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chapter16
一时无言。
李真英安静的坐在桌子上，尹奎男的外套她穿着有些宽大，她仔细的卷起袖子。
上面沾着灰尘和血迹，脏兮兮的。
李真英心情不太好，可以算得上是低落，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很没意思。
脑中闪过很多东西，姜智希冷淡的脸，南拉的笑靥，还有孙明焕的狰狞面目。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变态了吧？”
姜智希的声音在脑中回荡，转圈，像梦魇一般，一遍又一遍，最终在尹奎男吐出的氤氲烟雾里化作眼前的水雾。
什么啊……她怎么能用那种不屑的表情说出这样让人触动人心的事。
“喂。”
李真英这次没叫他的名字，只是抓住他的衣角，头也没抬。
“你要不编个悲天悯人痛彻心扉的故事给我听吧。”
——随便编也好，给我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喜欢你的机会吧。
尹奎男沉默半晌，盯着眼前那只手，“你要听什么？”
李真英扬起头，直直地望进他眼里，隔着雾气她看不清尹奎男的神色。
“我好希望你能知道我想听什么。”
又是无言。
尹奎男这边脸色也很差，他心里烦躁得很，就算他再自我否认，他都骗不了自己——他不愿意看到这副样子的李真英。
他不喜欢深想一些东西，他也不想玩这些浪费时间的文字游戏。
有些事情，完全凭借他的本心。没有为什么，想做，那就做了。
很早以前，早到他都没有什么时间概念的时候，有人就和他说——
你想摆脱自己的懦弱、自卑，就要学会装傻和遗忘，无论是对于世俗的是非对错还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为了做到这些，他丢弃了太多的东西。
有些回忆是割舍不掉的，像蛤蜊里的腥臭泥沙，只剩下脏臭的污垢气息。
他一直很讨厌女人，甚至算得上厌恶女人。女人都是攀附在安逸营养液下的寄生虫。
他一直记得母亲离开父亲的那一晚，转身和另一位光鲜亮丽的男人上了一辆豪车。
那一晚，皮带落在了他和狗的身上，撕扯成鲜红的颜色。
从此，狗怒视他，他也怒视自己的童年。怒视自己的无用、懦弱、深夜的哭喊。他不想活成他父亲那般的人。
嘲笑、诅咒、唾弃，交织纠缠成一个人的成长历程。最后那只白色的博美死在了他的手下，他也死在了童年里。
上了高中，那些不断滋生的阴暗和痛苦终于发了疯触底反弹，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加入孙明焕等人的集团，横行无忌、恶事做尽，他从受害者转变为施害者。
——他享受这个过程，他喜欢看那些学生畏惧的颤抖、痛苦的哀求、望向他时眼里的恐惧。他逼迫自己忘掉一切过去，就好像从没发生。
他不需要他人的恩惠、不需要他人的同情和理解，他只想做那个千夫所指、万人啜泣的校霸。
任何处境之下都会存在弱肉强食的金字塔，他终于站在了塔顶，这是他的选择，他不会后悔。
就算他明白他做的是错事，他也不会因此有任何的负罪感。
众矢之的又怎样？起码不会是谁都可以践踏的卑微蝼蚁。
可是……可是现在，他又在烦躁些什么？
烟头落了一地，他掐灭最后一只烟。
李真英还呆呆的垂着头看着袖口，不知道又在游神什么。
“你想听我忏悔，还是道歉。”
尹奎男碾了碾脚下的烟头，望向墙壁上树影斑驳。
“我不知道。”李真英讷讷的，像丢了魂的兔子。
“啧……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很了解我？”
闻言，沮丧的兔子终于动了动耳朵，李真英直起身正色道，“我一点也不了解你，可是我想去试试看。你给我这个机会吗？尹奎男。”
听起来很油腻，油腻到事后每每李真英回想起来都觉得羞耻至极的程度。
但人不能不明不白的活着，感动自己这种事真的让人倍感无力。这是她真心诚意的想法，而她此刻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就现在，就这一刻，以后再也不会这样放纵自己的内心了。
空气凝固，时间好像都在此刻停止。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李真英只觉得脖子都快僵了。
她终于泄了气，再也抑制不住眼角的酸气，眼泪一滴滴的落。
“算了，我很奇怪吧……对不起啊……”
尹奎男狠狠“操”了一声，发泄似的一脚踹向桌椅，金属碰撞，声音刺耳。
李真英缩了缩肩膀，接着听到他说。
“老子不是好人，别拿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强塞在我身上，更别对我抱有期待。”
她眨了眨眼，继续等下文。
“所以，我大概率会让你失望。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尹奎男只给她留了个后脑勺，她根本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
李真英抽了抽鼻子，终于破涕为笑。
“那你就是同意了咯？”
回应她的是一声几乎微弱到听不见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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