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合众力共战邪神

苍穹之龙的头部直直撞入了剧城中段，宏伟如山脉的巨躯在双翼的辅助下缓缓调整角度，令都市在冲撞完成后顺利后撤，恢复成平行于地面的角度。自苍穹之龙撞击的南侧开始，毁灭的痕迹如一道月牙般扩散，幸存的丝线建筑被推力蜂拥挤向北侧。那些城堡、庭院与高楼的残骸在司徒弈的紧急抢救下高高堆叠在北方，仿佛孩童手中无限堆叠的积木房屋，显得如同上世纪王国东区那些歪歪斜斜的违禁建筑。

        司徒弈撑着建筑物站起，狂风吹拂着他的长袍。他身受重伤，接连受挫，身边更是再无一个真正的帮手，可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恼怒或急切，犹如一张惨白的面具。那身影不显悲切却透出一股子凄厉，好似一只阴戾的幽魂在风中嘶吼。

        他面无表情地牵起丝线：“悲欢魔龙，篡夺苍穹。”

        司徒弈的下一手准备已然发出，那是翱翔在剧城之外的悲欢魔龙！

        ·

        瑟薇丝裹紧风衣领口，吐了口带着白雾的热气。极速飞行为躯体带来了沉重的负荷，极寒的高空让她不由得怀念起火风之州的温度。她扣动扳机射出银色的弹头，射击中途子弹爆裂变作骤雨般细碎的火花照亮夜空。灰白色的悲欢魔龙在火光中游动，不去做任何反抗，只长鸣着冲向远方的苍穹之都。

        瑟薇丝狠狠骂了句脏话，追着魔龙的尾巴飞去。她开始怀念超能力者们做的那具应急躯体了，如果天使身躯依然完好，她只需一挥羽翼就能赶上魔龙。

        心灵唯有被躯体容纳才能发挥力量，没有肉体的灵光不过是空中楼阁般的“神明”。用帝国话说她现在就是个野神，能有创界级的基础出力都要亏上辈子练得够牛逼。司徒弈显然看穿了她的底细，因而只一味催促魔龙加快飞翔去替他毁灭苍穹之都。那些火花在悲欢魔龙的体表烧出一个个难看的灰暗痕迹，她望着追不上的背影叹了口气。

        “没法子……到底是得为国再捐躯一次了！”

        悲欢魔龙的口部如蛇般长大，灼目的苍白火焰随它的吟声而喷出，声势壮烈好似燃烧了天穹。瑟薇丝双手举枪瞄准白炎，常规手段用不了就得赌命了，她要将自己作为子弹射出和老对手的力量同归于尽。

        但她没能扣动扳机，一片雪花落在了龙炎的末端，苍白火焰顿时转化为纯白的冰雪。龙炎瞬间被重塑为粗糙的冰枪，随冷漠的咏唱声反攻向悲欢魔龙。

        “——极北不动冰封。”

        悲欢魔龙紧急变化招式，引动轰雷打散急冻的冰柱。逸散开来的冰尘中浮现出拦截者的身影，那男人身穿赤金铠甲，手持亮银战斧，他是盖乌斯·奥提密斯，恢复了战斗力的合众总统！

        “奥提密斯家的小子？”瑟薇丝大喜过望，“你还有力气打？！”

        盖乌斯反复握着自己的拳头，眼神说不出的复杂。回溯的奇迹不足以令完全境界的武者和持有权能的创界法使完全恢复，对他和公孙策这样没有权能的强者却效果绝佳。

        “第七骑士的奇迹之光……她居然真为我回复了大半力量。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在思考合作。”

        秘银色的枪芒在此刻杀到，断罪之枪的轰击挡住了魔龙引来的雷电。威尔在此时终于赶到了战场，苍穹之都的撞击一瞬动摇了剧城的力量，让他得以脱身前来援助。特工的表现依然沉着：“国难当头，对你的审判留待战后再说，现在正是齐心协力的时候。”

        “安啦小子，刚刚的判断不是挺利索的，好好表现之后给你减刑！”瑟薇丝大笑。她抽出手斧，与威尔一同迎向咆哮的魔龙，把后背留给了面无表情的盖乌斯。总统再次感慨教会高层果真是帮不可理喻的混账，连无罪释放一类的客套话都懒得说就死皮赖脸地找人帮忙。

        或许就是因为没心没肺这帮混账才能一统北陆，而奥提密斯却屡屡失手。

        “好吧，合作。克莱因，你来斩断无相的线！”

        盖乌斯索性也没心没肺一把，总归谁赢都比无相神好。他提起气力冲向魔龙战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无数丝线从高空垂下，要将剧城中的三人强行转化为戏剧中的傀儡。那些丝线一经出现就尽数断了，一道雪亮的剑光从剧城中扩散而来，剑弧中不含丝毫杀气，像极地午夜的湛蓝弯月。

        持剑人站在诸多异形的尸体当中，随手甩去斩剑上的血迹。他在一处商店废墟里寻到了一小瓶烧酒，也不管是真是假便拧开瓶盖大口喝着。男人喝完骂了一声：“他妈的，老子堂堂合众总统，去做砍偶斩线的气力活！”

        “你现在是合众前总统。”秦芊柏说，“有喝酒的功夫就加快速度吧，线头很多要快些斩完。”

        秦芊柏站在一座教堂的尖顶上，冰蓝色的刀光汇成完满的圆，将剧城内袭来的种种鬼怪妖魔斩为碎肉。时雨零在她身后不满地敲着手表，克莱因将喝完的酒瓶一扔，哈哈大笑。

        “22亿人都管了八年，还愁斩不断22亿根线？”

        三人在梦幻国的加速下一同离去，刀光剑影自煌光之州为中心向整个北陆扩散。他们刚刚斩完了侵袭一州的力量，他们要用手中的刀剑去斩断所有控制平民的线。

        他们走得可谓正是时候，就在三人消失的下一刻，身披白甲的巨足从天而降，将整条街道蹂躏为碎屑。那是被沉重一击击退的机神，它将大剑刺入剧城的大地，随减速过程中留下一条凶厉的斩痕。机神在稳住平衡后仰首，混沌导剧神那笨重的躯体已出现在远方，它抬起足有市区大小的机械手向两人砸来。

        “奥莉安娜你刚刚那一剑是不是有点点轻？”驾驶舱内的莫垣凯抽了口冷气，“怎么会一点效果都没有……”

        在三秒钟前重光刚斩出一记志在必得的斩击，这一斩汇聚了奥莉安娜的剑术与莫垣凯的全功率出力，两人自信这攻击绝对能起到奇效。可事实上混沌导剧神的手腕毫发无伤，神迹重光之剑对它的伤害似乎还没莫垣凯最开始那一拳来的大。

        骑士奥莉安娜涨红了脸，她刚自夸完自己这三年来认真修行剑术又有精进。女骑士气愤地叫道：“换远程攻击手段！”

        “好！”莫垣凯顿时来了精神。两位驾驶员一同将力量运输至机神头部，神迹重光的双眼中光芒大放，汇聚着创界力量与龙种权能的射线化为黄金色的螺旋暴射而出。

        “神迹重光射线！”

        “好长？！还是用原本的招式名吧！”

        崭新的重光射线瞬间跨越大半剧城，直击向混沌导剧神那覆盖面纱的头部。这一击远胜四年前与骸王莫顿平分秋色的射线，莫垣凯有十成信心称其为机神的全新杀手锏。然而黄金螺旋一接触到混沌导剧神的面纱便消失了，重光的射线攻击荡然无存，诡异的一幕仿佛面纱下口部将其吞噬殆尽。

        “……莫，这就是你自信满满的全方位翻新？”奥莉安娜说，“我突然想起来你也四年没上战场了……”

        莫垣凯面流冷汗：“我承认刚刚瞄准可能有一点点差错但是这绝对不是设备翻新的问题，话说你看没看到那东西在吸气它好像准备发波啊——！”

        机神展开飞翼跃向高空，几乎就在刹那过后，混沌导剧神自口部吐出犹如风暴的灰白能量扫射。那能量柱的直径甚至接近百米，混沌导剧神为追踪敌人而将头颅扬起，能量柱顿时扫荡云层，直射太空！

        驾驶舱内的两人望着缓缓缩小的射线齐齐吞了口吐沫，他们同时采取了相同的举措：“阿策/骑士艾兰迪娅，请求分析支援！”

        ·

        “大哥你看我像是看得懂那玩意的吗？！”公孙策几近抓狂，“它前不久一巴掌干烂了严契的合神令，还没正式完成就能硬吃我的劫炎，我除了它带能力吸取力大无穷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草，这么离谱的东西之前被我一拳打翻掉？”莫垣凯大惊。

        “我都以为你天生神力力大无穷啊！”公孙策转身避过一把大刀的斩击，反手一剑斩去一只魔物的半边身子，“艾兰迪娅你有想法吗？”

        “或许这与莫垣凯的‘位格’有关……”拂晓骑士沉思片刻，拿出通讯用的十字架武装，“绮罗小姐，请拿出天极留下的后手。”

        远在后方的绮罗听了一愣，她手忙脚乱地拿出严契战前留下的画轴，将其摊开一看发觉图中没有具体的形象，只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符号。她凭感觉将手掌贴在卷轴上，在察觉这画的本质后备感惊讶。

        “这个是通讯装置？……啊！我来当中转站吗！”

        绮罗发动信息能力，画轴中某个男人的声音悠悠传出，来到战场中各位成员的耳中：“那机械傀儡的根底是格蕾·莫顿的一半生命，司徒弈用空华界的力量练出了这具阴损傀儡。它就是所谓的‘机械降神’，‘舞台装置’，也即这戏剧空间中至高无上的神明。

        司徒弈在炼制时强调了莫顿王族的高位，位格低于格蕾的攻击无法对其起效，同时由于‘造物主’的概念融合在内，‘人工造物’与‘虚构形象’的攻势在它面前都会被压制。记住，傀儡与剧场紧密相连，不把它打死就杀不了司徒弈。”

        “我真谢谢你的贴心讲解啊师父！”公孙策怒吼，“但你都说这么多了就不能多讲一句怎么打吗？！”

        “莫垣凯与你都有足够伤及格蕾的位格，无法使用道具就用最原始的攻击手段。”拂晓骑士得出结论，“用重光拳。”

        “用回原必杀技的感觉还真王道。”公孙策吹了声口哨，“那我们这边也该……速战速决了！”

        恩怨角斗场此时已变为血腥之际的杀场，司徒弈本人在苍穹之都撞击后便不知所踪，所有充当观众的凶偶剧妖都长啸着跑入场中，化作阻拦两人的血肉之墙。这数秒内公孙策已斩杀了超过三百个敌人，可魔物海未有丝毫削减。

        那些头戴面具的鬼影多到连天空都看不见了，黑压压得如同灰暗的云层。而这拖延时间的数秒已足够司徒弈作出安排，三股空前强大的气势在魔物海后爆发，数不清的魔物被吸收卷入化为构建全新“角色”的养料。或魁梧或诡异的形体在咏唱中成型，剧城内响起阴翳的低笑。

        “寄我权能，得获人形，众力汇聚，魔相化生！”

        在数不清的哭声，笑声与雷鸣般的掌声中，三体焕然一新的演员重入战场。当首的野兽浑身粉红，身生蝠翼，肌肉虬结，形似猪猡的面上挂着痴呆样貌，那是曾经的欢愉魔徒；第二只魔怪形似无数毒蛇缠绕成球，蛇瞳中闪着妒忌的绿光，它无疑是当年简·狄埃拉的末路；最后的高瘦人形身披人皮，所到之处血腥气四溢，双手均为锈迹斑斑的匕首，自然就是杀戮该隐变生后的姿态。

        演员们本已是负有权能的强者，魔相变生后更是散发出滔天恶气，可公孙策的面上没有一丝紧张。他的眼中唯有不屑与怜悯，不似在看怪物，却似看着三个人……三个可怜的人。

        “演员，傀儡，魔物……你也就这点利用他人的本事罢了，司徒弈！”

        公孙策以双手握剑，在原地摆出斩击的起手式。汹涌的涅炎向他的身后汇聚，随他的喝声而迅猛攀升，形成生有六臂的烈焰人形。灰烬如雪般覆盖在人形的表侧，涅炎在他的四周绘为玄奥的图样。自在仙曼荼罗的威势再现，不再顾虑力量消耗的公孙策挥动黑剑，斩出十字星的破灭剑光。

        “寂灭星魂·坠转弧光！”

        黑红色的十字星闪骤然爆发，三体傀儡同时被剑压吞没。这是足以战胜盖乌斯至强一击的斩击，区区傀儡绝无法将它的力量阻挡。恩怨角斗场内所有敌人被这一剑荡清，艾兰迪娅一跃跳至灰烬人形的肩膀上。

        “策，支援莫垣凯，我来找出司徒弈的本体。”“交给我！”公孙策深吸了一口气，奋力跃向高空，他将一团白质交给拂晓骑士，带着她一齐冲向机神的战场。

        机神与混沌导剧神此刻正在一处沼泽区混战，公孙策直接落到了机神的手臂上。机神准备拉近距离，混沌导剧神目光一闪发出震慑心魂的冲击，公孙策赶忙唤出虚言印挡下。驾驶舱内莫垣凯松了口气：“配合默契哦阿策……”

        “开玩笑，我专业辅助来的，老本行哪会忘。”公孙策说，“话说大哥你有能力我知道但你是怎么做到身材都恢复原状的？认识十年我还第一次听说英雄立场可以减肥……”

        两位女骑士闻言轻笑，莫垣凯两眼一瞪：“丢！战局焦灼成这样你还管我体重？！好歹减肥将近三个月，心态恢复了请奥莉安娜帮个忙很简单的！”

        “身材都想到你这次果真准备充足。”

        莫垣凯摁了摁心口，笑道：“复仇战怎么可能没准备的？你的大杀器我都准备好了，随时准备接收啊！”

        “多谢多谢，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混沌导剧神在说话时已再度攻来，公孙策附身敲敲白金色的装甲，“大哥，哪边？”

        “一起攻它右手，你打先锋。”

        “好！”

        公孙策沿着机神的手臂极速奔跑，他越过一条条输送能量的管道，越过积蓄着力量的右拳，比机神更先一步迎向混沌导剧神的巨拳。自在仙曼荼罗中的六臂人形在这过程中不断蓄力，在公孙策怒喝出声的一刻，六只劫炎巨拳同时打出。

        威怒印与独想印的心意随挥拳而迸发，混沌导剧神的巨躯随之一震，莫垣凯趁此时机发动攻势，回旋的双拳带着璀璨的光辉轰出，以接近战的方式爆发出最原始的力量！

        “神迹重光拳！”

        恐怖的呻吟声仿佛天地破碎，混沌导剧神被打得险些仰倒，那近乎无敌的肌肤上绽出道道裂痕，金光爆散出伤口仿佛迷你太阳在巨物体内爆发。公孙策的独想印趁虚而入刺入导剧神体中，艾兰迪娅将先前的白质抛下。在这短短数秒钟间白质已经变化为定位的武装，独想印的铁链在它的引导下飞速伸长，飞向都市的高处。

        借助混沌导剧神与司徒弈剧场的联系，束缚敌人的独想印完成了精确定位，那铁锁尽头的手里剑正刺向神祇剧城的顶端，刺向那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男人！

        司徒弈面色惨淡，嘴角还留着未擦净的血丝，他的胸前赫然是一道狰狞的伤痕。公孙策看清了仇敌的姿态，心中顿时生出猜想：“哈！连隐律主都背叛了，你他妈的真是活该啊，司徒弈！”

        司徒弈却死死抓住了铁链，他的脸上正带着那刻薄而超脱的笑。

        “跳槽的演员有何好谈？还是看看现有的观众吧。”司徒弈垂目望向下方的青年，“看来我们的好观众不满意于老套的魔鬼恶魔，想要看些新鲜的剧目……敬请放心，剧场永远乐于为观众效劳！”

        他阴笑着将双手一拍，剧城中顿时变化出老旧街道，新型都市，残破战场等种种场景。灰白色的雾气如墙般挤压而来，雾中响起导剧者悠然的宣告。

        “尘世悲喜剧·歧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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