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高二下学期起，我们开始了月考。

        每次月考成绩一出来，老陈就会把成绩单贴到挨着教室门口的那面墙上，以供同学们自行研究。时间长了以后，那里密密麻麻的一片，看得人心惊，又渐渐麻木。

        其实大概的名次已经都变化不太大了，比如管锐阳，基本上都是第一，我的成绩稍微浮动一点，基本在二到四名，曹旭基本上在第十名左右。王继高本来一开始在三十名左右，可能是受我们的影响，目前也稳定在了十多名。而田梦垚永远是在倒数五名内。

        我不知道管锐阳有没有找她谈过，应该是有的吧。可能这就是她的选择，再怎么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我有试图拉她一把，但我没能力也没办法去死磕到底了，毕竟我也有我的仗要去打。

        大学毕业后，再回想起高中生活的我，总是觉得那段时光是充实的、是鲜活的、是痛苦却带着很多乐趣的，重来一次也值得。

        可真当我实打实的再次经历的时候，才发现，好多疲惫的记忆都被我美化了。

        真的很累，每天晚上睡得越来越晚、早上起得越来越早。有早起困难症的我，经常走在天都还没亮的路上，怀疑人生。

        诱惑很多，却不得不拼尽全力压在心里，忍住内心的渴望。

        因为我知道，不能停下。

        身后还有无数人在追着你跑，一旦停下来，就会掉到后面去。

        不能停。

        可能失去的都是最好的，我又开始想念起工作的日子了，虽然忙碌且疲惫，起码我是自由的、是有盼头的，每天数着发工资的日子，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切艰辛皆有回报。

        可高三不一样。

        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高考，可高考看起来是那么遥远，还充满了不确定性。付出就能得到成正比的回报吗？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意外呢。努力就一定能如愿以偿吗？这么拼命，真的值得吗？

        虽然老师和家长都宽慰我们，高考结束了就好，大学就可以尽情地玩了，可经历过一次的我，清晰地明白，要想大学时光不被荒废，高考结束了也不能停下来。

        回想起我的大学生活，充斥着无尽的逃课、挂科、熬夜、带饭、玩游戏，空有一架光鲜亮丽的躯壳，里头全是腐朽了的败絮，最终留下的，只有一本含金量不那么高的毕业证书。

        我这才恍然大悟，其实每个时期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珍贵的。不管是苦还是乐，最终都会成为我最难忘的回忆，在某个放空的片刻、某个偶然的触动，不经意间袭来，让人感叹而又怀念。

        高三就这样到来了。

        回想起高三，我最大的疑惑，就是搞不清楚高三对于我而言，究竟是漫长的，亦或是短暂的。

        似乎是漫长的，那压抑、难捱、痛苦的岁月，每一天似乎都是凌迟，二十四小时里，每一分钟都不能被浪费。一天被拉到这么长，做了这么多的题，写了这么多的字，怎么可能不漫长呢？

        又好像是短暂的，整个高三，似乎并没有什么让我特别深刻的回忆。于是在过去了很久以后，在时间的长河里，变得如此的不起眼，整整一年的时光，只被“高三”两个字囊括，谁说不短暂呢？

        随着高三一起到来的，是家长们的紧张、老师们的鞭策，还有同学们的……消沉。

        对，就是消沉。

        高一高二的时候，每到课间，教室里、走廊上，都是热热闹闹的。有学习的和补觉的，就又更多聊天的和玩闹的，一片生动活泼。

        可现在，只能分为学习的和补觉的两种了，偶尔有说话声传来，都是特别小心翼翼的，生怕惊了谁的思路或是扰了谁的清梦。

        之前我们上厕所，都三三两两，结伴成行，一路有说有笑。现在上个厕所跟打仗似的，来去匆匆，生怕浪费了多背一个单词多记一个公式的时间。

        唯有黑板右下角的高考倒计时，成了我们最大的盼头，提醒着我们，决战的日子正在一天天来临，只要熬过去了，就好了。

        管他有没有用、值不值得呢？

        熬过去了就好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和曹旭还是努力的想找点乐子——每次月考我俩都打赌，理综分数低的那个人都要给对方买饮料喝。

        肯定是不能和管锐阳赌的，那完全是在做慈善；也不能和王继高比，那又多少有点儿欺负人了。

        我和曹旭的理综成绩差不多，虽然我总分要比他高些，但主要是胜在语文英语这一块儿。和他打赌，有输有赢，还能多少有点儿乐趣。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我以七分之差，惜败曹旭。我从小卖部买了罐红牛，在付钱的时候，我就一直忍不住的想，下次考试，我一定要扳回一城。

        于是我找了管锐阳帮我补习。

        这应该不算作弊吧？

        说是补习，真的就是纯补习，我们现在可半点儿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所有的课程都已经在高二下学期结束了，一进高三就开始进行第一轮总复习，现在第一轮都已经基本接近尾声了。

        我其实挺挫败的，高一的内容我竟然已经忘了不少，差点儿没跟上复习的进度。

        管锐阳倒是挺让我吃惊的，主要惊讶在，他的成绩已经足够优秀了，还是半点儿都不松懈。要知道，第一次月考，他都考到年级第五名了！

        不过管他呢，反正，努力总归是没错的，和他一起学习倒是一件挺快乐的事儿，可以互相监督，不懂不会的问题也可以马上拿去问他。

        于是我俩除了放学后还会在自习室学习以外，周末也会约着一起去图书馆。

        我是真没想过还会在图书馆碰到田梦垚，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像上次在自习室遇到她一样，她是冲管锐阳来的。

        居然不是。

        她甚至都没有多看我们一眼，一直都十分认真的在学习。也不是那种假装在学习，其实余光在偷瞄我们的那种。因为只要仔细看，是不是用余光在看其实是能分辨出来的。

        她就只是一直在看书做题，而且直到我们走的时候，她也没有抬起头来过，也丝毫没有要和我们一起走的意思。

        我还挺惊讶的，又莫名有些欣慰，小声地跟管锐阳感叹道：“田梦垚居然转性了。”

        他点点头：“毕竟高三了。”

        是啊，高三了呢。

        谁想留下遗憾呢？

        管他结果怎么样，终归是要试试的，而且，不试又怎么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的呢？努力过，才能不留遗憾啊。

        半期考试成绩刚出来，老陈还在贴成绩单，我和曹旭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看了。还好，本次较量，我，略胜一筹！

        不仅赢下了打赌，更重要的是，比上一次月考，我的理综成绩进步了足足有二十多分呢！

        老陈一边拧好胶水的盖子，一边夸我：“任诩文这次考得还可以啊，继续努力。”

        我憨笑了两声，无视了曹旭在一旁酸味满满的“切”。

        老陈走后，我凑过去仔细地看了一下成绩单，我居然只比管锐阳低了六分诶！他年级第四，我年级第七，这可是我上辈子从来没有考到过的名次，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我得意地朝曹旭扬了扬下巴，突然觉得心情十分愉悦，连这原本碍眼的成绩墙，都变得可爱了起来，这可是我们一次次进步的见证呀。

        我又粗略地扫了一下，倒数十名里都没有田梦垚的名字，往上瞅了瞅，三十五名，进步也挺大的。我很为她高兴，这样下去，她的成绩会越来越好的。虽然不是我的功劳，但看着穿越回来以后，这些原本让我抱有遗憾的事情能有所改变，也是让人十分满足了。

        除了这次考试的成绩比较理想以外，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王海艳老师回来了。

        上课铃打响的时候，原本以为还是九班的英语老师杨老师来上课，没想到进来的居然是王老师。

        她刚走上讲台，全班先是愣了几秒，然后就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全然忘了以前我们是怎么在英语课上噤若寒蝉的。

        王老师也很高兴，她一直微笑着任我们闹腾。等我们喊累了、停下来以后，她才清了清嗓子：“goodmorning,everyone!”

        这一定是我们喊得最整齐、最大声的一次：“goodmorning,misswang!”

        我是一个泪点特别低的人，就这短短两声问好，我已经想趴在桌上放声大哭了。管锐阳转过头来，看到我眼里的泪光，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表情扭曲着扯了两张抽纸递给我。

        我吸着鼻涕，用力地接过来，内心很是忿忿，没良心的东西，好笑吗？！

        王老师也有些眼泛泪花，她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你们就高三了。现在正是在最重要的节骨眼儿上，我真是半点儿都放心不下。”

        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她的病怎么样了。

        她和我对上了眼神，似乎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笑着说道：“想必同学也都听说了我生病的事情，大家都放心吧，现在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只要定期回去做复查就好了。不过，医生说了，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所以啊，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都给我老实一点！”

        威胁完了我们，王老师拿出课本，“好了，同学们，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做最后的冲刺吧！”

        我们都兴致高昂地翻开了书本。

        “杨老师给你们讲到哪儿了？行，那我们接着这里继续讲……”

        王老师归来的喜悦并没能维持多久，因为她这上课的节奏，可丝毫不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同学们都私下里叫苦不迭，于是我这里逐渐变得门庭若市，很多同学遇到不会的英语题都会拿来问我。

        忘了说，我现在是英语课代表了，不知不觉，英语这门课成了我最擅长也最喜欢的一科。

        来问我英语题的，甚至还包括了管锐阳和曹旭这种理科很好的人，这让我心理平衡了不少——看来我的理科没他们好也是正常的，大家各有所长嘛。

        “王老师说过，填词题首先要精简句子，像这里who后面跟的这一个从句都可以删掉，what后面跟的从句也可以删掉，简化之后就变成了anyoneunderstand。上下文用的是一般现在时，anyone做主语的话是第三人称单数形式，所以应该是anyoneunderstands，我说清楚了吗？”

        我给管锐阳讲完一道题后，不经意间抬起头，突然发现和他距离隔得好近。我有些不自在，侧头看了眼窗外。

        灰蒙蒙的。

        才发现，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太阳了，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好多树的树叶也已经掉光了，光秃秃的树枝在风里晃悠着，连鸟不愿驻足。

        又是一年冬天到了啊。

        我回过头，看着后边黑板上右下角写着的高考倒计时，还有192天。

        当夏天又一次来临的时候，我们也该进入下一个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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