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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还不待喻晨晞看清楚,那个人影就一晃而过,不见了踪影。虽然很像秦科煦,但也有可能是看错了吧。喻晨晞想。

        与此同时,旁边响起了喻军的声音:“走这边,晨晞。”

        他发现喻晨晞刚刚没太跟得上自己,有点走偏,就伸出一条手臂晃到她面前,牵着她视线指向了左边的一个拐角。

        喻晨晞点点头,跟着他继续往那边走。路过几株绿色植后,几台电梯便闯入了视线中。好巧不巧,他们刚到,其中一台就开了门,里头没人。

        “进来吧。”喻军整理了下仪容,先一步走进去,冲喻晨晞招手。

        没多久,电梯在三楼停下打开,父女俩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踏出去的第一步,就是踩在一张华丽至极的,中世纪风格褐色地毯上的。抬头再一看,只见墙壁两边的墙面上都挂着一幅幅的名画。

        这个酒店真不简单,把任何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在喻军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在一个包厢门口停下了步子。

        “到了。”喻军没有立马开门,而是侧头看了下喻晨晞,用近乎耳语的音量问:“爸爸之前在车上跟你说的,你记住了吗?”

        喻晨晞擓着包的带子,抿着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喻军一看她这个模样,心里就恼火得不行。但他也没办法,训她也没用。外人都说喻晨晞看起来很乖,只有他和沈佳慧知道,那只是喻晨晞的一个面而已。

        这姑娘别扭起来的时候,可是一等一的固执,没人能拿捏得住。

        大概是在喻晨晞八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和沈佳慧本来答应了她只要考试拿到全班第一,就带她去游乐园玩。

        后来她真的做到了。

        喻军却突然觉得游乐园一百多块钱一张的票价实在是太贵,几个人都进去的话,一下子就要花掉好几百。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要是用来买烟酒,都够他霍霍好几个月了,怎么想都觉得划不来,他顺理成章打起了反悔的主意。

        再三思考下,喻军提议沈佳慧带她去附近有游乐设施的公园随便玩玩就行,反正里头也有滑梯和旋转木马这两样儿童最爱的配置。作为补偿,再给她买一支冰淇淋。

        换做一般的孩子,父母这样连哄带骗的搞一阵儿,估计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搁在喻晨晞身上,根本就不行。她不要去公园不要吃冰淇淋,她就要去游乐园,去他们之前答应了要带她去玩的游乐园。

        没办法,喻晨晞在哭闹了一个晚上后,终于去成了。

        算了。

        喻军叹了口气,把手搭在眼前金黄的门把手上,轻拧了下,随着一声轻轻的“咔嚓”响起,门给开出了一条缝。

        如川剧换脸一样利索,喻军秒速收起皱眉的模样,拉着喻晨晞顶着满脸笑容走了进去。

        在门被重新关上的时候,喻晨晞抬了下头。结果就一眼,喻晨晞看得恍了神。

        酒店包厢很大,墙上贴满了带金色暗纹的墙纸,顶上悬着一盏巴洛克风格的水晶吊灯,中间摆着一张质感看着就很舒服的圆饭桌,边边角角看着都像是有钱人才会来的地方。

        饭桌后面坐着一个女人,以及一个和喻晨晞年龄相仿的女生。

        女人穿着水墨画一样的吊带裙子,画着红唇,戴着简洁的珍珠耳环,微卷的秀丽长发顺着洁白脖颈缠缠绕绕着落到肩头上,衬得她脸小身板瘦,加上她本就仪态举止优雅,像是港剧美人走出了屏幕。

        她应该就是胡筱雅了。

        在她旁边的小女生,披着头黑顺长发,穿了条和女人同系列的泡泡袖裙子,手里正把玩着一个套了烫金壳子的手机,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大小姐的模样。

        由于女人侧头对她说了什么,提醒了她,她在叹出一口气后,手腕一转,将其往边上一丢,抬起头,朝喻晨晞和喻军这边看了过来:“叔叔好……”

        话说到一半,女生视线落到喻晨晞身上,脸上总算有了表情。

        和喻晨晞一样,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女生愣了一下:“喻晨晞?”

        “胡蕾蕾?”喻晨晞也完全没有想到原来她就是胡筱雅的女儿。

        两边家长在看到各自女儿的表情后,都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你们认识啊?”胡筱雅就算惊讶也很优雅。

        “嗯,”胡蕾蕾将喻晨晞上下打量了一遍后,对胡筱雅说,“她是我同班同学,没想到这么巧。”

        在学校的时候,胡蕾蕾一直都是把喻晨晞列为“另一个世界”、“永远不会和她有交集”那一类人的。她时常觉得,哪怕她们一起念书一百年,估计最后的关系还是只有两个字来形容:不熟。

        结果谁晓得,这样不熟的她们,竟然要托父母的福,成为一家人。

        喻军诧异过后,带着一脸笑眯眯的表情拍了下喻晨晞的肩,凑近了她耳边:“原来你和蕾蕾是同学啊,你怎么都没跟我讲?”

        喻晨晞转头看着他:“你也没跟我讲她妈就是你……”

        出轨对象啊。

        喻军似也怕她突然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赶忙半路打断了她的话,抢先说道:“别说了,快给你胡阿姨问个好。”

        喻晨晞闭了嘴,抿紧唇望向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喻军和胡筱雅堆在脸上的笑,都有点挂不住。

        喻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喻晨晞一眼,又腆着脸对胡筱雅笑:“晨晞比较别扭,有点儿认生,不代表她不喜欢你。”

        听了这话,胡蕾蕾突然乐了,把玩着手机笑着说:“喻叔叔这话没毛病。确实是这样,喻晨晞在学校的时候就不怎么爱说话,对谁都是这样,有段时间大家还以为她不会说话呢。”

        喻晨晞对于胡蕾蕾来说,也就高一刚入学时有点存在感。因为那时候大家有事没事就爱讨论一下喻晨晞和胡蕾蕾谁更漂亮。到后面渐渐就像个透明人一样了,属于不仔细想都想不出来原来班上还有这号人的类型。

        不过,一想到这样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竟然会和秦科煦走得那么近,胡蕾蕾又无语至极。对不起,她尝试了,但她还是没品出喻晨晞身上有什么魅力。

        胡筱雅也知道胡蕾蕾的话不好听,不过她并不打算在这个事情上训胡蕾蕾,因为她觉得,胡蕾蕾一开始不能接受和陌生的孩子成为一家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说话冲也是不可避免的,毕竟还是个孩子。

        所以最后,她只是看了胡蕾蕾一眼,笑着开口打圆场:“没关系,晨晞估计比较内向,认生也是很正常的事。喊人什么的,以后再说吧,先坐。”

        喻晨晞擓着帆布包带子站在桌子旁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拉开凳子坐下去,将包平放到了双腿上。

        -

        此外,在走廊左边的一个包厢内,气氛尴尬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碧辉煌的包厢之中,大理石的圆桌旁坐满了人,桌上山珍海味汇聚一堂。每个人说话都斟词酌句,但脸上却又都洋溢着笑,气氛又压抑又热闹。

        直至秦科煦一身黑色休闲装走进屋内时,大家才静了下来,一致转过头,望向他。

        “阿煦来啦?”一个穿着香槟色裙子,披散着一头黑色大波浪卷发,风韵犹存的女人看到他后,立马站起身来,拉开旁边的一张凳子,冲他笑道。

        同时,秦科煦的父亲、奶奶等人,也都一并朝着刚进门的他看了过去。

        “哎哟……我们阿煦怎么这么瘦了……”奶奶打量了他半晌,立马心疼的皱起了眉。

        虽然她一直都对秦科煦的妈不满意,但她十分疼爱秦科煦。说起来,也是怪讽刺。

        奶奶说完后,横了秦家辉一眼,严厉问道:“你平时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对待阿煦?”

        秦家辉刚想说什么,秦科煦就笑了,替他说道:“奶奶,我现在搬出来了,没和我爸一块儿住。”

        秦家辉双手捏着放腿上,欲言又止。

        “什么?”奶奶震惊,又转头望向秦家辉,“为什么你要让他搬出去?!为什么你要这样对你儿子?!”

        气候关系,秦科煦的奶奶适应不了这边反复无常如同过山车一样的天气,所以常年住在另一座城市中休养生息。她不知道这边都发生了什么。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秦家辉眉心蹙起:“不是,我没让他……”

        同时,秦科煦勾了勾唇角,接过他的话,说:“奶奶,是我自己要搬出来的。因为……”

        秦科煦掀起眼皮扫了一眼穿香槟色裙子的女人:“我一个外人,不太好打扰人家夫妻的恩爱生活不是?”

        这话出口,就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整个包厢的人都面面相觑,气氛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可秦科煦双手插兜,头微微歪着,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秦家辉终于忍不住,厉声呵斥:“你说什么呢?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你是我儿子,我家人,谁当你是外人了?”

        秦科煦循声朝他望去,嗤笑一声:“谁和你一家人了?我和我妈都不配好吗?”

        他望向那女人:“你老婆现在不是她么?”

        “还有你儿子。”秦科煦扯了下唇角,又将懒散的目光投到女人身旁那约摸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身上:“不是他么?”

        他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慵懒至极的样子,可说出口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更锐利。每一句都像是在给秦家辉以及那女人上酷刑。

        没错,那女人就是秦家辉当年的出轨对象于婉玲。而那孩子,就是秦家辉和于婉玲的私生子秦沿。

        原本,秦科煦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对母子在的。直到年初他的生母刚刚离世,下半年秦家辉就迫不及待的把于婉玲和秦沿带了回来,才知道原来家里发生了这么离谱的事儿。

        也就是说,秦家辉早就出轨了,在秦科煦他妈杨淇还在世的时候就出轨了。

        真是深情啊。不顾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也要和出轨对象成双成对。秦科煦是真觉得,他们才是不离不弃的一家人。而自己和他妈,只不过是他们阖家团圆路上的一块绊脚石罢了。

        “秦科煦!”秦家辉脸都涨红了。

        “我说错了吗?”秦科煦目光也冷了下来。

        桌上秦家的朋友们,以及秦家辉的朋友们,都瞬间不敢说话了。这种时候,好像帮谁说话都不好。

        主要是秦家辉这事儿干得确实很不是人。何况奶奶也一直都是现在秦科煦和他生母这一边的,看于婉玲时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条狗,他们能怎么说?

        于婉玲脸上的皮都有点儿绷不住了,笑容过度到极致,已经略显狰狞。

        不过,四岁的秦沿还什么都听不懂,只知道桌上放着他最爱吃的凤爪,想要去伸手抓。惹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于婉玲气得不行,忍不住打了秦沿手一下,叫他别这么干。

        秦沿愣了一下,马上哇哇大哭起来,声音刺耳至极,阵仗颇大,边哭边拍打于婉玲手臂,谁也劝不住,旁边人纷纷面露尴尬,惹得奶奶不悦的皱起了眉。

        最后,秦科煦又望向秦家辉,咧了下嘴,转过身重新打开房门走出去,并将门一甩,把所有的破事连着这每月一次的“家族聚会”给甩在了身后。

        走到走廊上,秦科煦微微仰头,看着顶上天花板。沉默片刻,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可没想到,他拐了个角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走廊上,有一扇门被人从里头拉开,一个穿着黄颜色裙子的女生走了出来。

        喻晨晞?秦科煦止住了脚步。

        紧跟其后,一个穿着灰色西服的男人也从里头走了出来。

        -

        “晨晞!”

        喻晨晞本来正垂着头快速走着,听到喻军的声音后,想想还是停住了脚步。

        “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喻军跑到她旁边,面露难色。

        “我没有说走就走,”喻晨晞歪着脑袋看他一眼,又重新望向地面,低声说:“我刚刚,和你们说了的,我说我不能喝冰水,喝完肚子不舒服,想回家去歇着。”

        “算了吧,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么?你就是不想在那儿待了对吧?”喻军问。

        喻军说得很对,但喻晨晞不想再就着这种事多说什么。她确实是在那儿待不下了。因为在整个吃饭过程中,她爸都在不停的恭维胡筱雅,感觉就像是在求着人家赏她一口饭吃。

        感觉真的很可笑,明明是那个女人和喻军一块儿把她逼成了离异子女,现在又在她面前搞这些,有毒。

        喻军还在继续讲:“你这个样子不行的你知道吗?你老是这个样子的话,你要让你胡阿姨怎么想?她要是觉得你这个小孩儿不乖巧,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喻晨晞倏地转头望着他,嘴唇抿紧。有时候,她真的好讨厌她爸。

        但喻军见喻晨晞在看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心慌的,反而继续说道:“爸爸跟你说这些,也是为你好。只要你讨了她的欢心,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很好过的。懂吗?她不是那种恶毒的人,是高学历的人,很有素质,不像你妈,只要你乖,她肯定不会骂你……”

        原本,喻晨晞是没想说什么。可当她听到喻军这样说后,终于忍不住了,就呛了回去:“她有素质的话,会和有妇之夫干这种事么?”

        喻军刚刚神情还好好的,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瞬间就愣了下来:“她一开始也不知道我结婚了,是我瞒着她的,和她没有关系。”

        “可后来她还不是知道了么,她知道了还撺掇你和我妈离婚,这总是没错的吧?”喻晨晞忍不住捏紧了手。

        “你……”喻军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最后说,“那能怎么办,我确实是辜负了她,我作为一个男人,想给她一个交代,对她负责,也是很正常的吧?”

        终于,喻晨晞忍无可忍,在两串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冲他大吼了一声:“既然你都知道做了错事要负责,那谁来对我妈负责呢?!”

        平日里,喻晨晞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温温柔柔的,属于对很多事情都不会发表意见的类型。很少会有人看到她爆发。当然,她自己也确实很少会爆发。

        所以,当喻军看到她这个样子时,都给愣住了。

        被问得哑口无言的喻军松了松领带:“那你回去跟你妈啊,假如她还要你的话。”

        只一句话,一下子就把喻晨晞的嘴封住了。她呆站在那儿,眼眶一热,啪嗒一下,两行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掉了下来。

        喻军看了她一眼,不知是良心未泯所以生出了几分歉意,还是单纯的看不得人哭,很快就又把头转到了一边去。

        “要不你先走吧。回头我跟你胡阿姨说你确实是身体不舒服,回去休息了。”

        喻晨晞擦了一把眼泪,噎得没法说话,在喻军那句话结束后,就调头走了。

        酒店的走廊好长,眼睛被泪水糊住的她行走在上面,身子摇摇欲坠。

        显意识告诉她不要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不太好,前面好像就站着一个人呢。潜意识又告诉她管那么多干什么,也不会有谁真的管自己,在乎自己,爱自己。

        直到喻晨晞走近了那个人影,看清了那个人身上的打扮,突然顿住脚步。

        好眼熟的一身行头。像是在哪儿看过。应该是在刚进酒店的时候吧。想到这里,喻晨晞倏地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张俊朗又冷淡的脸。

        那张脸窄而立体,线条利落,双眼狭长。

        喻晨晞一怔,急忙垂下了头:“刚刚,你都看到了吗?”

        秦科煦没有回答。

        喻晨晞绞紧了手。自从家里发生那些事后,由于非常见不得人,她完全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一直都没有带过人回家玩,也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家的那些事儿。

        就连卢逍逍,都以为她家还是和以前一样,夫妻恩爱女儿乖巧,贫穷但幸福着呢。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被秦科煦撞破。

        可这时,秦科煦却丝毫不在意般的开了口:“我心情有点儿差,准备去电玩城玩玩。”

        “哎?”喻晨晞蓦的抬起头。

        只见秦科煦揭开帽子揉了揉头发,又给扣了上去,抬手指指某个方向:“要一起吗?”

        对方依旧模样懒散,一副好像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但却格外惹人放松。

        喻晨晞鼻子又是一酸,然后她用力点了下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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