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季漫星一惊，回头看到林南依正背着挎包、拿着两张卡站在她身后。

        保安也顺着视线朝林南依望去，眼神瞬间变得亲和不少，他又扫了季漫星一眼，这才点点头：“好，你们进去吧。”

        成功用出入卡进入小区，季漫星听着身后传来电动栅栏门自动关闭的机械声，呆愣几秒后才匆忙地抬腿赶上林南依的脚步。

        此时天色已晚，恰好到了黄昏时刻，季漫星见多了晚霞染红一片天的画面，仿佛那景色日复一日都是如此。

        她瞥见林南依跟季相思一样也有了白头发，少数银白色的发丝埋藏在黑色的沼泽里如暗潮般偷偷翻涌。

        别说四年，命运会在每分每秒推进人们的衰老。

        游家搬回来之后住的屋子应该会跟之前不同？季漫星抱着这样的想法跟随林南依迈步上楼，楼道里新装的感应灯随即亮起。

        她看到熟悉的门牌号仍然挂在最初的位置，林南依把手伸进挎包里掏出那把几乎已经生了锈的钥匙。

        不可能吧……一个被季漫星自认为荒谬的猜想正在慢慢得到印证，林南依把钥匙插进锁孔，用力扭动了一下。

        在门被缓缓推开的那一刹那，季漫星再次愣住了，恍如隔世。

        她记得自己曾在离开这里时交代言子诺卖掉那些没用的摆设，还亲自回来确认过，但如今却看到原来的家具还摆放在原地。

        精致的沙发垫整齐地铺在沙发上，如迷你镜般的水晶灯悬挂在天花板上眨着眼睛看向她，连餐桌上盖上的桌布都没变过。

        “我是在做梦吗？”

        这跟她想象的境遇完全不同，惊讶之余，她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

        屋子里很安静，好像在她们回来之前空无一人，经过季漫星的观察，那些家具虽然还跟之前一模一样，但都焕然一新。

        这证明游家搬回来后又买了一套以前用过的家具。

        “漫星，坐过来吧，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林南依将挎包挂在餐桌前某个椅子的椅背上，顺势坐了下来。

        季漫星不明白对方是怎样做到未卜先知的，她觉得还不太适应突然对自己开始温柔起来的林南依。

        她对这个家的布局记忆犹新，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跟其他人原来住的房间在哪里，视线由远到近拉扯回林南依身上。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不用了……”

        季漫星委婉拒绝，只犹豫几秒就开门见山：“阿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游辰喜欢我？”

        这是林南依在道歉那天没有坦白的事，在被季漫星本人一语道破之后，林南依果然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眼神。

        “你都知道了？”林南依试图控制好表情掩盖自己的慌乱，她叹了口气，“也是，他早晚都会告诉你的。”

        混乱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推开藏着更深秘密的大门好像只差临门一脚，季漫星既忐忑又期待着。

        她感到胸膛正在慢慢震荡着，感到破裂的镜子想要聚集碎片、重新黏合到一起，游辰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里。

        “我还想知道……更多关于游辰的事情。”

        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在我缺席的那四年里，他过得到底怎么样？

        往事娓娓道来，季漫星全神贯注地听着，不久后窗外就下起了连绵细雨，雨声如泉水般潺潺。

        林南依认真地说着，看向季漫星的眼里满是歉意。

        “你也知道爱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我以为他只是想玩玩而已……再加上皓成的公司破产，雪上加霜。”

        从林南依复杂的眼神里，季漫星能看出她已经开始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了。

        在洗耳恭听的这半个小时里，季漫星知道了游辰为了留住她怎样在母亲面前据理力争，知道了游辰在那四年里还时不时就在家里提起她，也知道当年对方不敢轻易言说的各种小心思。

        在她离开这里不久后，游辰就联系过熟人帮自己留下这个屋子，根本做不到把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拱手让人。

        所以游家最后还是搬回来了，搬回了季漫星和游辰的命运开始交错的地方。

        “他坚持要那样做，说实话，那段时间他很少笑，就像变了一个人，甚至还经常跟我吵架。”

        思念是阳光，是鲜花，又何尝不是受了伤之后结成的疤？

        林南依根本没想到她捧在手心里的儿子竟然真的迷上了一个本该跟这个家毫无关系的女孩，她承认自己确实说过不少伤人的话——

        在察觉到那份真心的同时，也深深地意识到曾经的自己给那个女孩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在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那些年里，林南依从没打过季漫星，她不是心肠狠毒的继母，季漫星也不是童话故事里那个从早到晚都要做家务的灰姑娘。

        可生疏的态度和背后的抱怨同样伤人。

        “直到他告诉我，他在你上高中之前一直都在跟你妈妈保持秘密的联系，我问他为什么后来没有再联系过，他说……”

        “他怕你长大后会被你妈妈接回去，只要你妈妈一改变主意，你们就会分开。”

        即使这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能让当时的游辰感到不安，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在上高中时甚至有了一辈子都不要让季漫星和亲生母亲相见的想法。

        若看到那些分离多年的亲人久别重逢，他会感到幸福，却也会感到些许难过。

        想把某个人紧紧圈养在自己的圈子里，膨胀的占有欲在某一刻竟然胜过了理智，年少气盛的游辰便是如此。

        “当然，如果早点把你们家发生过的事情告诉我就好了。”林南依看着季漫星微红起来的眼睛，慢慢伸出手放在她的手背上。

        “你别怪他，最自私的人是我才对。”

        在四年的时间里，林南依总能见到儿子望着某个方向出神的样子，季漫星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孩子们有什么错？他们因缘相遇，在朝夕相处下暗生情愫，那些幼稚的小心思随着时间流逝留在了遥远的过去。

        他们都长大了，越来越成熟，开始在社会上打拼，面对彼此时不再那么明目张胆地表达情意。

        “漫星，你一直都是他念念不忘的人啊。”

        四年匆匆过去，却没有人好过。

        隐秘的爱意怎么敢轻易言说，在倾注了一大半心思和精力之后的男孩做不到全身而退，所以他才真正开始渴望重逢。

        季漫星感到眼前起了雾，她张了张口，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尤其是在听到玄关处突然发出声音后，她根本不用转头就知道回来的人是谁，这时候才意识到她连那个人换鞋的声音都记得特别清楚。

        “游辰，回来了？”林南依朝门口望去。

        “嗯，思泉说他下周六又要表演了，给了我一张票，vip座。”游辰穿上了拖鞋，抬腿往屋子里头走，“来客人了？你们……”

        季漫星在抬起头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了，她泪眼朦胧的模样被游辰尽收眼底，眼前模糊的画面让她看不清游辰此刻的表情。

        这样丢脸的样子被对方看见，季漫星只想当场挖个坑往坑里跳。

        一眨眼，几滴泪水滴落到地面上，眼前的画面这才开始清晰起来，但游辰的脸色不太好。

        他走过来挡在季漫星身前，表现出保护的姿态，语气瞬间淡了下来：“妈，你是不是又对漫星说了什么？”

        季漫星一愣，回过神来时才知道游辰这是在担心林南依又像曾经那样对待她。

        趁林南依还没开口，季漫星马上抬手拉了拉游辰的衣角，总算开口说话却哽咽了：“游辰，没事，阿姨现在对我很好。”

        所以不用再担心了，也别再跟我一起害怕了。

        -

        “真的不留下来住一晚吗？礼尚往来。”游辰克制着内心起起伏伏的情感，站在门口看着季漫星换好鞋子走了出去。

        虽然游辰还不知道季漫星也喜欢他，但他看向季漫星时的眼神依旧温柔痴情，任谁都改变不了。

        季漫星回避着那样直白的目光，趁理智的那根弦还绷着，她必须要回家冷静一下。

        “不用，雨停了。”

        今天留宿会发生什么事……谁能说得清楚？她怕自己忍不住也要告白了。

        她能从游辰的眼神里看出对方对“雨停”这件事的失望：“好吧，要是雨一直下就好了。”那样子还挺可爱，惹得季漫星既窃喜又紧张。

        不过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追到的人，暂时先吊一吊那只臭狐狸吧。

        林南依站在游辰身后看着她，挥了挥手：“回家路上小心点，随时都可以过来跟阿姨聊聊天。”

        她笑着回应：“好。”

        你是幸运的，找个合适的机会说出答案吧，季漫星。

        慢慢地下了楼，呼吸着屋外新鲜的空气，季漫星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过去无法改变，未来不能预测……

        即便如此，她也想把那份真挚的心意完整地传达给游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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