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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表叔的铁梅数不清


锦衣华服的嫖客鲜少会出现在风俗街的这一端。

        当九个身着白衣的漂亮郎君有说有笑地出现后,长街这一端诡异地安静了下去。各色人等停了手边事,落根针到地上都听得见。常言道贵人不临贱地,这群人就是去柳月楼寻清官人都污了身份,为何却到了这暗娼云集的所在?这大冷天的,怎得穿的这样少?看样子人家倒是不冷呢!

        若只有一人长得好看也就罢了,九个人个顶个都是美男子可就难得了。本就是吸风饮露的修仙者,又都未经□□,通身散发出清雅出尘的气质,站在那里便自带圣光效果。

        要想俏一身孝,使个障眼法着白衣是曲舟的主意。

        门廊下,巷子里,有的惊恐慌张,有的紧张警惕,个个如临大敌。

        为首的曲舟很迅速地就判断出了情势。他们这是走错路了。

        本来要去的是丽晶酒店,现在来的怕是丽晶大宾馆了。

        长街上的老江湖们也很快意识到,这群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家伙怕是走错路了。于是街道上很快恢复了喧闹。长马脸的人牙子继续跟一个鼻子又大又红的暗娼老板谈起了价格。他身后跟着八个哭哭啼啼、衣衫破烂、头插草标的小女孩,七八岁到十一二岁的都有,被条长麻绳巧妙地捆缚着双手后又串成了一串,耳朵和双手布满了冻疮。

        几个粗布短衣的苦力男子将头低得更低,随着两名看着只有十五六岁,腰肢却扭得有些夸张的浓妆女子进了条狭窄的暗巷子。

        这他妈都是未成年少女啊!十几岁业务就这么熟练了?

        短暂的呆滞后,曲舟面色如常地往前走去。她知道,这样的事,怎么管得过来?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哪里料到刚走了几步,竟有几个胆大的娼妓挥舞着手绢冲他们调笑起来。

        “小郎君,进来坐坐啊,姐姐这儿的酒啊,可好喝了!”

        “来奴家这里看看嘛,保证让各位爷满意!”

        曲舟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少年们,耳根子已红了不少。

        “怎么的四儿,看见俏郎君就发骚,凭你也敢跟我抢!”说话的年轻女子瞧着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容貌有些秀丽,上身着一件绣工精致的小袄,棉裤虽旧,倒也没打补丁,正得意地看着一旁上了点年纪的同行。

        “都是土窠子谁又比谁强?这路是你家的?这么多恩客,都得去钻你那□□?忙得过来么你?”叫四儿的女人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马上反唇相讥,身子又往前迈了一步,似乎要直接伸手拉人。陆胜男忙闪到曲舟身侧,将人隔开。

        “咱们哪敢跟招娣儿比啊,自家男人做大茶壶,妇娼夫随的夫妻店,门头可不是大了点嘛!这是要招新人了?不用自己老婆出来卖了?”站在四儿身侧的一个女人加入战局讽刺道。

        正谈买卖的酒糟鼻男人突然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四儿大骂道:“臭娘们,老子的事要你管?一群千人骑万人跨的贱骨头,老子自己的婆娘,老子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一帮子被真宗秃驴睡烂了的烂货,想到老子这来老子都不要!你他娘的脱回裤子才几文钱,敢跟老子的婆娘比?把老子惹急了,老子去太真宫告发你!”

        听到‘招娣儿’这个名字的时候,陆胜男一下子僵在原地,手臂止不住微微颤抖。

        她的姐姐已经死了,她亲手埋的。红灯笼底下,那个脸庞被映照得越发红润的女人,只是恰巧跟姐姐重名而已。

        曲舟也愣了一下,反复确认那陷进红光里的女人与陆胜男并没啥相似之处后,将陆胜男搂了搂,笑着对那个叫四儿的女人客气道:“抱歉,我等是来寻人的,误入贵宝地,还望原谅则个。”

        酒糟鼻还在唾沫横飞地大骂,路人却显见得早已习惯了。曲舟几个面红耳赤,不忍卒听。

        真宗圣女年老色衰后就会被寺庙赶出去,她们没田产又被家中嫌弃,只能继续做皮肉生意。极少数貌美的便卖身到妓馆,相貌普通的大多数则找几个相熟的姐妹凑钱攒个铺子,成为暗娼。没钱没朋友的,只能当个站街女。

        此次真宗寺庙的整改做得矫枉过正,所有跟真宗有关的东西都让人避之不及。无处可去的圣女们,花光了辛苦积攒的体己钱才贿赂了官府的老爷们换来个自由身,只能投奔各城有产的老前辈们。

        四儿算是幸运的一批人。在真宗寺庙失势前就被赶了出来。因为切割早些,她被划为了受欺压□□的受害者,当地官府并未为难。本来自己过得也艰难,可还是收留了一批走投无路的圣女。

        这些年难听的话她听多了,被酒糟鼻大骂倒也没觉得如何。可这好看的年轻人如此礼貌相待,倒让她面颊红了红,悄悄将领口往上拉了拉,盖住胸前已被寒气冻红的肌肤,干笑着道,“哎呀这位公子,怎的如此客气。您要寻何人?这街面啊,我熟!”

        曲舟还没编出理由,恭喜已冷着脸走了过来,“寻人就是寻人,罗嗦什么!”说完,便挡开了四儿的手。

        “活该!也不撒泡尿照照!”

        那个叫招娣儿的女人,眼见这笔生意无望,跟自己抢生意的人又自讨没趣碰了钉子,幸灾乐祸地笑着,一扭身跨进了家门。屋里比屋外热乎多了,她仍将两只涂了蔻丹的素手交叠起来揣进小袄的袖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倚门站住,口鼻中呼出的白气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清晰了。

        酒糟鼻见四儿仍在跟曲舟一行人调笑的样子,对自己的辱骂混不在意,便冲面前的人牙子嚷道:“现如今真宗□□分文不取,管顿饭就行,还不用□□,个个床上功夫了得,来了就能挣钱。有这便宜买卖在,你这些丫头片子卖相差还不懂规矩,要是跑了怎么办?卖三十两?你是做梦没醒还是当老子傻?”

        人牙子道:“看你说的,都是爹不疼娘不爱,养不活了的丫头片子,能往哪里跑?好□□的,身子干净,弄一回价钱也高啊!”他将绳子上个子最高的丫头拉到身边,接着道,“瞧这模样,再养两年包准更水灵,你自己留着当老婆也行啊。再过几年,你家招娣儿还能有现在这么好看?”

        酒糟鼻瞧着面前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猥琐地笑了笑。

        招娣儿抬脚轻轻在男人背上踩了一脚,“怎么?现在就嫌弃老娘了?丧良心的东西,你买这些丫头片子的钱怎么来的?”又冲人牙子道,“大长脸你就憋不出啥好屁来,昨儿趴在老娘身上使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曲舟看了看那串头插草标的黄毛丫头,大抵不是被家人亲手卖的,就是被拐来的,哭闹反抗肯定有过,不少人身上带着伤,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痕的。绕是来议价前,人牙子已拿泡了冷水的毛巾给她们擦过脸,干净脸蛋儿上仍皴裂得厉害。

        她心中感慨万分,不知道陆家那被卖给人牙子的姑娘去了哪里。陆胜男好歹算是个童养媳,陆招娣儿也还找得到踪迹。那个姑娘却不知道在离家后又有什么遭遇。若是能被卖到大户人家做个打扫丫鬟,倒是比在自己家好些。可要是嫁给了酒糟鼻这种渣滓,倒也是惨到家了。

        这里交通极不便利,长途跋涉地贩卖人口并不合算,她大抵不会被拐卖到莱州这么远的地方吧?

        若是让陆胜男在这条街上遇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得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曲舟越发地感同身受起来,这些营养不良的丫头,也只不过是上小学的年纪。她摸了摸刚买了不足半日的新奇物件,心想,买这些东西的钱不知道能买几个这样的未成年少女。

        哎,看来,老娘就不适合给自己买东西。像四儿这种已经深陷泥潭的失足妇女,若自己不想逃了,救来也是晚了,可还未失足的未成年人便该搭手一救。

        “呀,二丫头,你怎么在这儿?”曲舟漫无目标地冲那串丫头喊道,“几年不见,还记得表叔么?”

        其实曲舟也不是故意要扯谎,她只是不知道当此情形到底该如何开场,便只好沿着先前的客套话往下编。

        那串丫头里有两个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懵懂地看着曲舟,心想自己的确是家中老二,却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样富贵的亲戚了。

        曲舟找准了目标,便大踏步靠过去,亲切地握住个子最高那小姑娘的手,自来熟地道:“表叔找你可费了大劲了!”

        曲舟满面真诚,透着寻到亲人的喜悦之情,倒让一旁的长脸和酒糟鼻都看蒙了。四儿更是没想到这好看的公子竟真的是来寻人的,还一来就让他寻到了。

        大长脸是见惯了风吹雨打的江湖人,自然知道眼前的人来头肯定不小,也不敢轻易招惹,讨好地道:“公子找的是铁梅?”

        铁梅?曲舟一听就乐了,红灯记里李铁梅唱的是‘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自己今天要唱的这出却是‘表叔的铁梅数不清’了。

        “你真的是铁梅?”曲舟继续扯。

        那女孩被这样一个漂亮男子抓着手,惊诧过后便是羞赧,她身上脏,还有跳骚,长冻疮的手怕是要弄脏公子的衣服。旁边那些跟她一条绳上的未成年少女们眼中又泛出光彩,羡慕地看着她,天真地为伙伴还有家人找来感到高兴。

        “我是”铁梅点了点头,声音干哑,微微用力想将手抽出来。她不认识这位公子,也从不记得自家有这等亲戚。虽然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只是瞧着眼前的人亲切。

        这段生硬的叔侄相认实在算不得感人,大长脸很快恢复了人贩子的嘴脸,“公子想把人带回去可得拿钱赎的,他父母老子可是把人卖给我了!”

        “多少钱?”曲舟问。

        大长脸正为着酒糟鼻的抠门压价而苦恼,心道这漂亮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定能卖个好价钱,忙道:“您给七两银子就成,我买的时候可花了五两,这大冷天的,您多少得让我挣点儿!”

        曲舟看了看绳上的一串小丫头,单手给铁梅暖着小手,右手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一、二总共多少钱?”

        “八个丫头,您给我五十两就得!”大长脸儿弓起身子谄媚地笑着,“您要这么多丫头干什么?”

        招财突然道:“你刚才卖给他可不是这个价钱!”他对这生意好奇,一踏上街道便注意听了听,大长脸给酒糟鼻的开价可只有三十两。还威胁说,若不答应,就带着这串姑娘卖去街那头的馆子,怎么也能卖到四十两银子的。那酒糟鼻便叫他尽管去,这些女孩儿生的实在一般,说起来三两一个才是市价。如今真宗胜女根本就不用花钱,多少娼户都收留满了,除了他家还要没长全的小丫头,可找不出别家了。

        曲舟没搭理大长脸,默默在心里换算了一下。这里一个普通公差的月俸在二两到四两银子之间,普通公务员算作月入四千到八千人民币。大周腹地无战事,还算安乐稳定。自己刚才在珠翠斋买了那许多首饰也用了不足百两银子,照购买力来说,此地的五十两银子大概相当于十万人民币。八个丫头,十万块钱,真的不贵。这可是人,本该是父母掌中宝的女孩子,竟不足腰间那些冷冰冰的东西值钱?

        人贩子见曲舟犹豫起来,以为他听了同行人的提醒嫌贵不想买了,忙改口道:“这几个丫头相貌是差了点,可这些天吃我的喝我的,也是一笔开销。要不都按五两银子算,您给四十两就成。”

        曲舟倒不曾料到,这么快价钱就低了两万块。那些小女孩儿听出话音来,这好看的公子要把她们一起买了,都可怜巴巴地望着曲舟。

        那种快溺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的眼神,看得曲舟的心一阵抽疼。她想,那个被她揍了一顿的小侯爷头顶上那颗珠子能买多少小女孩呢?

        平安则提了个很实际的问题,“师叔,咱们买这些女孩子回去能安置在哪里?她们无产无地,手无缚鸡之力,就算送回家也会再被卖掉,若是孤身一人,怕是还会再被拐走。”

        马上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跪到了地上,带着哭腔用童稚的声音乞求道:“求求哥哥买了我吧!我会做饭洗衣打扫,我能抓住鸡的,我能抓鸡的。”

        另外几个大些的也反应过来,跪地乞求道,“我也会,好心的公子,买了我吧,我能干活,在家里我能干好多农活的,有的是力气!”

        曲舟有些遭不住了,红了眼眶,便用手掌撑了额头遮掩。

        羽笙抱着胳膊看了看,从腰间掏出十两银子,“弟子这里还剩下这些,只是这样的事管得过来么?”

        那人贩子磨了半天牙也没见酒糟鼻有掏钱的举动,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便急着促成这笔买卖,“您若诚心想买,我吃点亏,三十五两怎么样?您侄女五两,剩下七个我只收您三十两,这总成了吧?”

        这就又便宜了一万块钱?无论美丑,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自该不能让她们觉得谁贵些谁贱些。

        曲舟平复了情绪,压了压腰间的钱袋,照这个价格再来二十个丫头她也买得起。虽觉得当着这些小女孩的面讨价还价有些过分,还是道:“今儿出来银子带的不多。你总得让我留点儿钱给这些丫头梳洗一番。四八三十二,算起来也有零有整。这个价钱你也能赚不少了。”说话的语气倒像是对行情门儿清。

        大长脸自然明白,这公子哥哪能有铁梅这样的穷亲戚。可他虽看着傻,身边这几个小的却不好糊弄。再加上,刚才自己已经为了三十两跟酒糟鼻费了不少唾沫,如今能多赚二两银子,已是天大的好事。有了这钱,自家也能过个好年,便欣然点头答应。

        那一串丫头知道自己不用进暗娼馆子了,大松一口气,哇哇哭着跪在地上对着曲舟一行人猛磕头。陆胜男知道曲舟是为了宽她的心才要救助这些小丫头,便坚持要自己来付钱。曲舟也不阻拦,由着她去。大家都明白师叔的用意,陆胜男能为了二姐杀下山去,自然对生死不知的三姐也多有牵挂,师叔这算是圆她一个没帮到自家三姐的遗憾吧。

        酒糟鼻本在一旁看热闹,如今见生意真成了便不干了。几个少年郎随手一掏就是十两银三十两银,他自然不敢招惹,便扯着大长脸的衣领跳脚骂道:“大长脸,你个王八蛋,太不厚道了!你把人都卖给了他,老子的生意怎么办?老子连婆娘都让你睡了,你就给老子找来这样的货色,现在还都卖给了别人?老子刚翻修了院子,空着的房子一天天可都是钱,赔钱!”

        “老哥哥别急,我保证腊月底再给你找一批更好的来。”

        “不行,赔钱!你小子这回可是发了财了!不赔二两银子你休想走!”

        “老子发财那也是老子自己的本事。耽误你开张,是我长脸儿的不是。可老子出来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当老子不知道你们这行的行情?现在天冷了,官府又查得紧,你上哪儿找那么多嫖客去?还二两银子,最多三钱银子,你爱要不要!”

        曲舟懒得再理会这两个无赖的拉扯,在围观中施施然带着弟子和小女孩们继续前行。

        八个小姑娘得了自由,喜极而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仍不忘小心翼翼地紧紧跟着九个陌生男人。看着她们冻得发抖的样子,众弟子也是大为不忍。无奈不巧的是,曲舟等人都是修行者根本不怕冷,自然也就没带什么御寒的衣物。只好默契地将小女孩们围在中间,能挡多少风算多少。

        曲舟索性脱了自己的外衫给铁梅披上,吓得铁梅又哭起来,“我身上脏,表叔公子你的衣服”

        “不碍事!”曲舟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道,“表叔找个地方,给你们梳洗一番,换身衣服。”

        几个弟子也纷纷效仿,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富贵动作慢了些,衣服虽脱下来了,却已经没小女孩可披了,跺脚不满道:“师叔,不带这样的!”

        众人都被他这模样逗笑了。

        九人身姿如松相貌堂堂,活脱脱是从话本里蹦出来的神仙哥儿。却围着群披着男子外衫又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这场面不可谓不稀奇。再加上这伙人本就穿得十分单薄,脱了外衫给脏兮兮的小姑娘取暖,却依旧信步而行面不改色,仿佛丝毫不惧寒冬一般。

        无论什么年代,美貌都是硬通货。一传十,十传百,这稀罕事很快就传遍了长街。沿街楼子里的姑娘们,一个个伸直了脖子看着曲舟几个。原本要寻欢作乐的风流浪荡子们也好奇地随着围观人群涌向长街另一头。

        几乎整条街的色中饿鬼都闻风而动。

        小姑娘们缩在宽大的男子外袍里怯生生张望。云门中人定力都不俗,可也从没被如此热情火辣的眼神灼烧过,不觉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那师叔你穿我的!”富贵跳过来把外衫披到曲舟身上。不知道为啥,他感觉这街上的男男女女一个个眼冒绿光,那眼神似乎要将师叔剩下的衣服也撕了一样。师叔虽长得好看可也不是楼子里的姑娘。多年来,云门山上无论男女老幼,哪个不是当宝贝一样宠着的?怎容得这些人如此放肆!陆胜男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曲舟倒也没推拒,笑着逗他道:“怎么样?师叔给你们一人配了一个使唤丫头。”

        富贵早就对曲舟的不正经有了免疫力,笑嘻嘻道:“那师叔你自己还缺一个呢。”

        曲舟无视掉围观人群的热情追随,回身安抚众弟子道:“要不去柳月楼瞧瞧,师叔也得给自己配一个使唤丫头啊?不过带着这么多人逛青楼,不知道的还以为师叔我是卖女孩的小火柴呢!”

        众人只道曲舟又说了个冷笑话。心想,卖女孩的不是人牙子么?莫非小火柴是江湖上称呼人牙子的黑话?

        金乌西坠,夜色渐浓,长街上燃起了越来越多的灯笼,街景融在这旖旎飘渺的灯雾里,诱人心魄。曲舟几个的身影,被沿街的灯光一照,更显得俊逸出尘。

        柳月楼上正坐着几个即墨城风月场上数得上名号的纨绔,暖阁里焚着厚重的熏香,他们个个怀里搂着个姑娘,开了雅间的窗,居高临下望着街面上蜂拥围观的人群。

        一人敲着折扇品评道:“美人,实在是美人,那倒数第二位小郎君怕是连柳月楼最红的花魁都要黯然失色啊。”

        他说的是羽笙。

        一人捏了怀里姑娘的纤腰一把道:“风兄,你猜这几位是什么人?为何带着群没长全的小丫头?怜香惜玉?瞧着眼生。为何如此招摇过市?看不透,实在是看不透!”

        “莫不是要带着这些脏兮兮的丫头片子逛楼子?”一个光着脚,扯开了里衣,漏着大半个胸膛的男子,从怀中姑娘软玉温香的胸脯子上抬起头,醉醺醺道:“我早就让下人去打听了,一会儿就能知道消息,若是商贾之家的少爷羔子,本世子便统统虏回家去!”

        他怀中的姑娘娇嗔道:“世子爷什么时候换了胃口?不要琅嬅了么?您可是说好了要给奴家赎身的!”

        男子拍了拍姑娘的脸,“爷就是喜欢你醋劲儿大。但要是能收了下面那个,你就是去了爷府上也只能守活寡喽!”

        他的话刚说完,曲舟就在柳月楼大门前站定了。

        大长脸一路好奇尾随,这些年为丫头们赎身的好心有钱人他也见了不少,有的是真会带回家里,也有走远点直接放归自由的。瞧见老鸨欢天喜地奔向漂亮公子时,暗骂了一句,“娘的,还以为马上就能再将这些丫头虏回来的。这小白脸杀了老子的价,难不成是自己要做买卖?呸!保你二十两银子都卖不上。”

        那老鸨三十多岁,天然一股媚态,看着这群白衣公子一时不知接下来是这几位爷要赚姑娘们便宜,还是姑娘们要赚美男子的便宜。只恨自己没再年轻个几岁,流利了大半辈子的舌头,头一次打起了磕巴,“几位爷是来做什么的?眼下柳姑娘房中有客,几位还有没有别的相熟的姑娘?恕老身直言,今夜要□□的几位,怕是入不了公子爷的眼!”

        曲舟边往里走,边笑着道:“妈妈贵姓?”

        “哎吆,公子真是客气!老身姓杨。”

        “杨妈妈,在下初来乍到,不知道这柳月楼都是什么价位?”曲舟迅速扫了一眼,楼中大概布局便已了然于胸。姑娘们分散在各处酒桌上陪酒聊天调笑解闷儿,的确比街那头的店铺要雅多了,中间高台上有乐师舞姬献艺,小厮们穿梭不停上酒上菜,好不热闹。

        最显眼的,也让曲舟最惊叹的是,穿梭服侍的小厮们都戴着顶绿帽子。曲舟咦了一声,道了句原来如此,赶忙住了嘴。

        杨妈妈看了九人一眼,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大厅二两银子一位。楼上雅间的宴席从十几两到上百两银子的都有。后院是花魁清官人的住处,想见得提前预约,入门起码要十两银子,打赏嘛,就看公子您的心情。您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只管提便是。我这柳月楼啊,包您”她看了看曲舟的长相,满意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就开间最便宜的包间,再备八套衣裳。银子我等照付,不麻烦吧?”

        杨妈妈看了眼蓬头垢面的小丫头,立刻心领神会。

        “不妨事,老身楼里同年份的姑娘也有不少,定会让您满意。”随手就招来个龟公吩咐了几句。“那您几位呢?”

        “我们就等在门口。等丫头们洗好了,再上些吃的就行。”曲舟也不想抠门,可自从买了这几个小姑娘,她不管干什么都在心里换算起能买几个丫头了。

        柳月楼可是按人头收费。若是九人在大厅里吃喝一顿,便是十八两银子,又能买好几个丫头呢。再算上八个丫头的,金额便更高了,倒不如开个包间来的便宜。

        杨妈妈算是见过些世面的,面皮仍抖了抖,被面前这锦衣公子的抠门震惊到不行。腹诽道,如此好看的神仙哥儿,竟是个好这口的,还这么抠门儿,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姑娘们梳洗期间,曲舟几人便如门神一般守在最角落处那雅间的门口。

        柳月楼外乌压压又涌进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都是来瞧美男子的。很快,所有雅间不论贵贱都满了客。

        杨妈妈心里终于松快了些。抠门就抠门吧,带了这许多生意来也是好的。莫非这神仙哥早就算准了有此一遭,是故意让老身多赚点钱的?

        人多眼杂,不多时,大堂中便有人认出来,那领头的不正是当街打了小侯爷的公子么?

        杨妈妈心里更加没底了,今日小侯爷挨了揍早就传遍了即墨城,可这伙人真的就是打了小侯爷的?看着也不像粗鲁残暴之徒啊,怎得打了小侯爷还敢施施然去汇泉楼吃饭,又施施然来我柳月楼喝花酒?

        房里那些丫头听说也是他刚在街那头买的。原本气势汹汹四处拿人的衙差早就打道回府了,难不成真如世子爷所说,这是今日刚入城那位晋王殿下的人?若是如此,是否该想办法腾个更大的雅间出来,再多备上些好酒好菜?人家连小侯爷都敢打,就是一会儿狂性大发将我这柳月楼拆了也不稀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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