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嫉妒，丑陋的嫉妒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简大笑着斩出数米之长的光剑，“正义呢！勇气呢！骑士精神怎么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啊！”袸

　　紧急生成的冰盾勉强挡住了这次斩击，透过透明的冰晶能看到两人如今的状况。尤利亚没能完全避过攻击，他的右腿已化作了岩石，双腿受创的骑士几乎完全失去了移动能力；公孙策的急智救了自己一命，在千钧一发之际洒出十数张扑克，在眼瞳浮现而出的瞬间阻挡石化视线以争取到了脱逃的机会。可扑克牌毕竟不是真正的盾牌，显现法的力量还是伤到了超能力者，他的整条左臂连同肩部都已石化，只差一瞬就要连头颅也中了妖瞳的招。

　　手臂石化的感觉像是断臂后又连着一具刺入血肉的刑具，痛苦强烈得让他想要尖叫。而头颅石化后会如何？公孙策没兴趣想象，他只知道一旦脑袋也变成石头他就必死无疑了。一时没有对策的他只能暂时与尤利亚汇合，依靠念动力与简拉开距离。他们的战场由钟楼前的广场来到车道中央，又自交通道转移到了民房密集的居住区中。简·狄埃拉猖狂地挥舞着光剑，显现法的力量轻易撕破了白石的民居，承重柱被斩裂的楼房在尘埃中倒塌，她聆听着建筑损毁的声响，在尘土中发出甜腻的笑。

　　“只有这点程度啊？太奇怪了公孙先生，你不是比我更强的吗？结果到头来不光没能杀死我，还因为自己的战斗让无辜者受伤了呢！猜猜这一排屋子里有多少人？他们全都因为你而死了哦，因为你的无能！”

　　公孙策与尤利亚在尘埃中停步，简不急着挥剑，而以近乎享受的态度观赏着他们的窘迫。

　　“之前我的委托进行得如何了？查过铠甲的案子了吗，提出过你的猜想了吗，体会过自己的无能了吗！我真的很奇怪啊，你这么弱小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厚着脸皮待在拂晓骑士身旁的。是不是她喜欢你这一口啊？那个骑士原来是个恋童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尤利亚的怒吼自尘埃中传来，才到一半就被生生停住。公孙策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言语中带着点炫耀的色彩：“我都有点害羞了，你怎么知道的？艾兰迪娅确实是很喜欢我的，她常夸我思维敏捷办事利索想问题一点就通，各方各面都比以前那个谁强得多了。你那委托我也顺顺当当地办好了……”

　　公孙策在烟尘中站起，笑着说：“她还对我说谢谢呢。”袸

　　“——你找死，贱种！！！”

　　简·狄埃拉脸上那恶意凝结的面具，在这一刻被真实的嫉恨粉碎了。她失去了猫捉耗子的游刃有余，将完美骑士的力量如光般斩出。炽盛的剑光覆盖了整条街道，与升起的寒潮冲撞，抵消，狂风席卷过街道吹散尘埃，露出两人的真容。

　　公孙策刚刚背起行动不便的尤利亚，他用念动力调整了一下眼镜，不急不慢地说：“怎么这就破防了？学得不到家啊，演员在下台前可是不能摘下面具的。何况我还没说完呢，你刚刚问这一排房子里有多少人是吧……成年人34人，孩童7人，婴儿2人，共计43人，以上。”

　　哇！哇！清脆的啼哭声自远方响起，令简为之一震。她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到冰柱撑起了屋顶，念动力卷起了居民，无辜的市民们被两人携手救出，没有一个人受到真正的伤害！

　　“你以为老子为什么和你废话？因为老子在救人！”公孙策的笑容逐渐狰狞起来，“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老子在苍都见得多了！准备好了吗，尤利亚！”

　　尤利亚气得大喊：“连作战计划都没有准备什么！”

　　“计划就是跟我冲，上了！”袸

　　他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公孙策用念动力将尤利亚捆在了自己背后，在数层冰甲的保护下猪突猛进一路冲前！如果说简是在恶意中欢唱的毒女，那此刻的他就是在疯狂中耀武扬威的狂徒。公孙策肆无忌惮地大笑，那狂气至极的姿态在旁人眼中甚至显得比简·狄埃拉还更加可怖。

　　与完美骑士合一的简没有迎战，反而后退，她猜到了公孙策的想法：尤利亚的冰晶可以反射石化射线，他刻意带着尤利亚冲刺就是期望在对方领域的最中央得到冰晶源源不断的支援，用以防御嫉绿妖瞳的力量。少年人的思路简单干脆得不符合他的性格，他要用最直接的手段分出胜负！

　　“带着废物战斗的这份傲慢，会让你付出代价！”

　　简手中的光剑一瞬壮大了一倍，她以双手高举长剑下劈，完美骑士的力量之大在街道中斩出犹如山谷般的裂痕。公孙策狼狈地闪到街道右侧，体表的冰甲抗过妖瞳的第一轮攻势如粉尘般破碎。他闻言愤怒地说道：“尤利亚他才不是什么废物！他是，他可是……总部里重要的冰箱啊！！”

　　尤利亚怒吼道：“你他妈给我闭嘴打架！”

　　“他妈的你不要再说脏话了好不好有空给我做几把刀！”

　　“闭嘴！”袸

　　“你们都给我闭嘴！”简早已坠入恶性化的深渊却在此时寻回了一丝理智，理性告诉她再和这超能力者交流必然会受到他那弱智气场影响使自己再度犯错。对方一直蓄谋拉近距离必然有所图谋，她打定主意维持距离保证战局稳定，此刻双方速度大致持平，尤利亚身负重伤难以久战，他力有不逮之时就是战斗结束的时刻。

　　“话说回来我发现了件有趣的事。”公孙策突然说起了题外话，“和完美骑士合一后你确实成了铁王八……不过速度好像没它单独行动时那么快呀！”

　　与完美骑士融合后的简防御面大幅增强速度却未有提升，正是发觉了这点公孙策才制定了突进战术。公孙策的肩膀猛然一震，尤利亚已从他的肩膀上下来。是刚刚斗嘴的时候，两人趁简·狄埃拉分心时分开了！

　　“上！”尤利亚用左臂奋力一推，像击飞重物般毫不留情地击打，令公孙策再度加速向前飞去。超能力者一瞬飞跃了街道，他的斗篷占满了简的视线，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张开翅膀扑来。简·狄埃拉挺剑直刺，超能力者在半空中转身，用仅能活动的右臂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两人的视线在极近的距离下相交，他们看清了彼此眼中的疯狂，看到了针对彼此的杀意！

　　“去死啊！”简咒骂着激发力量，臂甲上散发高温灼烧公孙策的右手，嫉绿妖瞳自四方照来粉碎倒数第三层冰甲。“宰了你！”公孙策同样怒吼，背部飞出一把冰晶匕首，将尤利亚在分离时留下的兵器刺向完美骑士的手腕。冰刀一击即碎，第二把匕首继续发射，再度攻击，再度破碎。

　　“松手！”简的右腕仍被公孙策钳住，她以空闲的左手打出，右腿膝盖踢向公孙策的裆部。“你他妈做梦！”念动力自全方位向简施加重压，如无数只巨手生生止住她的行动。倒数第二层冰甲被妖瞳的石化力量粉碎，公孙策将剩余四把冰刀中的三把拿出斩向简持剑的左腕。破碎，破碎，破碎，连续三把冰刀破碎，冰屑飞溅中简·狄埃拉毫发无损。

　　“完美骑士不会受伤！”简狂傲地宣称。公孙策手腕的冰甲最先破碎，急速升高的温度使他的左手发出焦糊的味道，一连五次借用冰晶的攻击都未有建功，公孙策的战略失误了吗？可是，被烫至皮开肉绽的右手仍未放开。袸

　　“这可……不一定啊！！”公孙策的右手如撕扯猎物的狼首般凶狠地上抬，念动力的刺击在同一时刻袭向简的手腕！短时间内的一连串攻击，没有让完美骑士受到任何“伤害”……然而接连不断在同一点发生的震动令简·狄埃拉的手指一松，她松开了手中的光剑！

　　“——！”

　　好似操控世界的钟摆停转，时间便在此刻冻结。打着旋儿脱手的光剑飞至半空，公孙策体表的最后一层冰甲破碎，简·狄埃拉惊愕地张嘴，看着剑锋指向自己的头颅。一瞬间发生的种种事态涌入两人脑海，两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完美骑士的铠甲刀枪不入，完美骑士的长剑无坚不摧。倘若以其剑攻其甲，则何者胜利才得以完美？

　　最后的一回合在此刻开始，念动力推动完美骑士的长剑刺向简的头颅，简的体表生出碧绿的妖瞳。“分离！”简·狄埃拉撤销了与完美骑士的合体状态，以身体表面生出的妖瞳发起最近距离的石化攻击。嫉绿妖瞳的视线将她面前的黑影完全石化，包括那浮夸的披风……

　　不，只有披风！

　　公孙策只留下了披风作为视觉干扰，他的身体自原处消失了。某种难以解释的因素让他的速度再度飞升，是什么原因？超能力的暴走？尤利亚的额外辅助？简身后的蛇群传来告警，她难以置信地转头。公孙策以近乎紧贴地面的角度伏地，他的右手中握着一块“钝器”……

　　那是他从自己身上斩下的，一度被石化的左臂！袸

　　“想不到吧！”公孙策狂笑，“老子就是他妈的比你强！！！”

　　在最后关头将沉重的石化左臂斩下，成功“减重”的超能力者速度再次上升，成功躲过嫉绿妖瞳的石化。公孙策将左臂当做重锤砸向简·狄埃拉的头颅，石化左臂粉碎！最后一把冰刀在粉碎的尘埃间刺出，刀锋刺进简·狄埃拉的胸膛！

　　“你休想！！”简发出刺耳的尖叫，她再一次唤出完美骑士与自身融合，可是晨光般的胸甲没能挤碎冰刀。是念动力！念动力顽强地撑在冰刀周围阻碍胸甲的生成，像是涂鸦在完美雕像上的一团污点。

　　“干烂事让你很开心？很好啊，老子就喜欢愉悦犯，杀起来他妈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公孙策重重击打在冰刀柄上，使其艰难地突进一寸。妖瞳的攻击再度袭来，但是新的冰甲生成，尤利亚的支援到来了。

　　“你懂什么！我的存在价值，我的生存意义，在拂晓骑士的身边完全消失了！！”简持剑的右臂被念动力死死按住，她以左手殴打公孙策的侧脸！“历经千辛万苦才爬上来的我，从泥潭里挣扎爬出的我，凭什么要输给你们这些幸福的人！所以我才要报复啊！报复你！报复艾兰迪娅！你会死在这里，那个女人也一样，你们全部，都会被我——”

　　简的话语一时停滞，公孙策面部被重拳直击却未倒下，那少年人死死盯着她，那眼中没有同情，更没有惋惜，有的只是如狼般凶狠的杀意。袸

　　是的，少年不屑于同情对方。

　　因为被认定为诅咒的子嗣的他，在真正的混乱中成长，在世人的排挤中过活。对于他，对于公孙策而言……简·狄埃拉曾体验过的那些“不幸”，根本就不算什么！

　　“少把自己的无能和卑鄙，怪到他人头上！”

　　公孙策硬顶着拳击，以近乎让脊椎受损的气势转头！念动力击打刀柄，冰刀再次突进！“泥潭？千辛万苦？你也配说这些？！”紧接着公孙策的右拳击打刀柄，冰刀近乎完全刺入！“谁他妈给你的胆子在老子面前卖惨……”

　　最后一次击打，公孙策的右拳与念动力一齐击出，像是木槌击打铁钉一般，将冰刀完全刺入入简·狄埃拉的心脏！以暴怒推动的力量将简·狄埃拉连人带刀打向地面，在砖石路上砸出巨大的坑洞。公孙策踏在巨坑的边缘，狂怒地嘶吼道：“——老子可是超能力者！！！”

　　·

　　拼上性命的战局，在此刻迎来了终焉。袸

　　狂躁的力量将简·狄埃拉的上半身近乎完全轰碎。碎裂的冰匕首飞散，镜子般的切面上映出绿色的眼瞳，映出她如今的模样。

　　残存的意识一时感到出奇困惑。那是她吗？那个丑陋不堪的生物，真的是她吗？相比之下，过去打扮土气时的自己，还要更漂亮些吧。

　　冰中的绿眼妖魔静静注视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像是带着讥讽。

　　真难看啊，那副模样。

　　女人在生命的尽头恍然大悟。

　　原来虚荣心与嫉妒，让她变成了如此丑陋的妖魔。

　　·袸

　　“呼……呼……”

　　公孙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失血过多造成的晕眩感险些令他昏迷。简·狄埃拉的尸体躺在巨坑中央，贯穿心脏的一击令她当场毙命。

　　公孙策甚至没来得及感到沉重，因为要做的事情还有山那么多，他没工夫思考简死前在想什么，只有结束战斗后的疲倦感充斥在身体中。

　　少年人疲惫地喘着粗气，看向四周，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热血消退后他才发觉周围全是因阻挡妖瞳而粉碎的冰尘。若非尤利亚一直尽力防护，恐怕他先前又要落得石化的下场。

　　公孙策跌跌撞撞地走向不远处的骑士，尤利亚同样气若游丝，双腿皆重伤的他已无法移动了。公孙策用念动力拉起骑士，扛着他向钟楼走去。

　　尤利亚喘了好一阵，才虚弱地说道：“干得好，超能力者。”

　　公孙策愣了一下：“你也不差，骑士。”袸

　　没来由的，像是一直压抑着的紧张情绪冲破了防线，又在胜利的化学作用下转变为了别样的情绪，他们神经质地笑了几声，而后因牵扯到了伤口而又再度安静下来。

　　两个缺胳膊断腿的人走向了钟楼，走向了扭转战局的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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