再到相互憎恶。

见阿宁执迷不悟，歇斯底里，我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

“阿宁，你口口声声责怪柳玄冥，怨他所作的一切，但你可曾想过，是谁当初践踏了他的真心？又是谁，从一开始就怀着阴谋和目的接近他？”

“他明明三番五次地拒绝你，说要净化龙铃，用作迎娶你的聘礼，可你又何曾相信过他？”

“甚至不惜联合外人，杀掉城中树人，做出一场戏，逼迫柳玄冥交出龙铃，既如此，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

“你如愿拿到了龙铃，可你驾驭不了它，你迷失在了邪气之中，对吗？”

我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地逼问着她。

高高在上的阿宁，竟然被我的话给怔住了，似被我给说中，她眼底又羞愤又恼怒。

“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关于你们的一切，我刚才都看到了，阿宁，其实你心里也明白，不是吗？真正困住你，让你被龙铃邪气侵染的，究竟是柳玄冥还是你自己呢？”

“恐怕，困住你的，就是你那颗见不得光的心吧！”

我双目如炬，一眼便看穿了她暗紫华服下，那颗疯狂跳动的黑色心脏。

“你心中的秘密，你对柳玄冥的亏欠，才是所有一切的源头吧！”

我声音不算大，却字字铿锵有力。

或许是我眼花了，我看到阿宁的心脏居然被我的话震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你一直都知道柳玄冥对你的真心，可你却只能压抑情感，装做视而不见，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明知他爱着你，明知你们深情相爱，却无法回应他的爱吧！”

“在他跨越千难万险，步步朝你靠近时，你却胆怯懦弱，不敢直视他的爱意。你错就错在，你既想要柳玄冥的爱，也想要成全自己的野心，你渴望得到真爱，却又害怕真爱绊了你的脚，对吗？”

在我一连串的逼问下，阿宁彻底崩溃，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披肩长发，像章鱼的触手疯狂乱舞、张牙舞爪。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苏小乔，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敢胡乱揣测我？我所经历的事无人可懂，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评判我顾宁！”

她的话彻底惹怒了柳玄冥，他握着我的手指不断收紧，喉结上下翻滚：“顾宁，你嘴巴放干净点，苏小乔是我此生挚爱，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诋毁我的人！”

说罢，他手中积蓄的力量，化作一团金色烈焰，冲着阿宁的面门，气势汹汹地飞去。

阿宁不躲不闪，被火焰不偏不倚击中、刺穿。

她半边身体都被火焰烧灼，却疯狂大笑，尖锐的笑声回荡在无边黑夜。

“柳玄冥，曾经你说过，我是你此生挚爱，这才不过百年，就觅得新欢，对我痛下杀手，你的真心……果然贱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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