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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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尔塔寻找一名雇佣兵的心愿很快被传达至贝坦菲尔先生的耳中,这位日理万机的军中上校确定了这几个关键信息:
有一位参加过卡菲尔战争的父亲,母亲是一名军医,他们相识于战场。
曾经服务于东印度公司,是廓尔喀人,随身武器正是廓尔喀的弯刀。
「这些都是他在信里告诉我的。
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姓名。父亲,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无论他此刻身处怎样的环境、是什么样的状况,我都想见他一面。」
玛尔塔·贝坦菲尔这样写道。
贝坦菲尔先生的手指弯曲,这一份关键词记录纸下正是奈布·萨贝达的个人资料,他将两张纸举起,视线在其中流转,突然自顾自地笑了。
“小子,如果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样的缘分,那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抓住吧。”
但是,重新长出一双腿,真的是这么容易的事吗?
空军一号实验基地。
“这个实验基地也不过才刚开始起步,表面上研究的是空军相关的器械啊、设备呀,实际上,已经被贝坦菲尔先生改造成生物学相关的研究基地了。”
正在调试设备的医生被奈布打开了话闸子,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一股脑儿倒出来。
“这种研究,利润空间怎么样?”奈布平躺在机床上,“如果成功的话,为了将自己麾下的残障士兵都变为正常人,各国的政要和军事机关一定都会来寻求合作的吧。毕竟,四肢健全的普通人好找,有丰富作战经验的人才却不可多得。”
“你说得不错。”
是贝坦菲尔先生的声音,奈布·萨贝达偏过头看他。
“残缺的身体不足为惧,残缺的大脑和经历却是真正不可逾越过去的障碍,所以我致力于这项研究实验,为的就是使你们这样的高素质士兵没有遗憾地继续战斗,或者过上正常的、完美的生活。”
“谢谢。”也许贝坦菲尔先生真的是个有利可图的商人军官,但此刻奈布在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了真诚,于是他也真诚地道谢。
“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项实验到现在还没有成功过,你之前的93名实验者都在梦中的脑死亡里长眠了。”
贝坦菲尔先生盯着青年残缺的下半身,沉甸甸的话语意有所指。
“哦,或许我可以听一下经验?”机床上的青年丝毫没有被这明显带着攻击性的话语恐吓到,他依旧舒展的眉宇之间带着能够将所有阴霾都扫开的阳光姿态。
“不要太自以为是,不要与噩梦的主人结仇,”上校看着青年琥珀色的眼珠,“不要以为自己在梦境中就是神了,脑死亡,照样会失去现实中的生命,这是一场押上生命的豪赌,而这梦,对于那些噩梦志愿者来说,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奈布·萨贝达深吸一口气,他微笑着:“我明白了,上校。”
贝坦菲尔先生点点头,示意身旁的医生:“可以开始第二场噩梦治疗了。”
「你好像很重视我,贝坦菲尔先生,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一次次关照我的实验进程?仅仅是因为第一次实验我的细胞表现极为出色吗?」
奈布将疑问埋藏在心底,顺从地戴上密布导线的电子头盔。
又做噩梦了。
睡眠中的玛尔塔不安地翻了个身,薇拉小姐捎来的安神熏香竟是一束蓝色的满天星。
“我把熏香喷在花上了,蓝色满天星的花语是「如梦境般的温柔」,希望你能做一个好梦。这可能是现在我能想到的最实用的祝福了。”
“谢谢薇拉,”玛尔塔拥抱着花束,将脸埋进满天星的小脑袋丛中,“我很喜欢。”
她拥抱着这束花的时候,想起“弯刀先生”告诉她他来过法国,法国有一家花店,开在街边小巷中,很隐蔽。
那天,她驱车去找那家花店,真的找了很久很久,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正是蓝色满天星的草茎味指引了她。她踏着高跟鞋,驻足在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窗里是被鲜花淹没的柜台和慈眉善目的老板娘。
她再次踏出花店的时候,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蓝色满天星。
那一天,她私以为她是拥抱到了他。
飞机在剧烈的颠簸后归于平静,乘务员端着手提醒:“各位乘客请注意,即将到达大鱼河畔。”
她的微笑像粘在脸上的僵硬的□□,用脚趾头想想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空中乘务员,更不是什么安全的航班,至于接下来要到达的地方
大鱼河畔?那不是卡菲尔战争的发生地吗?就是父亲与母亲结识、确定恋爱关系的地方,据母亲说,她不顾指令,在被遗弃的死人堆里找到了父亲,他才放下心中的顾虑与她在一起的。
“大鱼河畔,玛尔塔·贝坦菲尔,你做梦真会挑地方啊。”奈布转头看坐在身边的女人,和第一次噩梦一样,他刚进入梦境就记起了她的长相和名字。
“你说什么?”玛尔塔还是蹙着眉头,好像每一次在梦里,她都是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让人想拿起一把电熨斗,把她的眉目都熨烫平整。
“我说大鱼河畔,你知道这地方在哪吗?”奈布突然好奇她在现实生活中以什么信息渠道知道的这个地名。
“我知道,卡菲尔战争嘛。”
奈布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正巧皮质坐具的后背被人敲打了两下,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凑过脑袋来,微笑着打招呼:“嘿,你们都带好家伙什了吗?”
家伙什?玛尔塔看她满脑袋金发堆成的无数个小卷,右手习惯性地往裤子口袋一揣,空空如也,但是奈布也往这边靠,压低声音:“带了,不劳费心。”
说着,顺手把玛尔塔的脑袋往前一推,在她耳边道:“我们是便衣警察,你看看你上衣的口袋。”
僵硬的空中乘务员转过头,脑袋和脖子就像是一根棍上的木偶人,本该有气流声的飞机舱中一片寂静,只有她脖子咯吱吱转动的声音。
他的呼吸就打在她耳道里,玛尔塔突然意识到这趟航班非比寻常,颤抖着手摸出了一把枪和一张警员通行证。
“会用枪吗?”奈布询问,那名乘务员好像想知道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往这边的座位走过来了。
飞机又开始颠簸,像一个不听话着凉感冒的顽童在云层里打喷嚏,剧烈的摇晃偏偏就让那乘务员一个踉跄摔到他们的撑板前。
玛尔塔屏住呼吸,看着那张惨白的脸突然被放大几十倍,死鱼眼一样的黑眼珠不沾带任何活人的情绪。
「这才像真正的噩梦。玛尔塔,你做梦果然进步了啊。」奈布在心中鼓掌,顺便感受了一下乘务员的气息,好像确实没感受到温暖的呼吸。
“口红涂得也太厚了,不会沾杯吗。”玛尔塔愣愣地道。
看见乘务员呆滞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她才发现自己将吐槽的心声说出口,一时间心中恐惧与尴尬并织。
“我和我女朋友说话你也要听吗?”奈布打岔,懒洋洋地问,“你们这乘务员也太不礼貌了,要不要我打电话投诉一下?”
乘务员悻悻地离去,但奈布的余光看见她的头好像转了一百八十度,又盯着他们看了许久,于是把玛尔塔想要打探风吹草动的脑袋紧紧摁住:“喂,这段时间没少看恐怖片吧,玛尔塔小姐?”
“你说什么?”玛尔塔再次发问,奈布这才意识到在梦境刚开始的时候,提有关“做梦”和现实的字眼,她都听不到,这些东西好像都被屏蔽和过滤了一样。
“会用枪吗?”奈布拿过她的警员证正反查看了一遍,照片上的玛尔塔英姿飒爽,连鬓角的碎发都被梳上去,侧马尾卷翘的程度和刚刚来搭话的年轻女孩有得一拼。
“这种枪,我没有接触过,”玛尔塔翻来覆去地看那把黑洞洞的□□,动作很小,但是她突然抬眼望奈布,“我用过信号枪。”
“信号枪。”奈布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玛尔塔没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自顾自地说着:“嗯,我做空军地勤的时候,用信号枪协助指挥飞机的常规演练。”
这是奈布第一次仔细地看她的侧脸。
他看得那样急切和深刻,想让她脸庞的轮廓印在自己的脑海深处,但下一秒,这些影像都会如雾气般消散。
只有看着她的时候,他会感觉她那么真切地活在自己身旁,是可以触摸和碰到的。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玛尔塔看见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警员证,不解地回答:“玛尔塔·贝坦菲尔,怎么了?”
“没什么,”奈布吸了吸鼻子,他的眼眶好像有些发热,“你只要记住我叫奈布·萨贝达。”
“好的,”玛尔塔认真地念,“奈布·萨贝达。”
“没什么奇怪的,”奈布把警员证还给她,“在此我要借用普希金的一首诗
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
它会死去,它会被忘记,它刻在石头上也会被腐蚀而消亡殆尽。
但是,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里,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他一字一句顿着说,看着她的眼神那么认真。几乎在那一刻,她感觉他要向自己求婚,有一种炽热的爱意如火山上的岩浆滚烫地接触肌肤,然后再流进心底。
玛尔塔的汗毛都要竖起来,她盯着这个突然奇怪起来的男人。矇昧地,她觉得自己与他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并且说,有人在思念我,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奈布轻轻说,“信号枪小姐,请你记住。”
“嗯。”玛尔塔的语气较刚才而言更为认真,“信号枪小姐,这个称呼不错,对于我而言,很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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