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这短暂的普通人生

造成白雾失踪事件的始作俑者栗本望现在在哪里呢？

        现实世界里的确是找不到他的身影了，在他展开领域之后，他就创造出来了一个与现实有微妙差别的表世界。

        表世界的范围也并不大，仅仅是白雾覆盖的一条街道的区域，路的两头是浓重的白雾。

        在栗本望创造的表世界里，只要十二点的钟声没有响起，就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栗本望躺在一张床上，似在梦中沉眠，又在清晰的回忆里沉沦。

        只要他愿意睁开眼睛，他就会彻底醒来。

        “你是栗本家的废物。”

        “我想为你换一个聪明点的脑袋。”

        “你为什么只是看着我痛苦”

        “在这个噩梦里，醒过来的人只有你。”

        从什么时候，活着成为了一件痛苦的事情。

        栗本望在三岁被下了“平庸的判决”。

        父亲栗本真司是从偏僻的乡下跑出来的人，他初入城市吃了不少苦头，考入知名的东京大学，见识到了繁华烂漫、纸醉金迷的景色，再也不肯退回到乡下田地里去。

        栗本真司想成为上流阶级的人。

        毕业后他进入了一家大型商贸公司，在工作上钻劲了几年，没得到多高的评价。栗本真司不死心，他想方设法娶到了本部部长的女儿，工作一下子变得顺利起来。

        工作上少了很多阻碍，栗本真司便对拥有一个优秀的子女抱着强烈的期望，这是他人生成功必不可少的部分。

        在长子栗本望过了三岁生日的第二天，他送给长子的礼物，是一次智商测试。

        医院给出的鉴定分数是一个普通人智商范围之内的分数，对于栗本真司来说，这就是一份永远不及格的卷子，多么可悲。

        “智商一般的普通人，呵，他这辈子也只是个废物而已。”

        栗本真司失望于长子的平庸，他对栗本望的态度变得冷漠和差劲，把怒火牵连到了自己的妻子栗本花身上。

        栗本花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她承受着丈夫的抱怨，拿着手指戳了戳儿子的脑袋，一脸嫌弃:“你为什么没有一个聪明的脑袋呢？”

        在不对长子抱有期待之后，这个家庭很快又迎来了第二个孩子栗本依子。栗本真司一见是个女孩，心里的热劲儿先失落了几分。

        不过，栗本依子从小就表现出来了一种敏感而内向的特质，她在母亲的怀里吵闹时，听到钢琴曲就会安静下来。栗本真司高兴起来，他嚷嚷着等女儿再大一点，就送她去学钢琴。

        栗本望很怜爱这个妹妹，不过妹妹只喜欢待在母亲的怀里，他伸出手，她便缩起脑袋。那时候他也不觉得气馁，想着等妹妹长大知事了，他们的关系会慢慢亲近起来。

        那样的一天到底是没有机会的。

        栗本依子的天赋在三岁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钢琴老师握着栗本真司的手，激动地告诉他:“您的女儿的天赋太出色了，她将来绝对会成为日本知名的钢琴家！”

        家里留出来了一间专门给栗本依子准备的钢琴房，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架昂贵的钢琴，旁边是为奖杯准备的柜子。

        在全家人参观这个由栗本真司亲自布置房间之后，栗本真司特意警告了自己的儿子:“以后不要去你妹妹的钢琴房，不要拉着你妹妹玩耍，不要耽误你妹妹的未来，她将来会在利兹国际钢琴赛上出人头地。”

        栗本真司的训诫隔开了兄妹之间的感情，栗本望和妹妹多说上几句话，都要被父亲栗本真司大声呵斥。

        而栗本依子自身内向的性格，她也不会主动来找哥哥栗本望说话。

        栗本依子在八岁有了属于自己的钢琴演奏会，舞台上聚焦着柔和的光芒，她坐在凳子上用一双手弹出斑斓的色彩。

        栗本望在观众席上远远看着舞台上的妹妹，他刚刚升起来一些感动的情绪，父亲栗本真司开口了:“依子将来可比你有本事多了，你根本不像我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栗本望深深低下了头。

        在栗本望十五岁时，栗本真司的公司里需要一位调去横滨分部任职部长的人选，他心动了，求助上了自己的岳父。他的岳父动用人脉为他夺来机会，告诉他在分部好好干，以后回到本部只升不降。

        在栗本家的晚饭时间，栗本真司难得心情不错，开了一罐啤酒，把调任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栗本望说道:“我在国中三年级马上就要考学了，这时候突然转学会耽误课程……”

        栗本真司脸色难看起来:“你那成绩顶多到个中等，有什么耽误空间我都不指望你能考上什么好学校！”

        栗本依子小声说道:“爸爸，我也要考学的。”

        栗本真司松了一下眉头，他对着女儿和颜悦色:“没关系，你的学校我已经安排好了，是一所直升初中的私立学校，偏差值很高。多亏我到那边就是部长身份，才能有了这个名额，不耽误你升学。”

        栗本望不再说话。

        他们在横滨租赁了一栋低价出租的房子，除了厨房、卫生间、地下室之外，还有四个房间，面积足够大。据说是房东急着出国便宜外租，距离栗本真司的公司也不远，他自觉捡了一个大便宜。

        栗本望来到横滨之后，这里的社会风气十分彪悍，横滨的同学也比以前的同学更为大胆，让他也受了一些感染。总的来说，他到了一个叛逆的青春时期。

        栗本望偷偷去打了耳洞，挑了一对比瞳孔颜色偏深的苍绿色耳钉戴着。他的头发够长，平日里也能遮住耳朵。

        他伸出手卷了卷自己有些遮掩的刘海，心想要能再做一个新发型，会不会更好看呢

        新班级里的同学染着花花绿绿的各式头发，他们肆意改变自己的造型，一副活力飞扬的模样。同学们吐槽过他的中长发看上去有点像个社恐宅男，看上去就有些个性阴暗。

        不过，潮流杂志上的模特还会打舌钉、唇钉，胳膊上纹刺青，那些东西虽然炫酷，看上去也应该挺疼的。

        栗本望是个对疼痛敏感的人，他的皮肤稍微一碰就会留下红印，在夏天晒多了太阳还会过敏起疹。

        而且父亲最近的脾气愈加暴躁……要是被父亲看到刺青什么的，估计要挨拳头了，他胳膊上的淤青还没有退去呢。

        所以栗本望只做了小小的改变，他忐忑地摸着自己的耳朵，班级里的同学笑嘻嘻地夸了他的耳钉不错，约他下周去横滨海边玩。

        栗本望答应了，他想，到时候穿多一些吧，总不能表现得不太合群，来到横滨也算是个好事情。

        横滨的学校没有东京的学校里那种压抑、内卷的沉重，这里的学生都自由自在的，他们活在当下。

        还有一件好事就是栗本望在东京成绩只算是中等，到了横滨的学校居然成为了拔尖的那一层，让他慢慢恢复了信心，不再那么自卑低沉。

        栗本望前座的女生涂着指甲油聊道:“前段时间可把我吓坏了，横滨市里头有那么多黑手党打起来，政府也不管一管。幸好我们这一片偏僻，也没有什么黑手党来这边火拼。”

        一边的男生深有同感:“确实地方偏得很，咱们这边都跟隔壁市搭界了嘛。现在他们也结束了，我看网络上说是港口那边的一个组织赢了，我也不懂那个，反正不耽误咱们周末出去玩就好了。”

        栗本望有些紧张:“海边那边会不会有黑手党出现啊？他们要是突然掏出枪怎么办？我要叫警察吗？”

        男生的右手搭上栗本望的肩膀，故作深沉地说道:“黑手党就是在别处见不到的、横滨的特产啊！栗本君看见了他们，记得拍张照做纪念哦！”

        班级里听到的同学哄笑起来，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与黑手党共处一市的生活，对从东京来的新同学的反应只觉新鲜。

        栗本望的耳朵红了起来，他明白自己反应过度了，有些不好意思。

        国文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咳嗽了一声，大家坐回了各自的位置上，看上去还知道做学生的本分。不过他们的手倒是还放在桌子下面，在用手机发着讯息。

        栗本望翻开自己的笔记，他攥着笔，对人生产生了茫然。他向往同学间那种无所拘束的快乐，他又隐隐知道学历在未来的重要性。

        不过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人生目标，现在不用努力学习也可以吧？毕竟父亲也从来不看好他，认为他顶多是个当底层职工的料。

        如果是要去当服务生、搬运工等等这一类的人的话，就没必要在学习上下太多功夫。和朋友们一起开开心心混着日子，自然而然到了时间点就进入了社会中，过着随波逐流的一生。

        我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如果有第三种选择就好了。

        国文老师在讲台上重重敲了一下黑板，把班级里走神的学生给震了一个激灵。栗本望回过神来，他有些懊恼错过了国文老师前部分的讲课内容，又不由自主地把问题归到自己的睡眠质量上。

        最近他在晚上总是做梦，睡得昏昏沉沉，早上被闹钟吵醒还以为自己身在梦里，几乎分不清梦与现实了。可能是不习惯新家的床，他这么想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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