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竹雾临畔浮生闲3

“嘿！晏兮姑娘！我……我怎么……呀！”环萦夙妄斋的偌大的一片碧湖岸畔，传来少年小沙弥的扬声的明朗，应和了夏日里的朝阳的灼热，予人以昭昭拂耳。晏兮彼时手执一根细长的竹叉，躬身往下，注目与清澈湖水底的游鱼的身姿，闻有远处的彦梭的呼唤，是抬目相迎，撞进了他的一双干净的眸光：“哈哈哈，我怎么，一只鱼也叉不住呢！”

        他的笑声与他的容色是一样的尴尬，说完而径自与继续地俯身，像是做了一句的自言自语的感慨。晏兮瞧着他的背影，露出一段的浅笑，偏是嘴角的弧度未及上扬了许多，付与戛然，僵硬了半截。

        回想之前的她与修枫的一段对话，他的字里行间，清晰的表达，是他知晓与林烨洛逸尘的存在，并且，非常的重视他们与她的情谊，而只字不提璿的点滴，他是故意的不提吗？或是，观微之时，未有洞悉了此人的存在呢？

        不对，璿与她可谓形影不离，以洛逸尘和林烨与她来往之疏密，尚且不能瞒过了他的眼底，想来璿不该遭了他的忽略。

        修枫不提，倒是很有故意为之的嫌疑，其中必有一点的不能与她宣之于口的顾虑。

        “晏兮姑娘！我……我的确是不太擅长捕鱼一事。”

        少年的小沙弥提着竹制的叉棍，慢跨了大步，靠近与她的身前，额前的细密的汗珠，受了灼日的烘烤，愈见其耀眼，待得少年人的长袖抚过，终于留了个光滑顺溜，欲与复见汗珠，又要过去好一阵的光景。

        他是此般的与她隔了两人宽的距离，咧嘴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对着晏兮，笑容真诚：“我真是不顶用不是？以前在博渊寺山下，见邻村的小孩子们捉鱼像吃饭一样的容易，不想今日换了自己尝试，方知其很要一点经验技巧不可。”

        “没关系，今日我的状态亦不见得很好，看来晚餐吃不成烤锦鲤了。”随手的丢了竹竿在湖面，看它随了波纹的荡漾，与自己越发拉远了距离，晏兮假模假样叉了双手在侧腰，嘟了一对的樱红小唇，半眯双眸，仰头看天：“日头太大，咱们回去夙妄斋乘凉可好？”

        “哎！”

        彦梭听了她的建议，可谓如获大赦，而到底是没有哪怕半分的不耐烦，眉目之间，干净，可见其心思单纯，不是个容易怀了坏心的，不过话说回来，修枫一向识人颇准，真要是了心术不正之人，他断不能收之于夙妄斋内生活。

        两人是几乎的肩并着肩，涉水上岸，蹑手蹑脚抛去后厨外边的围栏，挑了两根的干净的长布擦干双腿脚的残余的水渍，而后捡了一筐的新鲜的果子，寻了夙妄斋内一处阴凉通风的竹栏，倚坐其上，一面享受贯穿竹林的朗风，一面的舒心惬意，至于小松鼠精要闭上了双目，以与天地竹魂讨得共鸣——

        “彦梭。”

        “嗯？”

        “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很舍不得吧？”

        舍不得？

        少年人垂往下压了一点的下巴，光滑的头顶，像了品质上乘的丝缎，泛映了一片的白色的阳光：“嗯……最初的几日，的确想念了寺里的生活，想念主持和其他的与我同岁的小沙弥们。不过夙妄斋清净，稍住长了些时日，倒不觉得了与寺里有如何的大不同，居士性子温和，为人极好，很好相处呢。”

        年龄瞧来相仿，晏兮看了他在眼中，是要生出了自己较与年长的错觉，她睁了一只眼，视线正好的落在他的头顶，张口之前，大抵的做了一点斟酌：“你是为了我来的夙妄斋吗？”

        “啊？”

        双颊泛起了两团的红云，搁在他的细白的肌肤，尤其的显眼，他猛地一抬头，撞入了晏兮的单有的一寸眼波，脑海里反复作响了她的上一句的问话，心有千言万语，几经尝试，自觉难以吐露一个完整的音节：“我……嗯……”

        其实他说与不说，在她的心底，是一回事。修枫从来不骗她，且彦梭纯净，想什么便是什么，容色变化，全不能作假。他的未出口的言辞，她多少的能与领悟，忽而暗自感慨了自己的迟钝，不如旁的妖族的多情，男女情爱的事，她是一点的没有主动生出了向往，遑论追求的心性。

        假使有一个人，有一个，足够吸引她的人，对她怀揣了与彦梭的一般无二的心思，她会欣喜若狂吗？

        幡然浮现在眼前的画面，换了璿与她告别的那一天，不顾她的反应和意见，强自印在了她的唇边的吻，她的心跳是即刻的突突两声，强烈至于快要跌出了身体。

        会的。她会欣喜若狂。唯独是，那个人，不是彦梭：“那日你我在博渊寺的初见，是我玩心太盛，玩闹得过分了些，后来先生与我做了提醒，恐怕要为此引你破了心戒，不成想，果然如此。”

        少年人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粉红色的细线，煞是可爱，晏兮扪心自问，并非果真的不喜欢了他，然则此间喜欢，非与彼之所求：“彦梭？”

        “嗯？”

        “很抱歉，你的情意，我不能回应。”

        “……嗯……”

        “如果你后悔了，想回去寺里，我可以托先生为你重新引荐，你不必担心他不应，我可以软磨硬泡直到他点头。”

        “……啊！不必不必！！！！”彦梭连忙的摆动了双手，生怕了她要赶他离开：“我喜欢夙妄斋的生活……我……我想留下……”

        夙妄斋的日子，说好听一点，简单舒心；说难听一些，枯燥乏味，修枫多数时候不喜作与言辞上的交流，以前总是了晏兮死皮赖脸地要与他说话，否则以她的性子的活泼，怕要憋出了毛病。而不得不说，他的脾性，确是很符合了彦梭的胃口，她不在的时日，他们二人的相处，该是了可想而知的自得其乐。

        空泛孤冷的竹雾临畔能多一个人，毕竟要添了许多的热闹，晏兮的本心，对此很不排斥：“过个几天，我要复入凡世一遭，先生一个人在家，我不能放心，若有你与作陪，我自要安稳许多。彦梭，谢谢你愿意留下，若是有一天，你后悔了今日的决定，请不必以为难以启齿，先生一定会助你重回寺院。”

        她字字得体，即或谈不及字斟句酌，而不能或缺者，是她的小心翼翼，尽不似与当日的博渊寺的相逢，言行举止之大胆，撩拨了他的禅心。可他喜欢她，无论她是何种脾性、何种形态，他喜欢她。为此，他毅然还俗，离开博渊寺，来到了夙妄斋，求得一方居所，无论她的心意如何，终其一生，他张不开口说一句的“后悔。”。

        “嗯！”

        没有多的表达，简单的一个字，干脆利落，晏兮的眉头收紧又松弛，眼眶捏拟了弯月的俏然：“嗯！哎呀！休息够了，我们去抓竹鼠吧！”

        “啊？那……近处的竹鼠得了灵气，日后也许要修炼做了妖族，我们抓了它们……岂非……”

        “哪有那么多的灵气？哪里如此的容易修炼成了妖族？你看偌大的竹雾临畔，岂非独有我一只得了道行的松鼠精？”晏兮咬尽了最后的一口果子，来回拍了手掌，起身站定，眼向竹林：“走走走，今晚是吃素还是吃肉，就看咱们能不能‘大获全胜’了！”

        “晏兮姑娘、晏兮姑娘？哎哎哎？这不好吧？”

        “快走啦，大男人别那么啰嗦！”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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